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中秋。
沐兰阁院子里的紫藤花架子,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藤蔓和孤零零的秋千在相依相伴,但是夏天种下的菊花,此时却开的正好。
君沐兰和碧涛在院中赏花时,看着这满院子姹紫嫣红的各色花朵,还是头一次对卢姨娘升起了一丝感激,若不是她白痴一样命人翻了整个院子的土,君沐兰还真是没想过要移栽这些花呢!
这段时间卢姨娘消停了许多,再未来找君沐兰和吴氏的麻烦,但是却时常带着君瑾兰往镇国公府跑,联姻之心,昭然若揭,可惜镇国公夫人瞧不上身为庶女的君瑾兰,所以对二人态度冷淡,卢姨娘倒也越挫越勇,隔三差五依然带着君瑾兰往国公府报道。
至于姚雪菲,因为蛰伤加体臭,姚国舅延请了整个上京的名医,也只能治好蛰伤,容貌虽然恢复,但体臭足足臭了一个月才逐渐减弱,搞得整个国舅府都飘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气,整个上京都在笑话国舅府出了个臭千金,姚国舅为此很是头疼,对姚雪菲也冷淡了不少,差点打算将她送去庄子里养病,后来被国舅夫人拦着这才作罢,但是姚雪菲因此不仅在府里地位变差,而且还失去了嫁给金天俊的机会。
但这些都不是君沐兰关心的,她清楚的记得上一世腊梅花开时,母亲因为父亲传回的一封染了血渍的家书而一病不起,最后未等及父亲回来就撒手人寰,只留她一人孤零零的在这偌大的将军府中,仿佛是寄人篱下的野草,被卢姨娘和君瑾兰欺侮。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这个想法在她重生之后就在脑海中出现无数次,眼看着中秋将过,她是时候开始准备了!
月魄初生,华灯初上,本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因着将军府的男主人不在,整个将军府都显得异常清冷。
吴氏虽然像往常一下命下人备了中秋的家宴,但是毕竟与卢姨娘长年不合,可谓言语寥寥,气氛冷清,一顿家宴吃的几人皆是味同嚼蜡,毫无滋味。
饭后,君沐兰又陪着母亲在凭兰居坐了许久,母女二人聊着心事,虽然母亲的眼中总是会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哀戚之情,君沐兰却装作毫不知情,只是说些话来引得母亲发笑,冲淡这份哀愁,直到母亲累了,君沐兰这才告辞回了沐兰阁。
夜色沁凉如水,莹莹的薄光洒在沐兰阁多娇的菊花枝头,倒似给菊花穿上了透明的纱衣,清风徐来,摇晃的花枝就如同月下舞蹈的精灵,婀娜多姿。
君沐兰坐在秋千上,手里把弄着一支粉紫色的重瓣菊花,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月轮,父亲现在在干什么呢?也在看着天上的圆月思念母亲和她么?可是上一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向报喜不报忧的父亲会将一封带血的家书传回府里?还是说,这里面发生了什么误会?
如今她既然知道几个月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她就需要未雨绸缪,将这件事杜绝掉。
君沐兰兀自沉思,忽然鼻息之间传来一股清郁的酒气,她疑惑的回眸望去,身后的阴影处站着一人,浅衣黑发,迎风而立,虽然看不清五官,但那双明亮的眸子,映着月光,却显得分外的夺人心魄。
“穆逸?”君沐兰更加疑惑的看着他,他不是应该去参加宫宴了么,怎么出现在这里?虽然之前几个月他几乎每晚都来沐兰阁报道,但是昨天他就跟她嘱咐过今日要去参加宴会,怕是来不了了,君沐兰初时还颇有些郁郁,但也未曾放在心上,没想到他竟还是来了……
“你怎么了?”这次的穆逸倒是有些奇怪,站立了许久未曾说话,莫非是喝醉了?君沐兰起身绕道秋千后面,想走近些瞧瞧,可是穆逸似是察觉了君沐兰的想法,往后退了一步。
“别过来,我只是来看看你!”许是喝了酒,往日清俊的声音此时也染了几分沙哑,气息有些微的急促,倒与往日的痞气无赖不同。
这样的穆逸是君沐兰没见过的,她心里突兀的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她向前走了几步,离他更近了一些,才慢慢道:“你是不是喝了许多酒?要不要……坐会儿?”
这是第一次君沐兰主动邀请穆逸,若是往常穆逸定是一脸痞笑的调戏她,一副得寸进尺的样子,但是今日穆逸只是轻轻的摇摇头:“我只是来看看你,我……回去了……”
说完往后退了两步,似是要离开沐兰阁。
“喂……”君沐兰心底那抹不安更加强烈,她张了张嘴,想叫他不要走,可是话到嘴边又碍于脸皮说不出口,只是用一双漂亮的凤眼盯着穆逸,朱唇微抿。
穆逸眯了眯眼睛,忽然向前走了几步,飞快的伸手将她的眼睛捂住,用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你不知道你的眼睛有多美,让我忍不住想吻你……”他说话时,尾音微微颤栗,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君沐兰的耳边,只吁染的她颊生红云,耳垂发烫。
她嗔怒道:“少胡说,你喝醉了吧?”
“嗯,喝醉了……自从遇见你,便醉了……”穆逸带着鼻音的声音呢喃着,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干脆手臂一垂,额头抵在君沐兰的肩膀上,似是酣睡。
“喂?喂喂……?”君沐兰暗自气恼,这酒品也忒不好了吧,上一次也是醉酒闯进她的院子,现在又这样,还干脆睡在自己肩上,有没有搞错啊?
“喂,你真睡假睡啊?站着也能睡着吗?”君沐兰气呼呼的说着,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她说着这样抱怨的话时,声音却不自觉的放低,身体一动不动,深怕惊了身旁的人。
也不知静立了多久,君沐兰只觉得自己的腿都麻木了,深秋的晚风有些冷,吹得她浑身发凉,可是穆逸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她努力的转了转脖子,心想要不要将他移到身后的秋千上,总比这样站着要好吧?
就在这时,忽然从屋顶飞下一个穿着浅黄色绸缎衫的男子,面容清雅秀丽略显女气,但眼神淡然无波,犹如一滩死水,似是任何东西在他眼里都引不起任何波澜,当然——除了钱。
这人正是古月书斋的主人第一斋,君沐兰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第一次在古月书斋里时他与穆逸互相争吵的情景,但是仍能看出二人是友非敌,关系匪浅,君沐兰对他印象还算不错。
“你来做什么?”君沐兰有些奇怪,第一斋为何会来沐兰阁,两人并不熟稔。
第一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穆逸:“你没发觉他有何不妥么?”
“嗯,喝醉了。”君沐兰点头,这穆逸一看就是醉酒的模样。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君沐兰身旁,将穆逸接了过去,语气平淡的说道:“如果你陪着他再多站会儿,兴许他该投胎了!”
“什么意思?”君沐兰满脸不解的看着第一斋手里的穆逸,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往日红润的薄唇此时显得枯槁干裂,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他、怎么了?”
第一斋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君沐兰,这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可怜穆逸这小子,情路堪忧啊!不过心里莫名的有些爽!哈哈……
他适时的收敛了幸灾乐祸的情绪,轻咳两声,对君沐兰道:“这小子今晚被人袭击受了伤,是他的贴身小厮叫我过来的,说他不愿回府里疗伤,非要来你这里瞧瞧……”
君沐兰动容的看着穆逸,明明自己受了伤,却还要跑来自己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第一斋却懒得去管她的想法,将穆逸往肩上一抗,大步流星的往君沐兰的房间走去。
被他无视的君沐兰分明听到穆逸被他扔到肩头时似是痛哼了一声,忍不住开口想要叫住他,可是尚未发出声音第一斋已经将穆逸扛进了屋子,速度还真快……话说,他这样扛着一个受了伤的人真的好么?
君沐兰暗自皱眉,垂头看着穆逸刚才站立过的位置,在明亮的月光下,那里清晰的现出一滩暗黑的痕迹,空气中也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穆逸他,真的受伤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