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沐说的这些话,全都是大实话,并不是说出来诳人的,也不是用来做戏的,更不是想要博取他崔二哥同情的。
前年那场牵连两府的痛心事,崔永忠也是当事人之一,其中的沟壑,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和曹沐这对难兄难弟,就是最直接的受害人。
崔永忠能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一年,生生把自己折磨成这样,想当然的,曹沐也不会比他好受多少。
只不过因着两人的脾气秉性迥异,所以后面的发展,也是大不相同罢了。
这些话听的崔永忠是不得不信,也不得不心生赞同之意。
再怎么说,逝者已逝,留下的孩子,都是无辜的,曹沐能一心的为向氏所出的一双儿女考虑,就已经很说明他的人品如何了。
当下,崔永忠本有四五分意动的心,就又活络了几分。
当下却是似笑非笑的问曹沐道:“听你这般一说,出去散散也不是不可以的,反正我现在这样,在家或是出游,都没什么大区别。”
“倒是你,你们明安侯府的庶务,向来都是你一个人在打点,你现在撂挑子走人了,你大哥能答应么?”
曹沐闻言莞尔,“嗨,我大哥身边能人多得很,那里就非我不可了?他之所以什么事情都抛给我,不过是怕我太闲了,会给他惹事罢了。”
“再说了,我此次去江南,本也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说句自夸的话,你弟弟我。在生意经上,还是有点子浸淫的。”
“我们明安侯府在南边的生意,这几年也不少呢,这次咱们兄弟们一同过去,弟弟少不了要带你四处走一走,瞧一瞧的。”
他那得意的神色一点不加掩饰,瞧得崔永忠很有些好笑。
不过。他很快便有点顾虑的言道:“现如今正当国丧。而健儿的亲事也要等三个月的丧期过了才能办,咱们就算想去,恐怕一时间也不能成行啊?”
曹沐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日总算是不虚此行,欢喜不已的着抚掌言道:“哈哈,二哥只要答应去变好,至于这出发的日子。自然是要等外甥的亲事完了才走。”
“那会正是开春,咱们趁着春风。一路扬帆南下,岂不美哉?”
崔永忠一听他这话,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轻轻的颌首。要真是等长子成亲后再出发,那倒是可以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了。
至此,崔婉清在心里念念许久的江南之行。总算是搁到了实处,不再是空想了。
..................................
皇宫里从发丧。到将先帝后的棺椁,在皇陵的正殿中安置妥善,就足足折腾了小一个月。
这还都是因着先帝缠绵病榻的时间,足足大半年,看着景元帝的情形不对,皇陵这边,自然是越发的加快了步伐规整。
要不然,一场国丧折腾上两三个月,在大靖朝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安置妥当后,皇帝率领文武百官,从百里外的荒凉皇陵,回到了繁华的京城,众人心中都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新帝体恤群臣辛苦,特放假三日,让百官休憩,这点体贴之意,更是获得了无数的赞美声。
三日过后,齐玄禛在气势宏伟,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上,迎接了他成为皇帝后,第一次正式的大朝会。
在这样必须载入史书的重要时刻,少不了的,皇帝也要颁发一些重要的旨意,来应应景。
果然,在群臣三呼万岁的大礼朝贺后,齐玄禛带着些难掩的激动,命众卿平身。
他也不着急宣读圣旨,反而很是和颜悦色的,与群臣进行了一番友好善意的交谈。
见紧张的气氛有所回转,他这才示意现任的辉思殿大总管田七,来给百官们宣读诏书。
不出大家所料的,齐玄禛封亲生母亲敬妃娘娘,为慈元皇太后,晋王妃鲁氏为惠安皇后,睿郡王齐玄礼为睿王。
而唯一一个,跳出人意料之外的封诰,乃是良郡王齐玄辉被封为良王。
要知道,这位虽是打小养在慈元皇太后膝下的皇子,但他并不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
就算平日里皇太后对齐玄辉疼爱有加,皇上和睿王对其也多有爱护,一直都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和乐局面
可是齐玄辉和齐玄礼这个亲弟弟比起来,还是有差了些份量的。
再说了,齐玄辉的年纪也不大,他是既无功绩,也无建树,怎么就能被圣上这样的高看一眼,抬举着封王了呢?
当下这些官员,就少不了的在底下,先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信息。
先不管下了朝,这些官员们,是怎样私下议论此事,又是怎样面上不屑,暗地里却想要上杆子巴结的。
也不论那些心有不忿的皇子们,是怎么在心里,嫉妒羡慕齐玄辉的狗屎运,又少不了要咒骂他,有命得王位,没命享清福的。
只工部那边,正在为齐玄辉盖得那座良郡王府,当下就先被叫停工了。
就等着新设计好的,良王府图纸出来了,才能接茬再盖呢。
“十三弟,你可想好了?现在你可是咱们大靖朝的良王了,完全可以重新给王府选址。”
“还是说,你定要和你九哥做邻居?真就不改主意了?”御书房中,齐玄禛正在用银勺舀着酥酪用,忍不住的,又问了遍齐玄辉的意思。
他早在十天前,就已经跟这个名面上没什么功劳,背地里却是连建大功的弟弟透露了,将要封他为王的消息。
齐玄辉听了自己将会被封王,心里没什么惊讶的,因为和前世里没什么出入,同样的事情经历两次。再怎么激动的事情,也变的没什么稀奇了。
但是这面上,却是不能没有表示的。
齐玄辉是惶恐欣喜,连连谢恩,真是做足了姿态,看着齐玄禛那感激不禁的眼神,更是让齐玄禛浑身上下都觉得舒坦。
这位新帝的脾气就是这样。只要是被他划在身边的人。那绝对是不吝啬给与。
要说齐玄辉对自家这位六哥,那可真是没话说。
齐玄禛需要钱,那就出钱。就算是自己手头没现钱,也得想办法变出来银子来。
齐玄禛需要人,那就出人,不但是齐玄辉自己个鞍前马后的鞠躬尽瘁。还尽最大的可能,为齐玄禛拉拢人心。招揽人手。
现在朝堂上支持齐玄禛的文武大臣,有不少都是齐玄辉暗地里出头给牵的线。
齐玄禛最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爱就会爱到极端,恨也会恨到极端。
既然当初。齐玄辉能在他最需要臂助的时候,毫无保留的给了他自己的全部。
那他在登基大宝后,会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回报这个衷心耿耿的弟弟,也就没什可奇怪的了。
齐玄禛当初对于赏赐齐玄辉点什么。那也是动了脑筋的。
若是赏赐些金钱珍宝吧,这对于拥有金矿,铁矿的齐玄辉来说,还真是没有什么意思。
那不如就赏赐美人?
呵呵,齐玄禛一想起美人,就想到自家这个弟弟,重伤才一苏醒,就拉着自己,要求崔家的九小姐的多情之举来。
由着崔九小姐,这位大靖朝的新帝,又不免想到,那为自己怀着皇儿的华妃,还有那为自己不顾一切,豁出去回收国库欠银的崔永信。
当然,也少不了那年少能干的崔长健。
这样一寻思,崔家可是完全站在他这边的世家,他们家甚至在朝局不甚明朗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边,坚定的选择拥护他。
这样对他登基立有大功的人家里,再出一位良王妃,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不过这件事情还不急,齐玄辉今年虽然已经十五了,可是崔家那位九小姐,过了新年也才十三,先缓一缓再说吧。
这样一盘算思量,齐玄禛真心觉得,也只有一个王位拿得出手了。
他先是和寒宁先生商议了下,这位原本一心想要让齐玄辉继承他的一身所学。
可是因着自家主子登基为皇,聪明如他,非但再不提起此事,而且还不动声色的配合着齐玄辉,两人继续着相处如冰的状态。
听到主子垂询,寒宁也不敢敷衍,正经的分析了一番得失,绝对是站在中正的立场,半点都没有偏袒。
这分析完了,主仆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齐玄辉这个良王,封得。
于是乎,咱们大靖皇朝文华朝的两位新进王爷,就此热腾腾的出炉了!
王爷的爵位比之郡王又高了一层,府邸的格局,相应的也会大得多。
而原本睿郡王府的旁边,空出来的地界就不是太多,为了加盖一座郡王府,就已经并进了附近四所所三进大宅。
可这都还没完工呢,人家齐玄辉又不歇气的升了王爷,这下可好了,原本的郡王府势必又要扩建成王府了。
但要是按着王府的规制来,那这附近的官员府邸迁移,可就未免有点太多了。
依着工部的意思,不如直接就在玉麟湖附近,盖座新的良王府。
那里本就是皇家园林,面前有湖,背后还有座秀丽的小山,景色绚丽,地界又宽敞。
良王府盖在这边,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原本盖了一多半的良郡王府,就可以为睿王扩建王府之用,
如此一计划,可要比在睿郡王府的原址上,硬生生的扩建出来两座王府,简单容易的多了。
可奈何工部的人,计划的再完美,人家良王就是摇头不愿意。
他愿意自己出钱,迁走附近的官员住户,大可以在别处为他们另觅新宅,绝对不比他们现在的院子小就是了。
但是他的良王府,就是要挨着睿王府才成。
齐玄禛本着想让两个弟弟,都住的舒坦,已经少见的劝了两回了。
结果,齐玄辉主意正的不行,齐玄礼也跟着瞎参合,说什么,“臣弟不嫌挤,也不在意什么规制,就让十三弟在臣弟旁边建府吧。”
本来一个顽固份子,说起来就挺费劲,这再加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就算是皇上也要头疼。
这不,趁着齐玄礼不在,齐玄禛趁机又提了一次,毕竟,要是这边的官员真开始被迁走,再想改主意,就难了。
“回圣上的话,臣弟已经决定了,当初臣弟答应过九哥,只要出宫建府,就要在他的旁边陪他,大丈夫一言九鼎,怎可食言?”
“再说,这王府大点,小点,有什么?反正也是个住不完,臣弟一点都不介意。”齐玄辉所言,话可都是心里话。
他今生第一要补偿的是崔婉清,第二就是自家九哥,第三乃是当今慈元皇太后。
这三个人,前世里不是对他付出过真情,就是付出了性命。
可是这一番深情厚谊,都被自己踩进了污泥沟,生生的糟蹋了去。
现在,齐玄辉可不就是要,一一的回报过去?
至于剩下的那一点点私心,还是为了让眼前的圣上,对他放心。
不管怎么说,睿王乃是圣上的一母同胞,自己把家安在睿王府旁边,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表忠心。
齐玄禛蹙着眉头,还要再说,却被门外尖锐的通禀声给打断了,“睿王爷驾到。”
就听着外面又是打帘子,又是上前伺候王爷解大氅的,不多会,穿着白色蟒龙袍的睿王爷,就大踏步的进了内殿。
他麻利的跪地磕头请按,等齐玄禛叫起了,他这才起身,往齐玄辉身边落座。
屁股都还没坐稳当呢,就探着头往齐玄禛手边的玉碗里看,嘴里还笑嘻嘻的问道:“圣上用的什么好东西?闻着可香。”
“让人给弟弟也上一份,臣弟刚从母后那边过来,吃了一肚子的青菜豆腐,着实不舒服的很,赶紧来点味重的压一压。”
慈元皇太后知道自己的太后宝座,是儿子们用血腥手段夺来的。
倒也不是她矫情,弄死了先皇后,顶了人家的宝座,再又吃斋念佛的给人看。
实在是这人的年纪大了,经的风浪多了,想的也就越发的多了。
皇太后的儿子们,各各都是正当年,她不为别的,总要为儿子,孙子们祈福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