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玄辉当日让人给崔府所下的帖子,上面写的明明白白,请的乃是崔府老爷和小姐。
所以要是崔永忠在家,那肯定是会跟着一起来的,为这个,他还特意的,挑选了一位能说会道的幕僚,一大早就在前院等着。
就是为了,崔永忠过府拜访的话,也有人陪着他寒暄说话,有这个人拖着崔二老爷,也省的搅了齐玄辉和崔婉清的会面不是?
后来,通过下人的禀告,齐玄辉知道只有崔婉清一个人来了,心里高兴之余,也觉得有点不踏实。
他来的第一天,就已经把崔府,曹府这一个多月以来发生的事情,都听了一遍。
因此猜测,这崔永忠肯定是还在寺里,没有回家,连带着把曹三老爷,也拖到那里不能动弹。
要知道,崔永忠的情绪,一直都很不稳定,忽上忽下的,让人吊着一颗心。
要是他迷恋上了平常东西,那都还好处理,可要是总往寺庙里跑的话,还真是让人不乱想都难啊。
想到这里,齐玄辉的心里不免有点担心,觉着这件事情忒不靠谱,这要是崔永忠的哪根筋不对。
一时被超脱凡俗,置身俗世之外迷了心,闹着要出家,那让崔婉清情何以堪,又让她怎么跟京城的长辈交代?
“唉,还真是担心,清儿到时候会受不了啊......”齐玄辉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为崔婉清犯愁了。
不得不说,这俩人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想点什么问题,总是能想到一起去。
崔婉清可不就是在担心这个?
自家老子。前世因着牢狱之灾早死,失了父亲庇佑的她,最后落了个那样的凄惨下场,可谓是扎在崔婉清心中的一根刺。
今世里,崔婉清稍微在崔府有点地位,便马上在崔老夫人跟前,极有分寸的提了个醒。
还好。崔老夫人是个明智的老人。崔大老爷是个能听得进去话的当家,总算是在关键时刻收手,干脆利落的投向景元帝的旗下。
于是。原本该发生的事情,就这么绕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堪堪的被改变了轨道,崔府的命运得到了拯救。
崔家的两位老爷。也没有早早的陨落,两位现在都好端端的活着呢。
可要是崔婉清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给了自家老子一个全新的未来,可这位要是再给她玩上一个出家......
她每每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好不悲催,怎么什么事情。只要到了崔永忠这里,就都是变数无限呢?
往日里,她只能是一个人默默的担忧。至多,也不过是拜托自家三舅父。让这个比自家老子正常一点的,来看管着那个不正常的。
但是现在,齐玄辉来了,而且还主动问起自家父亲的事情,崔婉清心里顿时好不温暖,“还是得有个主心骨,拿主意的男人在啊!”
感受到某人的重要性,崔婉清不由自主的,又觉得两眼有点发酸,蹙着眉头言道:“可不是没回家么?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是不知道,我父亲自打来了江州,呆在宏若寺里陪几位大师的时间,比呆在家里的时间多几倍。”
“我倒不是嫌他不沾家,只是担心......”
崔婉清说到这里,心里一阵阵的直发颤,怎么都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她呡的紧紧的唇角,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她的双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一点一滴都无不在透漏着一个讯息。
崔婉清是非常努力的,想要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人家齐玄辉大老远的从京城赶来,可不是为了看她哭泣的丑样子的。
崔婉清前世里伺候这人一辈子,最是知道齐玄辉有没有没耐心。
想当初,她是日日夜夜的都赔着笑模样,处处都为人家设想的周到体贴,饶是这样的奉承了,人家良王爷都还要时不时的挑个刺,甩个脸色,警告警告你。
再敢要是哭丧着脸,一昧的诉苦发牢骚......
呃,那绝乎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能失态,一定要忍住,崔婉清,记住你的身份,也不能遗忘他到底是谁才成!”崔婉清晓得,持宠生娇的女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既然是明知,岂可故犯?!
齐玄辉瞧她明明已经如此难过了,偏生是不肯宣泄,只是一昧的隐忍。
瞬间就猜到这个小女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他的思绪在这一刻,被拉回到了从前,现下认真的回忆起来,崔婉清在他跟前,甚少有不开心的时候。
有时候就算是心中难过害怕,可只要在自己在她跟前,她就会装作开心无忧,刻意只显示最美丽的一面,给齐玄辉看。
齐玄辉心中不禁一痛,暗骂了自己一声,
他拉过崔婉清的双手,看似随意的,一根根的把手指头给捋顺直了,口中在轻声问道:“那你可有暗地里,和了然大师谈一谈?”
崔婉清抬头快速的瞧了他一眼,复又低下,轻轻的摇了摇,心里却是在暗暗喊道:“你别对我这么温柔,行不行啊,你这样温柔,我真的好想哭啊!”
“是了,你也才到江州月许,想来安顿家里,都还忙不过来,那里还有时间去宏若寺呢?”齐玄辉喃喃轻语,“按着现在的情形,最清楚崔二老爷心理的,莫过是了然大师他了。”
“若是能和他互相交个底,那绝对是对咱们有利的事情。”
“伯父要真的存了这种心思,咱们只需要了然大师,随意的扯掰几句,婉拒他的要求,不久什么事儿都解决么?”
崔婉清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只不过自家舅父和父亲带走了多半的护卫,她若要出门,势必还要留下看家护院的。
这样一来,能跟着保护崔婉清的,怕也是不多了。
齐玄辉对这些隐情,大致也能猜出来几分,她抬手轻抚崔婉清的长发。
安抚道:“没事。现在我不是来了吗?”
“咱们旁的没有。侍卫可是真不缺,咱们俩约个日子,一起往宏若寺去。好歹来了江州一回,怎好让你天天憋在家里头?”
“就让我护着你,咱们一起出门散散心去。”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等我见了了然大师之后。自然会跟大师叮咛,让他多多开导你父亲。不至于让他误坠迷障,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他这一番话说完,就见崔婉清也不应声,只乖巧的点了点头。一双被齐玄辉掰直的手,又抓着齐玄辉的玉佩錦穗摆弄。
齐玄辉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猜着这位八成是落泪了。偏偏还不好意思让自己看到,所以就这么蹩脚的掩饰着。
真真是个好强的性子。其实这样才像从前掐尖要强的崔婉清,现在的崔婉清学会了用温柔,来掩饰她的攻击性。
聪明是聪明了,可同时,这人那也就不那么真实了。
齐玄辉不喜欢崔婉清在他面前遮遮掩掩,什么事情都瞒着掖着,他更愿意看到,开心就笑,伤心就哭的率性崔婉清。
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成为崔婉清愿意依靠的那座大山,他愿意为崔婉清遮风挡雨,也愿意为她解决所有的问题。
但这些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崔婉清,得全心全意的信赖他,愿意这样把事儿都说出来,乐意让齐玄辉帮着她解决。
不过这些都得慢慢的来,就眼前来看,崔婉清的心里,还是有防备的,毕竟前世的事情阴影太大,要想把它们全部消散。
恐怕齐玄辉得化身为太阳,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的照着崔婉清才成啊。
对于这点,齐玄辉还是有信心,要循序渐进,一点一滴的引着崔婉清,往幸福小女人的阳光大道上走去。
这可以说是齐玄辉最大的心愿,他岂能不全力为之?
“至于现在么,还是要以哄为主啊!”他心里泛起阵阵甜蜜滋味,伸手把人往怀里搂了搂。
崔婉清被齐玄辉这么一拥,头正好抵在齐玄辉的肩膀上,齐玄辉的鼻端,立刻就窜进来一股淡雅的茉莉花香。
原本想说句,‘想哭就哭,不用在我跟前绷着。’来安抚佳人。
就因着这股子香味,瞬间却变成,“咦,你的头发怎么是茉莉花茶的味道?”
“这女子梳头不是应该用桂花油么?”
“怎么?现在南边流行用花茶来洗头了么?”
那日黄姑姑给崔家备的礼物,齐玄辉都是一一过目了的,因着崔婉清是个爱茶的,所以对那几包花茶,还特别的关注了下。
这会自然觉得香味十分熟悉,一下子就给认了出来。
他虽然觉得有点纳闷,但是这茉莉花茶的味道,要比茉莉花油的味道,清爽淡雅的多。
深觉,这南方用茉莉花茶洗头发,倒要比京城里那香腻的头油,好的不止一点两点了。
崔婉清本来心里正感慨着,小心思转的正欢实呢。
没防备,却是听见齐玄辉嘟囔出来这么几句,逗人发笑的话,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儿。
她这又恼又羞的挣扎着坐正,也不知是不是向天借了胆子了,居然举起粉拳,恨恨的锤了齐玄辉几下。
恼道:“这茶叶你可是送到我家,归我所有了,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别说是拿它洗头了,我今儿晚上回去,还要拿它洗脚!你待如何吧?”
崔婉清这生机勃勃的蛮横样,真的太过少见,齐玄辉一眼不错的盯着她,生怕看少了一眼,连不成趟了。
听到人家问他一句,‘你待如何?’齐玄辉顺口便回了句,“我想去看你洗脚......”
“呸,你个不正经的,说这样的话来羞我,我......我......”崔婉清我了半天,也‘我’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干脆一狠心,就要站起来,嘴里还嗔道:“我惹又惹不起你,说也说不过你,那我走,我走!这总可以了吧?”
奈何她这小腰才一动,齐玄辉就一把拉回去,抱的比刚才还要紧。
神色紧张,语气万分诚恳的言道:“别啊,清儿,我这是心里话,真不是故意打趣你的。”
“你要是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不说还不成吗?”
“你别为这个和我置气,咱们俩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在这里见上一见。”
“这才多大会儿?正经话都还一句没说呢,你就要走了,那我一会不得爬墙去啊?”
崔婉清一愣,眨着眼睛问他,“你就算心中不快,自有千百种法子,让你发泄,怎么就要去爬墙了?”
齐玄辉笑的狡猾,带着紫玉镶珠冠的头,往前一凑,乐呵呵的小声言道:“我爬墙过去看你啊,你莫忘记,咱们俩现在可是邻居,只隔着一堵墙呢。”
“这可要比在京城里方便的多了。”
“呃......”崔婉清真心对这样无所顾忌,任性妄为的齐玄辉无语了.
这人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到底还有个顾忌的没有了?
但是,这大年三十,齐玄辉夜探崔家西府,那可是实打实的事情。
那一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在她的心里摆着,时不时的就会回想起来。
甜蜜的确是很甜蜜,欢喜也的确是很欢喜。
但是,那种提心吊胆的害怕滋味,任谁也不想多来几回。
以崔婉清崔齐玄辉的了解,要是自己这会,真的赌气走人了,晚上,这位就敢翻墙越户的,给你再玩上一出,夜探绣楼。
为了自己着想,走是不能走的了......
“可就算我是不能走,但这口气咱不能不出吧?”崔婉清的眼睛滴溜溜的打转。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打齐玄辉时,这种新奇的的感觉太过好,有点小刺激,还有点小满足,更有一丝丝小得意。
啧,啧,啧,简直太让人上瘾了。
崔婉清想着想着的,就抬手又给了他几拳,蹙着眉头嗔道:“你真的是太狡猾了,定是一知道我三舅父给我置办了宅子,你就赶紧的买了紧邻的这所宅子。”
“这可都好几个月了,你居然一丝风都不漏,合着就是为了这会好作弄我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