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选择就这样原封远洋的,将供词送到圣驾前,还是换种委婉的方式,好让当今陛下接受?抑或是干脆先瞒着,陛下的身体有恙嘛,可不得是报喜不报忧么?
三位主审的官员,从陈王爷到京兆府尹,三个人心里都是各有个的打算,一时间这临时充作会审的大厅里,是一片寂静。
这三人中,以京兆府尹王毅的官位最低,但此人乃是景元帝的心腹,当今圣上能点了他来审案,诚然是因为案发地在京郊附近,合该归京兆府尹审查,可是更多的,还是要安一双自己的眼睛在这里。
而刑部尚书白广文,乃是名正言顺的案件审理者,这么大的案子,绝乎越不过他去,这位早就在暗地里投了太子爷了,因此上早就收到了那位的信了。
拿谁的好处,就得为谁办差,白广文此刻明明知道乃是一个烫手山芋,却也取不离手啊,只能实在心里暗暗的寻思着,到底要怎么说,才能让事情按着自家主子吩咐的方向走。
原本要是他一人主审的话,那可就简单的多了,什么都能成为可能,可是眼下偏偏是三堂会审,不是他一个人能拍板定案的事儿啊。
至于景元帝神来一笔安排来的陈王爷,这位乃是现今皇族中年龄最长的老一辈,一头银发梳的齐整,身上穿的莽龙袍更是金线银线的透着奢华。
他在皇族中的地位那是绝对是够高,而且此人是出了名的不得罪人,对谁都是应付的挺周全,可以说是位八面玲珑的主。
这样一位老油条,身份地位又很超然。也不晓得景元帝怎么就安排了这位来,这其中又有什么深意?
但见他此时,比任何人都还要拿的稳些,闭着眼,翘着二郎脚,右手搭在书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虚点着。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来个一字不发。
白广文瞅了瞅老神在在的陈王爷,暗暗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声老狐狸,想了想。扭脸一脸担忧的对王毅言道:“王大人,这几份供词要是就这样递到了圣驾前,恐怕是有所不妥吧?”
王毅一直在认真的翻看供词,他连眼睛都没抬。此人乃是科举出身,没中举前就是一个穷秀才。现在他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
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份东西保护好,一会送到圣驾前的是什么样的供词。他不关注,可是这份供词,他却是要背地里递上去的。
不管当今圣上是想要严查呢。还是要轻轻放过,那都是自己这位主子爷的事情了。王毅需要做的,就是当好景元帝的眼睛,做好这一点,他的任务就算是圆满的完成了。
因此上这会,他只需要保持中立就成了,至于到底该怎样处理这份供词,就看白大人和陈王爷商议的结果如何了。
不过照眼前的情形看,陈王爷怕又是老一套,三缄其口,不得罪人,“哼,白大人倒是捡了个便宜......”他的心中虽然极为不屑,可是为官之道不就是这样么?
王毅斟酌了下语气,很是谨慎的问道:“哦,白大人的这个不妥,是何意思?下官不大明白啊。”
白广文一见王毅接了话,马上打蛇随棍上,皱着眉头叹道:“陛下的身子,唉,咱们可都是知道的,大大的不妥啊。”
“这次的事情,牵扯到的,可是陛下他的亲儿子,他老人家年纪不小了,又正病着,怕是受不了啊。”
他这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语带哀音,到最后都哽咽起来,白广文还用袍袖意思着沾了沾眼角,看着可真是一位忠君的好官那。
话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自来这衙门办案,速度那是可快可慢,完全由人掌控。
这主审的官员要是想它慢,那么,就算是拖个十年八年的,都还可以是个没审清的糊涂案。
可要是主审的官员想要快,这伙子人麻利起来,那速度也是很可观的,就如同这次,如此大的灭门案,牵扯的人又是如此之多,身份还都是个顶个的尊贵,可是前前后后也就花了两日三夜的功夫罢了。
景元帝自打上次呕了血,一直都是闭门未出,谁都不见,所有的旨意,全是心腹重臣李学士起草,倚重的奴才蔡大总管传旨,除了这俩人,旁人都不清楚陛下他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因此,白广文在这个关头上,拿龙体为重当借口,还真是恰如其分,即彰显了臣子对皇上的一片忠贞之情,又能让此次的事情按着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王毅微不可查的撇了下嘴角,抬眼直视白广文的双眼,风淡云清的问了句,“那依着白大人的意思,咱们该当如何?”
白广义一听王毅这话,那叫一个乐啊,这简直就是给自己搭梯子啊,他怎能不敢紧接住?
“这事情自然是要上奏的,不过本官的意思,是暂缓几日,等陛下的身体好转了,再如实说出不迟,至于今日,不妨婉转着写份奏章......”
白广义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只是他这里正说到关键处,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断了,而且此人说出来的话,让白广义和王毅都不得不怀疑,这人是不是被别人附身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闭目养神的陈王爷,他这会坐的笔直,双眼是炯炯有神,一拍面前的书案,大声反问道:“白大人,咱们为人臣子的,着紧圣驾龙体,实属本份,理当如此,可是咱们三人乃是奉旨问案,若是不据实上奏天听,那可是欺瞒不报的大罪,是要满门抄斩的!”
“本王敢问白大人你,吃罪得起吗?”
白广文被他这话堵得一哽,那句满门抄斩的威力不小,真的他实在是忐忑不安,怎奈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的把柄人家手里握的不要太多。
今儿这个事情,若是不按着吩咐办,那就是一个死字,左右都是一个死,白广文也分不出哪一种死法能好受点。
不过在死一个还是死全家这个问题上,倒是不难选择,他正要按着相好的话说呢,就听得门外尖锐的一嗓子,“陈王,白广文,王毅接旨。”
圣旨很明确,着令京兆府尹王毅,左相姚言盛,陈王爷立即问讯诚郡王,却是一点没提白广文,这也就是说没他什么事情了。
白广文真是从头冷到了脚,全身上下都是拔凉拔凉的,呆呆的看着神采奕奕的陈王爷,都到了这会了,他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八成是陈王爷早就背地里,将审讯得出的供词,全都送往陛下架前了,刚才却是坐在这里拖延时间,跟自己和王毅唱大戏呢!
这几日审讯的结果,那就是齐王爷乃是被冤枉的,买凶杀人的,乃是诚郡王!
诚郡王是谁的人?人尽皆知啊,看起来,这一遭没一个好过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遭殃。
再根据这个一推算,陈王爷他一反常态,和诚郡王还有他身后的人作对,他又是谁的人?!
白广义真的没想到,王毅也在心里拍案叫绝,更大的问题是,景元帝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陈王爷本是他请来做做样子的,没料到此刻却成了变数最大,最最关键的那颗棋子。
接下来的事情,都因着陈王爷的所做作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简直犹如一场龙卷风,或是一场最大的海啸,将整个京城弄了一个底朝天。
景元帝的确是想要一个事实,可是绝对不会是以这种方式拿到。
当他拿到陈王爷送来的红木匣子,就知道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
可是等他按耐着性子将匣子里的东西看完,景元帝又觉得自己的思想动摇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也许他会选择不去三堂会审吧?
因为事实的结果的确是太过残酷,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一个的,全都是白眼狼,个个都盯着自己的龙位,老子还没死呢,就想着铲除异己,巩固地位了。
景元帝的手,一下,一下的敲在案几上,心里对自己选定的太子,非常的失望,以前他私下里找男人,自己当作没看见,毕竟这只是私事,不算什么致命的缺点。
可是为人君者,肚量必须得大,自己不过是看重了晋王的能力,让其帮着处理政务,怎么就成了你太子的眼中钉?不但是要先除之而后快,还要嫁祸给齐王,一箭双雕?!
这位帝国的掌权人,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法当机立断,做出正确的抉择,要知道这不是换一个尚书,也不是撤一个宰相,更不是罢免一位王爷,这可是大秦皇朝的太子殿下,事关国统的大事!
原本这些皇子就不安分,这要是罢免了太子,那他们的野心,不是更要如野火般烧起来了?
景元帝坐着想,站着想,转着圈子闷声不吭的想。
整整一天,他是不吃不喝不阖眼,在他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是提心吊胆的大气不敢出,生怕出了纰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