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黑衣人迅速的从他身边撤离了,云翼还是有点懵——
王妃和刺客都跑了,到底该去追谁?
这边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围着西陵越,却都因为知道他死要面子的臭脾气,并不敢主动去搀扶他。
西陵越这会儿要被这群蠢货气疯了——
妈的!这个跪地上远比被人扶一把更丢人好么?
可是侍卫们太没眼色了,西陵越脑门上正在冒黑烟,沉声道:“扶本王起来!”
这才有两个侍卫敢于上前,把他扶了起来:“王爷!”
云翼赶紧跑过来,掏出金疮药给他胡乱的往后脑勺抹。
西陵越咬着牙,医生也不吭,只是脸色阴沉的十分可怕。
云翼小心翼翼的拿眼角的余光瞄他,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小声道:“齐太子跑了,要追吗?”
西陵越本来就有气没出撒,霍的扭头瞪他一眼。
云翼脖子一缩,估摸着是自己穿侧错了重点,以至于说说错话了,赶紧改口道:“王妃也跑了!”
话音未落,西陵越简直想一掌把他劈了。
旁边的暗卫要有眼力劲儿的多,赶紧不动声色的把云翼拽开一边,一边态度恭敬的冲西陵越一拱手道:“王爷,那些人,应该南下逃遁了,我们要南下追击吗?齐太子带了伤,不一定有体力直接反南齐的。”
西陵越也想把自己那个糟心的伤口捂住了不叫外人看见,当即就冷冷的道:“我们北上回京!”
“可是王妃她?”难道不管她了吗?
云翼大为意外。
不追刺客就算了,连王妃也不追了?
他这积极找死的态度,真是叫人想拦也拦不住的。
其他人都汗了一脸。
云翼一脸认真表情的眨眨眼。
“本王说——回京!”西陵越道,一字一顿,每一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真的是咬紧了牙关才让自己没和他计较。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西陵越翻身上马,扯着缰绳,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满面阴霾的转身,眼睛里带着戾气狠狠的环视众人一眼,冷冷的警告道:“都管好你们的嘴巴,今天这里发生的事,谁也不准提。”
他当众被自己的王妃暗算又抛弃,对他这样一个凡事运筹帷幄,又无比骄傲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丢脸的一件事。
众人会意,连忙应诺。
云翼还是纳闷啊——
王妃跑了啊!她跑了跑了啊!他家王爷很丢脸的又成光棍了,难道真的不需要把媳妇找回来吗?难道——
是想趁机直接换掉?可是他家王爷那么挑剔,又品味很特别,再换一个的话能换谁啊?难道他又要重复走上一条讨好主母的狗腿之路了吗?
这个活儿,可比打架杀人都难多了,云翼郁闷的就快疯掉了,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也跟着爬上马背,追随西陵越一行回京。
这一晚上,帝京之内起了不小的动荡。
先是太子东宫的宴会上惊现刺客,大打出手,让不少的宾客受惊,太子妃中毒,才刚满月的小郡主都险些遭殃。
再然后东宫的侍卫围剿刺客,又适逢昭王妃意外被掳,昭王和太子当场动了刀子,闹得不欢而散,亲自带人追刺客去了。
昭王出城之后,京兆府和步兵衙门又同时收到太子的口谕,命令他们封锁各处城门,全城搜索刺客踪迹,后来发现刺客行踪,又有大批士兵出城追击去了。
当天的黎明时分,不少在城门外等候开城门的百姓都被堵在了那里,已经比平时多过了半个时辰了,城门还迟迟未开。
“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城门啊?这菜再不担进去就来不及卖了!”
“不知道呢!那边的告示说,昨天城里出了刺客,这会儿衙门正在封城拿人呢,说是不得到上头的领命,城门暂时的不能开了!”
“那怎么办啊?这我总不能再挑回去吧?”
……
城外被堵的百姓不明所以,倒是不似城内的气氛那般紧张,三三两两正在互相一轮的时候,就听身后的官道上传来一大片声势浩大的马蹄声。
“昭王殿下和王妃回程,速开城门!”有人大声的呼喝。
众人循声望去。
就见那官道上尘土飞扬,一行人风驰电掣,很快就逼近眼前了。
守卫的男子样貌英俊,穿一身剪裁得体的锦绣华服,高高在上。彼时那的那张脸上表情全无,面孔清冷的像是一尊寒意逼人的冰雕,让人只看一眼就觉得颈后发凉,并且再不敢看第二眼。
“见过昭王殿下!”城门口上的守卫几乎不用看脸,只看这个声势浩大的阵仗就知道这些人不可能是假冒的。
“开城门!快开城门!昭王殿下回城了!”守城官赶紧下令。
随后里面人仰马翻,匆忙的一阵动静,片刻之后,沉重的城门就被缓缓地推翻了。
百姓们都很轨迹,并不敢抢行,本分的让出路来。
西陵越冷着一张脸,直接策马穿过门洞进了城。
彼时他的马背上,用他的披风裹着的还有一个人。
那人娇小的身影在被宽大的披风包裹的几乎看不见,又似乎十分的依赖他,坐在他身,手抓着他的衣裳,使劲贴靠在他被背后。
看不到脸,但是只看这个娇小的身材和昭王殿下给她的位置就知道,这人必定就是昭王妃无疑了。
西陵越一行人毫不低调,穿街过巷,直接回了王府。
彼时,天也才刚蒙蒙亮。
“王爷!”等在大门口的周管家赶紧走下台阶,满面焦灼之色的道:“小的听见外面喊着捉拿刺客,又叫人去东宫问了消息才知道主子们出事了……”
说着,他又扯脖子看了眼西陵越身后:“王妃顺利脱险了吗?”
刚要歇口气,如坐针毡坐在西陵越马背上的那个各自娇小的暗卫已经滑下了马,带着浑身的冷汗赶紧的躲一边去了。
周管家也看得傻了眼。
西陵越已经翻身下马,把马鞭甩给了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道:“王妃没事了,就是受了惊吓。给我备车,本王要赶着进宫去上朝!”
他本来就不是个会隐私废公的人,何况夜里他的王妃遭刺客掳劫,这样的事本来就容易吸引眼球,成为他人的谈资……
现在,包括太子西陵钰在内,有无数双眼睛正都盯着他这里的一举一动呢,他就更不能松懈,露出任何的破绽给人去钻研,而必须是做出一切如常的样子。
周管家是从他出来建府就已经在给他当管家了,为人的反应能力自然也是极为强大的,当场就明白了——
他家王爷这是把王妃给弄丢了?
匆忙的就应了声:“是!”
答应过之后,就又懵了——
他们家王爷把王妃丢了?
王妃丢了?
王妃?丢了?!
丢了……
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无稽之谈,怎么可能会发生?尤其还是发生在他家英明神武的王爷身上啊?
周管家突然觉得,他可能是一夜没睡,这会儿出现幻觉了,正想掐一把自己的脸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刚好云翼追着西陵越也冲上了台阶。
“哎!”周管家一把拽住了他,一边命人关了门,一边把他拖到无人处,神色凝重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王妃被刺客掳了?王爷亲自去追也没能追回来吗?”
这可就坏事了啊!
他们家冰清玉洁的王妃落在刺客手里了,以后这名声……
但是看他家王爷的反应和安排,他是没准备就这么把王妃舍弃的。
云翼挠挠头,也是满腹的牢骚道:“追上了,也抢回来了,可是王妃大概不想和咱们王爷过了,自己又跑了。”
周管家就更是被雷劈了一样的震惊了,嘴巴张了张,下巴险些落地上。
不过他可没有云翼那么多奇葩的小心思,只想着王妃暂时没了,要完全彻底掩人耳目的把此事遮掩下去,这阖府上下他都必须去紧密的安排一下,于是也顾不上多说,一撩袍角就先匆匆的往花园里走去。
云翼垂头丧气的去了西陵越住的院子。
彼时西陵越先到一步,已经有婢女给他找了朝服出来。
西陵越黑着脸坐在桌旁,正好府里的大夫提着药箱过来,他就阴阳怪气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那婢女如蒙大赦,躲瘟神一样的就飞奔而去。
到这里就不得提一下昭王府里的一个奇葩现象——
换做别家的府邸,年轻美貌的小丫头们一定争先恐后的想来男主人的院子里当差,好近水楼台的爬个床什么,直接草鸡变凤凰,一飞冲天,可是昭王府里的婢女却都把他家王爷这里当成洪水猛兽,恨不能躲他十万八千里,没有一个愿意来他院子里服侍的,倒是也没有什么谁爬床事败的惨烈教训在前,只是这位昭王殿下天生就带着浑身生人勿近的王八,哦不,是带着天生生人勿近的霸王之气,那些小身板柔弱的婢女们天生忌讳,谁都不敢往他身边凑。
这个人,在他们的眼里,是神祗又是修罗,仿佛天生就高不可攀,让人压根就不可能生出非分之想来。
当然了,领教过两次他那臭脾气之后,就更是叫人敬而远之了。
反正这王府里的丫头都没有愿意来王爷的院子里做事的,最后把周管家愁的没办法——
干脆轮班制吧!
反正他家王爷院子里的事情也不多,无非就是打扫收拾衣物之类的,他又不挑人,随便谁都会做的。
大夫背着药箱进来:“王爷!”
西陵越也不做声。
大夫更不多言,麻利的从药箱里取出工具和药粉,又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半碗清水出来,融了些消炎止痛的药粉在里面,就着给他处理伤口。
沈青桐以前没砍过人,虽然手下留情了,但也是在他头上留下了近两指长的伤口,再加上没有及时处理,此刻血块凝结,看上去很有些触目惊心。
大夫埋头处理伤口。
云翼走过来,扒在门口抠门框,无聊的在等。
西陵越回来的本来就晚了,大夫也不敢耽误他太多时间,匆忙清理上药之后就退下了。
西陵越换了衣裳,还是黑着一张脸大步往外走,刚走到院子里,外面就见木槿脸色雪白的跑进来,也是忘了怕他了,惊慌失措的就冲过来,抓着他的衣袖道:“王爷,我家小姐呢?周管家说王妃她——”
西陵越本来就被沈青桐气得要发狂,压了半天的火气,这会儿一见她的婢女,当场就压不住了。
周管家从后面追着木槿进来,满头大汗的赶紧来拉她:“木槿姑娘,凡事都有王爷在呢,现在这件事不宜声张,为了王妃的名声,这道理你都懂的。”
西陵越捏着木槿的手腕,将她一把的甩开,盯着她,冷冷的道:“丢她回去!嘴巴不严的奴才全都给本王打杀了,谁也不准坏我的事!”
他这话,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木槿听出了太多血腥和冷酷的味道,即使为了沈青桐,她其实不怕死,这会儿也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心肝儿抖了抖。
西陵越于是就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带着云翼径自走出了院子。
“王——”木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想要再追他的时候,就给周管家紧紧的拉住了,劝道:“姑娘,王妃下落不明,和这件事干系最大的就是咱们王爷,这会儿王爷的心里比谁都急呢。你要是信我,就快别烦他了,先回去等着。你也知道,王妃流落在外,这是了不得的大事,一旦这消息散出去,那么日后就算王妃回来了,也没法做人了。这件事,王爷一定会妥善处理的,他的性情你可能不知道,他是最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的,所以你千万别闹,就听我的,先回去等消息。”
木槿也知道自己这是干着急,可是沈青桐下落不明,她又什么都做不了……
周管家的话是有道理的,木槿劝了自己半天,最终也只能擦干眼泪,无精打采的点点头,再三的叮嘱道:“如果王妃有了消息了,周管家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周管家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
木槿这才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了。
这边西陵越已经坐上了进宫的马车,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再加上进宫路上耽误的时间,他指定是赶不上上朝了,但是可想而知,昨夜发生的事情,西陵钰必定会竭尽全力往他身上泼脏水。
早朝上,太子一党联合起来,狠狠的参了他一本。
不过皇帝素来公证,他不在场的情况下也不会听信片面之词就给他定罪,而且因为西陵钰义愤填膺,闹得太难看了,皇帝又是个要面子的人,就提前结束了今天的早朝,带着西陵钰一起回了御书房。
西陵越的车驾到了皇宫门口就有小太监已经等在那里给他传信了,然后安排了轿子,直接去了御书房。
彼时那御书房里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
太子西陵钰见他过来,立刻就发难:“老三,你可算是舍得出现了,本宫可是等了你半天了,你放走了闯入本宫府邸行刺的刺客,这件事,你非要给本宫一个交代不可!”
皇帝不悦的皱了下眉头。
因为受伤,西陵越的面色有种异样的苍白,他的容色冷静,却是丝毫不损他平时的气质和气势的当即反唇相讥:“昨夜本王去二哥府上做客,你却连累本王的王妃被刺客掳劫,险些丧命,就算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呢。这件事,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吗?”
他居然这样理直气壮的反咬一口?
西陵钰眉头紧皱:“你还敢说,要不是那个沈青桐添乱,刺客早就伏诛了……”
“本王才不管你的刺客不刺客呢!”西陵越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也是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我倒是奇怪了,东宫到底是什么地方?混进去一个刺客也就算了,居然赶在宴会的当天让那么多人闯了进去?二哥,你不会是故意的吧?而且那么巧,让他们挟持了本王的王妃?”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西陵钰简直气炸了。
“我什么意思二哥你心里明白!”西陵越道,说着,也不等西陵钰再开口,他就又往前走了几步,冲案后的皇帝一拱手,正色道:“父皇,昨天儿臣连夜追击,虽然侥幸把王妃追回,但那些刺客个个都是亡命之徒,绝非一般的刺客,儿臣怀疑他们背后还有人指使,这件事是不容小觑的,还请父皇降旨,将此时交给二衬全权负责,继续追击那些刺客的同党,将此事背后的阴谋查明!”
他这分明是赖上自己了!
西陵钰是没想到他出了这么一招,三两句话就把自己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受怀疑的幕后黑手……
“你别强词夺理在这里混淆视听!”西陵钰急切的上前一步,也是据理力争的道:“你是王妃被掳劫你就要怀疑本宫?那本宫的太子妃还被人下了毒,命悬一线呢!这么算下来,本宫是不是也要怀疑是你所为了?”
西陵越也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当着皇帝的面就道:“我有说这是二哥所为吗?我只是怀疑那些刺客背后还有阴谋而已。二哥你却指责是我投毒毒害太子妃?咱们兄弟之间,二哥你……”
西陵钰这才猛然发现自己被他将了一军,懊恼之余就也马上改了话锋,转而对皇帝道:“父皇,儿臣也是担心涪陵的安危这才一时情急,老三说的对,那些刺客的势力似乎强大,不容小觑的,请父皇容许儿臣彻查此事……”
“父皇!”西陵越哪能让他请命成功,也跟着上前一步。
眼见着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了,皇帝终于忍无可忍的怒然拍案,道:“都给朕闭嘴!你们一个太子一个亲王,这样当着朕的面就互相攻击中伤,成何体统,你们是气死朕吗?”
两个人互相对望一眼,终是不甘心的跪了下去,请罪道:“儿臣一时情急,请父皇息怒!”
话是这么说,私底下却在较劲。
皇帝只看两人的头顶就知道他们是还斗着呢,片刻之还又冷着脸道:“老三你皇陵那边的差事不是还没做完?既然沈氏已经脱险了,你就别留在京城掺合了。既然刺客是冲着老二去的,那这件事就交给他继续追查!”
“父皇!”西陵越忙道。
皇帝已经不容多说的一挥手道:“这是朕的旨意,你们都退下,各忙各的去吧!”
他是个很强势的皇帝和父亲,向来说一不二的。
西陵越咬着牙,一脸的不甘心。
西陵钰眼底颇多得色,磕头谢恩道:“是!儿臣领旨,已经尽快彻查此事,回来给父皇复命!”
说完,就很乖的先告辞离开了。
皇帝摆出来拒绝交谈的架势,西陵越拗不过他,也只能黑着脸转身出来了。
方才跟西陵钰争执,就只是为了刺激西陵钰,引西陵钰来抢这个差事的,现在他哪有心思去查设什么刺客?
站在御书房门口的台阶上,不知道是不是失血的缘故,阳光晃的眼花。
他匆忙抬手扶了下门框,视线朦胧间,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
这座御书房,他进出无数次,却唯有其中一次的印象深刻,那一次,他也是这样的从里面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空旷冰冷广场尽头的那一剪人影。
那一天,那一幕——
她娉婷而立,仪态端庄的站在那里等他。
而昨夜,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她却从背后给了他一刀。
错肩而过的时候,他分明听到她说:“别再找我了,你若不想丢人现眼的话,就最好马上昭告天下,说我死了!”
这个可恶的女人!
还以为能逃的了吗?
“昭王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抱恙?”旁边的内侍见他状态不好,问了一句,要来扶他,西陵越却已经站直了身子,冷淡的挡开了他的手,“没事!”
然后就站直了身子,健步如飞的离开了。
带着云翼出宫,云翼问:“回王府吗?”这个状态,可能不能去衙门的。
西陵越钻进马车里,冷冷的道:“直接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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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翼这样的,真是死一万次也不嫌多,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