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方妈妈已经屏退了下人。
见老夫人捏着信纸不动,她便探头过去看了眼,便是了悟:“老夫人,大老爷这是……”
不准备回来了?
老夫人勉强定了定神,手捏着信纸,缓慢又用力的按在了桌子上。
其实沈和不回来,方妈妈倒是松了口气,劝老夫人道:“老夫人,太子刚被废,朝堂上正乱呢,大老爷这许是多了一份谨慎,他暂时不回来,可能反而更好!”
老夫人太能折腾了。
方妈妈纵然是她的心腹,可是近两年她折腾的这些事,却都叫人跟着提心吊胆。
因为是信件,沈和在信上并不好明着说什么,给出的理由只是均无繁忙,以免半路若是被外人截去,进而生出什么枝节来。
老夫人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他也就这点出息了,何必说得这么好听!”
每回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就越是觉得沈竞的好处。
这个儿子,有胆识,有能力,凡事都不需要她操心,可偏偏——
也进而,她对常贵妃和沈青桐的恨意就更加深一重。
方妈妈听她骂儿子,自是不敢再多嘴了。
老夫人将那纸条揉皱了,随手扔掉,想了想道:“你去库房再拾掇一些东西出来,给昭王府送过去吧!”
不管怎么样,沈青桐那边的关系一定要稳住了。
“是!”方妈妈见她只是吩咐这个,终于又再暗暗的松了口气。
第二天,也是方妈妈亲自去的昭王府。
沈青桐想了想,倒是很给面子的见了她。
“见过王妃!”方妈妈跟着进了后院的花厅,十分本分的屈膝行礼。
沈青桐捧着茶盏坐在主位上,淡淡的道:“免了吧!”
“谢王妃!”方妈妈还是规规矩矩的不敢造次。
沈青桐道:“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祖母怎么还这么费心,让往我这送东西?”
老夫人这种人,可真的是无利不早起的。
方妈妈本来还在暗中思忖要怎么开口,这时候便是委婉道:“老夫人一直挂心王妃,刚好最近老夫人身子不适,家里往来收了好些的补品和滋补的好药材,老夫人就让给您送来了!”
她这是在试探沈青桐的意思。
本以为沈青桐前面没提,可能会装傻,不想沈青桐却没装不知道,反而有些关切的问道:“我也是这两天才听说祖母病了,怎么病得很严重吗?本来还想着回去一趟,可是最近——”
她说着,顿了一下,欲言又止的道:“王爷最近不让我随便的出门走动,祖母她还好吧?”
老夫人本来就是装病,想找个由头把沈和叫回来一趟。
既然沈和明确表示不肯回来了,她这个病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装下去了。
方妈妈道:“就是风寒,不过老夫人年纪大了,染了病就不容易好,这大半个月,一直用着汤药调养,最近已经有所起色了,王妃不要担心!”
“那就好!”沈青桐点点头。
方妈妈有些局促的动了动手指,低着头,又偷眼去瞧沈青桐的肚子,想着老夫人交代她问的话,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斟酌了半晌,才拐弯抹角的道:“听说王爷最近公务挺忙的,老夫人问——王妃您还好吧?”
沈青桐是瞧见她偷瞄自己的腹部了。
虽然现在她基本是定了心思要跟着西陵越过日子了,但这却并不代表她愿意被些不相干的人这么严防死守的盯着。
沈青桐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嘴角道:“还好吧,前些天进宫去给母妃请安,偶遇了贵妃娘娘,她似乎不太喜欢我,后来寒暄了两句,我又说错了话,王爷知道了不太高兴,这两天——我没见他了!”
她这也是不遗余力,随时随地的给老夫人上眼药。
方妈妈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表情却是一僵。
常贵妃刁难沈青桐?是故意的吧!
可是她却不敢说什么,面上表情僵硬的只佯装不懂。
又再寒暄了两句,方妈妈就告辞出来了。
从昭王府出来,她才算是彻底松快的吐出一口气。
身边跟着的铃兰却是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头道:“方妈妈,王妃和王爷之间的关系好像总是忽冷忽热的……而且,宫里那位贵妃娘娘如今的位分最高,咱们王妃又素来不是个很有眼色的,是不是要请老夫人想办法提点她一二,省得惹祸啊!”
方妈妈现在的最怕老夫人折腾,尤其是事关常贵妃。
她回头,警告的瞪了铃兰一眼,“王爷和王妃之间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吗?今天在王府里的话,你就只当没听见,敢乱说话,我饶不了你!”
铃兰被她喝住,白着脸赶紧应下。
方妈妈回去之后,就只避重就轻的回了老夫人两句话。
老夫人纵然早就对常贵妃有了心结,但是对方人在宫里,一时半刻的,她也奈何不得。
这边的昭王府里,沈青桐仍是足不出户的又憋了几天。
其实她和方妈妈说西陵越不让她出门,倒也不算全是谎话,毕竟——
西陵越最近的处境是真的不怎么妙。
这天午睡醒来,沈青桐正坐在廊下逗鸟,木槿就捧着一碗参茶过来。
沈青桐塞了红眉一颗瓜子,拿帕子擦了擦手。
木槿递了参茶过去。
沈青桐接过去喝了半盏,木槿见她不准备再用了,这才有些迟疑的开口道:“王妃,刚我在花园里遇到云鹏了。”
沈青桐抬眸,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他说什么了?”
“是——”木槿几乎是本能的回头看了眼,确定西陵越不会从院子外面突然蹦进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说是接到北魏方面的密报了,那边朝中的局势日趋稳定,裴太子殿下已经定好了吉日,即将登基为帝!”
裴影夜是北魏太子,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沈青桐并没有多少意外,只是莫名的,脑中有一点捕捉不透的情绪飞快的越过,随后,她收摄心神,随口问道:“哦!日子定得是哪一天?”
木槿道:“说是三月廿六!”
这时候已经快到二月中了。
沈青桐闭目思忖片刻,“照这样看,咱们朝廷方面派出去的使臣——近期只要北魏方面的帖子到了,也就该马上出发了!”
木槿面有忧色:“王妃,您说——这差事会不会落到咱们王爷头上?”
其实最近西陵越的处境是真的不怎么样。
因为西陵钰被废,朝中除去上了西陵钰船下不来的几个老资格,其他的朝臣几乎一边倒的,全部排了西陵越的队,争相上折子,请皇帝早点立储。
虽说人心所向,本该是一件好事情,可偏偏事情落在立储一事上就适得其反了。
朝中风向一边倒,偏偏皇帝对西陵越本来就心存芥蒂,这下就更热闹了。
常贵妃母子倒是安分的在后宫呆着,毫无动作,偏偏皇帝就是死咬着不松口,和满朝文武之间就这僵着。
西陵越最近做事情都格外小心,沈青桐也不得不在家里猫着,省得多说多错,多做多错。
要说出使北魏,如果皇帝为了表示重视,是该派遣一位皇子去的。
而且总管朝局,能去的好像也只有西陵越一个人了。
沈青桐却是斩钉截铁的道:“放心,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头上的!”
毕竟皇帝现在就在对西陵越严防死守,之前又因为北魏方面的梁王之乱,西陵越给裴影夜送过人情,皇帝是绝对不会让他在这个时候再有亲近北魏皇室的机会的。
木槿听她这样说,就放心了些。
这件事,晚上西陵越回来的时候没提,沈青桐也只当不知道。
一直又过了两天,等到北魏方面的国书正式送到,当天西陵越去上朝回来就主动提及了。
“裴太子下个月廿六登基,国书今天送过来了!”西陵越道,这话提得,有些突然。
彼时两人刚用完晚膳。
沈青桐捧着茶碗正漱口呢,闻言,就抬眸朝她看过来:“你要出使北魏?”
要不是和他有关,西陵越不太可能主动和她提前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