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大王还要听下去的意思,就七嘴八舌说起来。话曾经英雄追求美人,真是一个个都比西门庆还厉害。
段水遥红透了脸。
还没等冷大公子开口,她先发飙:“你们不要说啦!”
随即,冷大公子一个杀人的眼神扫射,众人缄口,大牢一度陷入死寂。冷大公子心里头骂了一句,一群蠢货,难怪被官府逮住了关在这里,皆是不可信的!
“段姑娘。”他叫,尽量温柔。
段水遥跟只小兔子,一个劲往牢房的那头钻,无声表达“我不要听我不要听”的抗议,羞耻心极重,简直没脸见人。牢房那头,关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他靠在墙角闭目养神,始终没有参与囚犯们与冷大公子的讨论。
而此刻他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动了一下,离段水遥远些。
“啊,对不起。”段水遥后知后觉,缩回来几步,也离那人远些。
她就是不肯回头。
冷大公子背在屁股上的那两只玉手纠结着,大拇指打了个圈,一时没有主意,于是他又犯贱地再次将眼神飘向了刀疤男。难为他记得住那么多犯人里那刀疤男的位置。刀疤男收到男神求助的眼神,比自己得了自由还要高兴,对着冷大公子狂摇手。
先别紧追着人家不放啦!大王,要细水长流啊!
真的?
真的!我有经验!
……那暂且,还是信一回他吧。
直到那天深夜,豆芽潜进来,摸到冷大公子牢房门口。
“公子!”
冷大公子有心事,睡不着。豆芽来的刚刚好。冷大公子问道:“人找到没有?”
豆芽从怀里掏出热乎乎的一包豆糕,想递给自家公子,牢房伙食肯定不好,苦了我们家公子。结果遭了冷大公子嫌弃,“没带点鸡腿肉包之类么?”豆芽有点欲哭无泪,要不他再回去一次?
冷大公子扭头看了一眼隔壁牢房,段水遥乖乖躺在一堆干草上,背对他这边。那些干草是胡勒开后门给她送过来的,别的特殊优待不在小捕快的权利范围之内。胡勒安慰了段水遥一番,临走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有个肉包子,可把段水遥的眼睛亮了亮。
段水遥现在似是已经睡着了,一动没动,呼吸清浅。她倒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姑娘。
“算了。”公子把豆糕收了,明儿早上用得着。
豆芽说:“人还没找到,一点线索也没有。”
“姓张的那个小太监,官报的蹊跷,去查查他昨天见过什么人。”
“是。”
他们的说话声很轻,悉悉索索。
冷大公子又说,“这事儿是冲着段水遥来的,再让人查查从前她爹得罪了什么人。”
豆芽没答。
冷大公子瞪豆芽,别以为爷这会儿在牢里蹲着就不是主子啊!
“公子……”豆芽哪里敢,他不过是在担忧,“段姑娘的爹都死了那么久了,要针对她早十年就针对死了。公子,或许是冲着您来的呢。”
哦,也是有可能的。
青崖宫少宫主皱眉,太把自己当回事,还以为没人敢坑他呢。但凡冲着青崖宫来的江湖人,最是简单粗暴,杀就杀,死就死。若是如此大费周章,并且想拉段水遥和他一起下水的……许是齐国那边的人。
他思忖着,眉头皱的更紧。当初接下齐国十万两黄金的买卖,他和他爹两人也商量了许久。非青崖宫自视甚高,这桩买卖,他们拿钱是其次,实为故人所托。青崖宫虽然臭名远播,但冷琤琤对看得上的朋友也是一颗红果果的真心。人财能两得,便是极好的。
豆芽并不知内情,但经他这么一提醒,却也让冷大公子留了个心眼。齐国皇子不止一个,想要传国玉玺的人本事定然也不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能上吊的梁……或许已经有其他势力知道玉玺的事儿和段水遥的存在,伸出了魔爪。
如果真有其他人来势汹汹,他要怎么保护段水遥?
冷大公子难得的,想得都掉了两根头发。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牢头走到段水遥和冷青的牢房门口,干脆利索地解锁开门,对他们说:“你们可以走了。”无多解释。
段水遥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蔫蔫儿的样子。她问:“官差大哥,京兆尹大人证明我是清白了是吗?”
那牢头冷笑,他平日里受过赵成德不少气,这次可算解气了。
只听他说,“赵成德绑架妙龄少女,昨儿晚上就畏罪自杀了。你们当然是无罪的。”
“什么?!”段水遥觉得早上没睡醒。
“还不快走。”牢头懒得跟她解释,催促道。
“姑娘,请等一等。”后面忽然冒出来个沙哑的声音。
段水遥条件性反射地回头,这里就她一个姑娘,应该是在叫她吧。
是她隔壁那个不认识的囚犯。
他看着段水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握在手心,用眼神在喊段水遥过去。他的手比他的脸保养的好,段水遥想。
段水遥不敢过去。
囚犯无奈,摊开手掌:“我这里有一颗种子,很多年了,一直没机会种。可否劳烦姑娘将它丢在偏僻些的地方,不用管它,只给它一个发芽的机会?”
“……”段水遥眨巴了三下眼睛,无言以对,显然她的智商不在此囚同一水平线上。
冷大公子沉脸,眯眼打量那名男囚。这人精神上没什么问题吧?可叹他辨脸无能,只知道这人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无残疾。
牢头又催段水遥,顺便嘲笑了一把种子男囚:“你犯法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文艺啊,现在装什么逼。”
“好。”段水遥最后关头动摇,快步走到那囚犯那儿,取过他手掌心的种子,又快步远离这人。
“谢谢。”
那人倒是笑得释然坦荡。
大牢的囚犯此时纷纷目送大王离开,冷大公子走过刀疤男那间,刀疤男给他挤眉弄眼:大王,有空再来啊!
胡勒正好从公堂回来,接走段水遥,与她解释:“李家二小姐找到了,在京兆府后面的院子里,那院子就赵大人一个人住,别的人不让靠近。今儿他没去早朝,宫里遣人来问,才发现他死在自己屋里了。李家二小姐被他藏在床下,捆了手脚。我们将她救下,她一个劲的哭,指认赵大人是元凶。赵大人也留了遗书,确是大人的笔迹,畏罪自杀。”
胡勒心情沉重,赵成德虽然平时对手下人都严厉,可胡勒觉得他是个清廉正直的好官,从不欺压良民。这变故来的太快太突然,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就像之前,苏宋公子和他分析案子,说李家二小姐的事儿,他也总觉得哪里不对。
“胡勒,我自己回清道司就行,你去忙吧,不用送了。”段水遥停步,叫住沉思的小捕快。
“没事,丞相带着刑部一批人来调查这案子,我插不上手。”
“这丞相都来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是京兆府的官差,还是不要擅离职守的好。”段水遥面露担忧,态度坚决。
胡勒便也没勉强。
他回身,发现冷记面馆的老板正默默跟着他们。忽然心口有点堵。张监官被他打成那样,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其实胡勒也早想打那个小太监了啊!
“你自己小心点。”胡勒一步三回头,看得却是冷青。
段水遥挥挥手告别,明明看见了冷青,可视线跳跃而过,愣是没正眼瞧冷大公子。她在躲闪,不正常。
……
“段水遥。”大马路上,冷大公子追着段水遥跑。
段水遥的脚步又加快,一路小跑,不理睬他。
冷大公子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有点恼,一急,抓住段水遥的肩膀,使了功夫。
“打张监官这事儿是我不对。”他不等段水遥出声,先抢了台词。他想他的手下总是主动承认错误,这招效果挺好的。
段水遥挣扎不开,小脸气鼓鼓。
那头赶紧松开,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水遥倒是开了口:“冷公子。”
“嗯?”
“我第一天见着你,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对你说了不害臊的话,不知你还记得吗?”见冷大公子点头,她又接着说,“那其实是因为我前天梦里就梦见了你的样子,好看的紧。不可思议怎么梦里的人变成活的了。可我昨天迷迷糊糊听见你和豆芽小兄弟说悄悄话,忽然明白了。”
“我和豆芽是清白的。”冷大公子脸色铁青。
“……”段水遥眼皮跳了跳,“我是明白过来,原来不是神奇地我在梦里见过你,而是那天晚上,我也迷迷糊糊看见了你,却被我忘记了,误以为是梦里。”
冷大公子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僵硬起来。
“冷公子和苏公子一样,都是高贵的人,水遥虽然不聪明,但感觉得出冷公子待我好是真心诚意的。水遥不过是一名罪奴,承蒙冷公子不嫌,如果水遥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冷公子的忙,请冷公子尽管说出来。不用,不用偷偷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