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开乐街蹲点探子回报,段姑娘今天中午和京兆尹大人打了个照面。冷屠袖当时正在后院练剑,剑一抖,削掉了半棵月桂树。他脸绷紧,仔细问了经过。听闻这两人中间,还插着一个漂亮娇贵的富家小姐,冷大公子忽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让人去天香楼买了一篮糕点,想提着去清道司偷偷给段水遥,可转念想想不太好,这不摆明了在告诉段水遥,自己派人监视着她?虽则他不过是担心段水遥扫街遇上什么紧急的情况,才叫人一直跟着,可到底没经过人家姑娘允许。遂,他又把糕点丢给豆芽,在面馆里徘徊数次,出了门。
冷屠袖在清道司的屋顶上等了一会儿,瞅准段水遥一个人的时候,跳下去喊住她。段水遥见到他,明显吃了一惊,“冷公子?”
“方才,方才豆芽上街买菜,看到你被一个骄横的姑娘拉住处在京兆尹府的门口,他怕你遇上什么麻烦,跑回来告诉我,可我出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那里了,所以我进来看看你有没有事。”他摸摸鼻尖,说这段话时候望了三次天。(豆芽:公子你每次都拿人家当挡箭牌!!)
段水遥笑得憨厚,不似他这般有心机,如实道与某人:“没事没事,就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想找京兆尹大人,我路过时碰巧同她说了几句话。”
“大户人家的小姐?莫不是偷溜出来玩耍,在街上迷路了?有没有为难你?”
“不,不,她就是要找京兆尹,似是和京兆尹关系极好的人。”
“你这个故交,长得好看,容易惹桃花,这才来京城上任几天,就有姑娘追上门去了,挺厉害的。”冷大公子说完,偷偷瞄了眼段水遥的反应,跟做贼一样。奈何这厮长得也好看,如此猥琐的动作,叫他做出来一点没觉得违和。
段水遥点点头,认真道:“唔,冷公子也挺厉害的,上回我瞧见冷公子面馆外面排了好长的队,都是婀娜多姿的姑娘想吃冷公子煮的面。”
“……”冷屠袖扶额,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却原来段水遥这小黑妞,看上去和和气气、笨笨傻傻、什么都不深究的样子,实则在内心深处住着一只机灵鬼,时不时出来蹦跶一下,有些事儿记得可牢了。
冷屠袖把孙广志在心里骂了三遍,当时正是这小人在江湖散布谣言,害他险些被段水遥误会,这时得了机会,非缠着段水遥,要将那日的事情解释清楚。段水遥却已经从这事儿上缓过劲,只笑嘻嘻听冷屠袖不太有条理的那些话。反正她也是天马行空的人,如此听着他清朗好听的声音,心情愉悦极了。
“京城里谁人不知京兆尹大人是荣华公主看上的人,段姑娘,你若下次再碰见那姑娘,莫得罪她。”冷屠袖言下之意十分明白,那找上门的姑娘八成就是荣华公主。
他说完这话,眼睛盯在段水遥脸上,查看她的神色。
“嗯。”段水遥点点头,并未有一丝黯然伤神或者不高兴,也不知是没听出冷大公子言语里的试探,还是真当不在意孙广志和哪个女的有一腿。她抬头看时间也差不多要去干活,想送冷屠袖去大门。一想不对,这家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又引着他往无人的墙角去。
冷大公子转念回味过来一件事,忽然有些高兴,你看今天有好看的女人找孙广志,段水遥一点激烈的反应都没,之前有小妖精来找他,段水遥差点跟他绝交。如此一对比,冷大公子翻墙的时候,没忍住,嘿嘿笑了两声。
陈国有规定,但凡七月初七这日,举国休业。
因这一天,是陈国建国,始皇登基之日。
清道司所有的清道奴,在这一日的白天也可以休息,也就是中午少扫一趟街,差不多放半天的假。历来,清道奴们趁这个机会结对出去采办物品。罪奴虽基本没有人身自由,到底还是个人,朝廷每年会拨给清道司一笔银子,买月事带的钱还是要给人家姑娘。但一级一级克扣下来,分到段水遥手里,不过三串铜钱。
段水遥天还没亮,爬起来溜到清道司的后院墙根,那里种了一排桃花树,现在已经枝繁叶茂。可惜这桃树大约也知道清道司不是个好地方,从来没见这些桃树结出过桃子。她走到最里面那一棵,蹲下身找了块稍大的石头开始刨土。
她打算一会儿扫好街,先去趟女坊,买几个姑娘包,就是月事带加小衣等一些姑娘家日常用的东西,再去趟裁缝店,开乐街有家老字号的裁缝店,手艺十分好,段水遥是没钱也没用处买新衣服,就是想同那女老板讨些便宜的碎布料和彩线。她想做个荷包,拿来送给冷公子,白白受他这么多的照顾,她也是知恩图报的人。
中午呢她想请冷公子吃个饭,不吃贵的,就去康乐巷子里的饺子铺吃两碗三文钱的饺子,加一碟六文钱的黄牛肉。
从前冷屠袖没来的时候,都是胡勒带她去自己家,同梅姨一起做些家常菜,吃一顿丰盛的午饭。段水遥知道,胡勒母子是同情她无父无母,难得的一天休息,叫她不至于太落寞。所以下午她还要去趟胡勒家,帮梅姨干些家务也是好的。
可这些计划,是基于桃树底下她十年赞起的小金库,里面是朝廷发的银钱还有扫街时偶尔捡到的意外之财。段水遥是从小爱藏钱的人,这习惯段老爹和孙广志都知道,劝过她,改不了。就跟小松鼠喜欢藏松果一样,天性使然,没有为什么。
段水遥刨着土,下面的树根露出来,树根下就埋着她的小陶罐子。她笑意浓浓,心情略有些激动,怎么也没想到,打开来一看,陶罐子里竟是空的。段水遥不太相信眼前所见,把陶罐子翻了个身,使劲摇晃两下,没一个铜板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