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泓?当今两大权臣之一的丞相爷?”
冷大公子虽与朝廷无甚往来,陈国政事还是听闻一二。先帝前几年驾崩,新帝不及弱冠,根基不稳,大权都在陈国丞相上官泓和太师孟先手中。丞相和太师分庭抗争,面和心不合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儿。
孙广志神色如常,“在下今日告诉少宫主这些,不为其他,只想请少宫主知道,你是江湖人,这些官家的事儿,即便你和青崖宫有心,手也未必够得着。我家小姐的家事,还是不劳少宫主操心了。”
冷屠袖脑门上青筋突突突地蹦跶,两只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这人忒*欠揍,他有点忍不住。
“还有少宫主或许想要告诉小姐,那夜你我在清道司大打出手的事儿,张监官确是我教唆的,你要告诉小姐,在下求之不得。今朝我坐在京兆尹的位子上,不为与小姐相认,段老爷的仇未报,小姐一日未恢复自由身,我便没有资格站在小姐面前。她离在下远远的,未尝不是好事。”
他波澜不惊地识破冷大公子的诡计,叫这位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小魔头,有些不好意思。坦白说,冷屠袖今夜听了孙广志这一席话,尽管心里不爽,但到底有些佩服此人。冷屠袖佩服孙广志是条汉子,也佩服他这份不忘旧恩的心。而且孙广志所说不是不无道理,青崖宫哪怕在江湖再怎样独占鳌头,跟人家相爷到底不能硬碰硬。
“多谢你今夜相告。”冷屠袖抱拳,真心相谢。孙广志要为段家打抱不平,那是他孙广志的事情,冷大公子不想管。反之,冷大公子想做什么,也不用他孙广志指手画脚。
冷大公子临走,又补上一句:“这些事情,我不会告诉段水遥。”
“我也是此意。”孙广志笑得十分好看。
要查段老爷的案子,都扯上了当今丞相。
冷屠袖当初猜的没错,这其中牵连甚大。
他默默走在无人的大街上,风吹动他的衣角,吹出他隐隐约约精壮有型的身材,也吹来几片掉落的树叶,打着滚,在街上翻飞。树叶滚到他脚下,他用脚划了个弧形,再手臂一动,几片叶子整整齐齐躺在他两指之间。
冷大公子已经得了强迫症,见不得街上有垃圾。
当初答应段水遥要帮她,冷大公子便不会食言。他在弹指一挥间,捉住了些思路。
孙广志的话,也不能尽信,比如他让冷屠袖告诉段水遥,曾教唆张监官的事儿,冷大公子仔细想想,深以为这叫欲擒故纵。不想认段水遥?想要让段水遥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呵呵——孙广志分明在故意削弱自己的战斗力,好叫冷大公子放松警惕,他若真不想与段水遥相认,何必开口叫那声“小姐”?
可惜现在段老爷案子的线索,都被孙广志那臭小子掐断,冷大公子已然没有先机。现下他想替段水遥查明真相,顺便战胜孙广志这只竹马,只能另辟蹊径。
这条蹊径,冷大公子琢磨了一晚上,决定再修书一封给自己亲爹:
“老父,见信如晤,加急来信因有二事。一为齐国玉玺缘何落在段家父女手上,欲知其中原委;二为当年汝挂于儿脖间之玉坠,今有一墨砚与之相配,儿不知其中始末,亦望告之。老父,儿媳妇还要否?速速回信。”
然后冷大公子又招来豆芽:“去查查丞相和太师。”
豆芽惊讶,“公子,这恐怕不太好办。”丞相和太师岂是谁想查就能查的,掌权之人,少不得自己的情报网和眼线,若是青崖宫去探听,又是在这京城,人家眼皮子底下,必被两只老虎有所察觉。
“无妨,你只需收集些市井之间对他二人的传闻,找几个茶楼说书的问问,把皇上,皇上他爹娘,哦,还有那个荣华公主,都问一遍。”
豆芽眨了眨眼睛,撸了撸脑袋上几根稀疏的毛,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次日,段水遥来扫街,冷屠袖将她拉到一旁,“我查过孙广志了。”
段水遥对冷大公子此举有些吃惊,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她自己也对孙广志满腹疑问。为何他会负伤晕死街头,为何他成了京兆尹,为何他一会儿认得她一会儿又不认得她。
“其他无甚要紧,只一件事儿,你还记得那次张监官向前任京兆尹举报说我是你的同伙,害我们入狱一事吗?”
段水遥点点头,怎么不记得。
“是他指使的。”
冷大公子说完,不动声色观察段水遥的神情,他有些担心,因为心里没底,从没干过这么迂回的挑拨离间。这事儿,孙广志都让他说,他再不说那是对不起观众。可冷大公子还是暗暗生出几许羞耻感,觉得自己不够爷们。
只见段姑娘睁大眼睛,被这个消息震惊不已,她有点难过:“跟屁虫为何要那样做……”
“张监官被我打过,一直怀恨在心。孙广志碰巧与那小太监有些关系,这是教他如何以牙还牙罢了。”冷大公子补刀,这也算事实,那夜孙广志自己也这么说的。
段姑娘扭了会扫帚把儿,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在她的记忆里,跟屁虫应该是个沉默寡欲、温润随和的人,街上小孩欺负他,他从没报复过谁,总是好脾气的忍让。而段水遥一直相信,跟屁虫是白云城里最聪明的小男孩,没有人背书能比过他。
“冷公子。”段水遥纠着一张小脸唤冷屠袖。冷屠袖瞧她这神色,明显对孙广志十分在意,她震惊过后露出了难过、担心、迷茫……唯独没有气愤。她说,“我救他的那天晚上,他分明好好的,像从前那样喊我小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感情。后来我再街上碰到他,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双眼睛冰凉冰凉,看得我都有些害怕。”
段水遥顿了顿:“冷公子,我觉得跟屁虫或许有他自己的苦衷。”
冷屠袖听到这结论,挺郁闷。
段水遥那么信任孙广志,是从小积累起来的感情基础,要离间他们的关系,冷屠袖想自己是绝壁迂回不出那个理想效果。
他从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男子喜欢上一个女子,可那女子已经有了一个心仪的对象。他本想放弃,但发现那个对象很花心,并非女子的良人,于是他以自己的上乘姿色,男扮女装去勾引了那个对象,使得那个对象和女子分手,男子再恢复本来面目,以传统又不失浪漫的手段,抱得美人归。冷大公子觉得这个故事里的男主角十分了不起,为了喜欢的姑娘有所牺牲。这时候冷大公子突然想起这个故事,感到一阵力不从心。
“又或许……”水遥的话却没有说完,“冷公子,你说跟屁虫会不会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开乐街上有个乞丐,就是今天认得人,明天又不认得人,有时觉得自己是有钱人,别人给他钱他还骂他们,有时候又很可怜,看见人过来就磕头求乞……”
孙广志:=.=!小姐,您就直说,您怀疑我也得了蛇精病中的一种,人格分裂症。俗称,精分……(冷屠袖:你加个“也”字,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