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永靖王及其亲信被圣上赐死,持续了三月有余的齐有光案渐渐平息了下来。
朝中大臣被杀了许多,整个光华元气大伤。
平息之后便是休整,填补各个空缺的职位。此时亦成了两大权臣洛阶与徐厚的较量。朝中大臣重新洗牌,两人皆是损兵折将,接下来比的就是谁能把更多的门生与亲信提上来了。
所以这场风波虽然让许多官员落马,却也成了一些一向默默无闻的官员的机会。
这一次被提拔上来的官员中,许多便成了武帝晚年腥风血雨的中心人物。
翰林院修撰张安夷填补空缺,正式入文渊阁,依旧担任《光华崇帝实录》的纂修。内阁大臣共六人,以洛阶徐厚并为宰辅,张安夷在其中资历最浅,却因为齐有光案的机缘巧合,成了光华最年轻的阁老。
原先他在翰林院所负责的事务由庶吉士沈未接手。
原工部右侍郎阮中令升为工部尚书,正二品。
而原先从永靖王手中收回,一直握在武帝手中的兵权亦被分给了几个皇子。比起外人,武帝仍然更相信自己的儿子,只不过永靖王之事让他心有余悸,皇子们只有调兵之权,却无权统兵。几位皇子中,又以谢昭最受重用。
这也是谢昭狼子野心的开始。
所有在齐有光案中活下来的官员皆相当于劫后余生,庆幸万分,又因为国丧期间,禁止民间娱乐、大肆宴请。世家官家的后宅便兴起了去上香祈福、感恩佛祖保佑之风。
阮中令不仅躲过大劫,还升了兵部尚书,赵氏自然是要去上香的。恰逢阮慕阳亦有去上香的打算,便与赵氏约了同一日去京城外的平海寺上香。
早上临出府前,阮慕阳特意去见了一下老夫人。
“是该去的。已经是十一月了,一到寒天我的腿脚就不好,你大嫂王氏又有身孕,行动不便,只能你去了。”老夫人对阮慕阳去上香之事自是十分赞同。
阮慕阳道:“祖母放心,孙媳会替祖母向佛祖上一炷香,保佑张家平安。”
老夫人心下满意。
从老夫人处出来后,阮慕阳便带着点翠、珐琅还有寒食出府了。
可是到了平海寺,她除了见到赵氏之外,还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阮慕汐。
“四姐姐。”阮慕汐笑得格外俏丽。
见赵氏沉着一张脸,并不想带她,显然是她缠着要来的,阮慕阳语气冷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阮慕汐道:“母亲来为父亲与阮家祈福,我身为女儿,自然要尽孝心的。”
阮慕阳知道自己母亲身为主母,虽然黄氏和阮慕汐嚣张,定不会被她们拿捏着带阮慕汐过来,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求到了父亲阮中令那里。
“五妹妹倒是有孝心。”阮慕阳勾了勾唇道,“也是,五妹妹来年便要嫁人了,尽孝的机会不多了,是该珍惜珍惜。”
此话一出,阮慕汐脸上的笑凝了凝,不再说话了。
如今阮慕阳不再只是阮家的嫡出四小姐,也不是简单的低嫁入张家、张解元的夫人,而是以整个光华国最年轻的年纪入内阁的张安夷的夫人,若是尊敬一些,如今该叫她一声“阁老夫人”了。
这让阮慕汐越来越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任她如何,都不能再影响到她了,自己拼尽全力去折腾,最后可能只换来她皱一下眉。这让她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和对将来的绝望。
她将永远压着她。
如今民间禁止娱乐,寺庙倒是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了。
好在平海寺在京城之外,比起在京城之中的皇觉寺,清净了不少。
进入大殿之中,看着地上映出的影子,阮慕阳心中生出一股肃穆之感。
她们三人各执一炷香,在佛前跪了下来。
阮慕阳原先一心只想保护阮家,报仇雪恨。如今阮家保下了,只剩报仇,她心中却生出了别的想法。
从前,她想着为了报仇,只要不牵连家中,可以把自己搭进去。只要谢昭死了,自己死也无妨。可是现在,她不但想要报仇,还想保全自己,好好过将来的日子。
会不会太贪心了?
大殿外,三个皆是十五六岁模样、衣着不凡的少年走过。
其中一人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大殿之中道:“张四,那不是你二嫂吗?”
张安玉看过去,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虔诚地跪在佛祖脚下,安静地祈求着什么,脊背挺得笔直。空旷宁静的大殿之中,女子的身影被衬托的更为娇弱。却又因为挺直的脊背瞧着坚定有力极了,仿佛什么都不会把她压垮一样。
难得没有带着恶意,张安玉的眸光动了动,随后移开道:“什么我二嫂,你看错了。”
朱少时一脸莫名:“我看着就是啊。”
“盯着人家女子看,你想什么呢?不怕你爹娘发现揍你?”说着,张安玉拉着朱少时离开了。
替老夫人也上了香,替张家祈福后,阮慕阳离开了大殿。
上完香,赵氏去求签,找方丈解签,而她是不信的。
求了如何?
若是上上签还好,若是下下签呢?
她这一世本本就是来报仇和改变命运的,即便是下下签,她也要给改了。
不论如何,都将是上上签!
从大殿出来,阮慕阳的心绪不知为何久久不能平静,便想起了寺中的静心池边坐坐。传闻曾有高僧在池边参透了佛法,修成正道。
“夫人,我去给你拿披风。”珐琅道。
因着水汽重,静心池旁要更冷些,是以也没什么人。
阮慕阳点了点头。
“四姐姐。”
听到阮慕汐的声音,阮慕阳皱了皱眉。
她跟过来干什么?
像是没有意识到阮慕阳的不喜,阮慕汐笑着走到了她身旁,与她并肩看着静心池幽绿的水面问:“四姐姐方才许了什么愿?”
阮慕阳自然是不会搭理她的。
阮慕汐自顾自地道:“我许的是这一世嫁的良人。将欺负过我、看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脚下。”这番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说话时,她眼中闪过冷意与坚定。
“说来,妹妹的良人我已经物色好了。等明年国丧过了,母亲便会让人去说媒。”阮慕阳笑了笑,似乎觉得她这番话好笑极了。
被欺负?被看不起?
还不是她自己找的。
她嘲弄的样子更是惹怒了阮慕汐。
她能给她安排什么好的亲事?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凄苦绝望的样子。她恨极了阮慕阳,若是亲事真的要被她拿捏在手上,她恨不得去死,跟她一起死!
阮慕阳替她物色的这门亲事说来也不是很差。
对方是跟张安夷一同参加会试的学子,会试榜上有名,去了太常寺任太常寺协律郎,正八品。此人家中不富裕,却意志坚韧,为人有想法,与母亲相依为命终于熬出了头。她母亲一个寡妇能把儿子带大,让他读书,参加科举自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心却不坏。
阮慕汐以工部尚书家的庶女嫁过去,也算是低嫁,若是安安分分过日子,他们母子两人也不会亏待她,而若她还像如今这般心术不正,怕是有得苦头吃了。
去拿披风的珐琅还未回来,静心池边的风吹得让人有些冷。
阮慕阳无心在与阮慕汐多言。转身正要叫点翠一道回去,忽然脚下被绊了下失去了平衡。
她下意识地去抓旁边的阮慕汐,却被她反手一推。
看到她脸上露出的几近疯狂的笑容,阮慕阳意识到是她推的自己。
“夫人!”点翠惊叫着扑过来,可是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阮慕阳最先想到的便是不能便宜了阮慕汐,要将她一同拉下水,可是没有拉到。
身子顿时坠入了冰冷的池水之中,此时阮慕阳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这一世与水八字不合,已经第二回落水了。
点翠被吓懵了,趴在池边说道:“夫人不会水,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见没有人来,点翠正准备自己跳下去,忽然身旁闪过一个身影,跳入了水中。
冰凉的池水灌入口鼻,阮慕阳的身子上像是挂了铅一样,任她怎么挣扎都浮不上水面。刺骨的寒冷让她的手脚慢慢僵硬了起来,动不了了。
就在她慢慢沉入池底,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倏地腰上多出了一只手将她托了起来,带着她游向水面。
随着离水面越来越近,借着天光,阮慕阳终于看清楚了救自己的人。她勾起唇笑了笑。想开口,胸腔中剧烈的疼痛与窒息感袭来,让她失去了意识。
那两个字到了嘴边没叫出来。
拿着披风回来的珐琅看到点翠趴在池边望着池水哭,吓了一跳:“夫人呢?怎么回事?”
点翠含着眼泪,愤恨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阮慕汐。
阮慕汐一脸委屈地说:“点翠,你可别血口喷人。四姐姐她不知为何脚下绊了一下,我伸手去拉她没拉住,险些还被她一同拉进了池子里。”
就在这时,水面忽然剧烈变化了起来,随后,一个人浮上了水面,掀起了巨大的水花。
点翠与珐琅脸上露出了喜色:“四少爷!”
不错。下水救人的正是张安玉。
无意走到这里,正好听到阮慕汐在问阮慕阳方才许的什么愿,他便停了下来,谁知便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在点翠与珐琅的帮助下,张安玉将阮慕阳拖上了岸,交到了她们手中。
珐琅立即将取来的披风包在了阮慕阳的身上。见阮慕阳的脸被冻得发青,一点知觉也没有,点翠红着眼睛不停地叫道:“夫人,夫人。”
张安玉看着一动不动的阮慕阳,神色难辨,道:“掐她人中,使劲拍她的背。”他此时也是狼狈极了,浑身湿透,不停地在往下滴水。十一月的天已经很是冻人了,可他却像没有感觉一样,只是看着阮慕阳。
终于,阮慕阳动了动,吐出了水。
张安玉暗暗松了口气,对点翠珐琅道:“你们将她带去厢房之中,不要声张。我派人去知会阮夫人。”他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平日里的混世魔王也有不胡闹的时候,且考虑周到。被吓得还没回过神的点翠与珐琅自然是罩着他的话办的。
吩咐完之后,张安玉看向了一旁神色难明,面色难看的阮慕汐,勾起了惯有的懒散的笑容,朝她走了过去。
张安玉眼中的恶劣与冷意让阮慕汐心生害怕,觉得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不由地慌张了起来,一点点后退道:“张安玉,你想干什么?四姐姐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在混世魔王面前,阮慕汐身边那两个丫环自然是不够胆的,光被他看一眼便腿都软了。
“你真当我是瞎的?”张安玉邪气地笑了笑,走到阮慕汐面前,忽然一脚踹在了她的小腹上,将她踹飞跌倒在地。
阮慕汐抱着肚子,极为狼狈地躺在地上。她觉得羞耻极了,却疼得起不来,只能任着他居高临下。
张安玉眼中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色,目光更加冰冷。浑身湿透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狠意,更像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混世魔王了。他不屑地说道:“这是爷第一次打女人。我张家的人岂是你区区一个庶女能暗算的?好大的胆子!若是再有下次,我就将你绑上石块,丢进那池子里。”
说罢,他看了眼在珐琅怀中的阮慕阳,对点翠与珐琅说了声“好好照顾二嫂”便离开了。
正在方丈聊天的赵氏忽然得到了一个面生的小厮的消息说阮慕阳出事了,心中疑惑。待到了厢房看到脸色青白的阮慕阳,她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点翠红着眼睛道:“夫人,是五小姐干的!”
阮慕阳裹着披风,冻得浑身发抖,浑身无力,心中冰冷极了。
阮慕汐是要她死,那就别怪她狠了。
另一边,朱少时与顾轩看见才出去一会儿就浑身湿透、阴着一张脸回来的张安玉,都是吓了一跳。顾轩是光禄寺少卿顾大人的儿子,也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公子哥,整日与张安玉一道胡混。
“张四,你去游泳了?”朱少时问。
能跟张安玉玩的好的,嘴自然都是损的。
“闭嘴。”
朱少时与顾轩是了解张安玉的,见他的表情自然知道这时候的他惹不得,便讪讪地闭嘴了。
在福生的伺候下,张安玉在寺中的厢房里换了身干衣服。
待他换好衣服出来,有哪家的夫人还是小姐在静心池落水的消息也传了出来。却没有说是谁。
朱少时和顾轩立即联想到了张安玉一身湿透回来的情景,暧昧地笑了起来。顾轩挤眉弄眼地说:“张四,原来你是去英雄救美了啊。人家小姐被你救了就没有以身相许?”
“如果人家是夫人呢?”朱少时在一旁补充。
随后,两人一起感叹了起来:“若是夫人,便可惜了。”
张安玉冷着一张脸不语。
出来上香出了这种事,赵氏自然是气极,不会放过阮慕汐,当即便派婆子将她看管了起来,带回阮家处置。
阮慕阳换了身干衣服后,也匆匆回了张府。
毕竟在外落水于名声不好,也怕老夫人担心,阮慕阳便吩咐点翠与珐琅不要惊动老夫人,直接回了穿云院。
回去之后,阮慕阳洗了个热水澡,终于觉得身上能动了,但是还是虚的厉害。
晚上,张安夷从宫中回来,便看到阮慕阳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样子。
“怎么回事?”他叫来了点翠,声音较往日有些冷。
点翠无端地觉得心中慌张了起来,低着头道:“二爷,夫人今日去平海寺上香,落水了。”
听见动静,阮慕阳睁开了眼:“二爷回来了。”
张安夷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她发白的脸。眼中带着疼惜问:“怎么会落水?”
点翠与珐琅退下去,将房门关了上。
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张安夷,阮慕阳便大致说了一下,包括最后被碰巧路过的张安玉所救。
因为虚弱,她的声音不大,张安夷便安安静静地听着。自打入了内阁后,他看起来便更加高深。长得是一副翩翩君子清俊的模样,性格却像是被岁月锤炼过一般,温和得老成,像是即使泰山崩于前,他依旧是这副温和的性子。
床头的烛火下,他浑身似散发着淡淡的暖光。可那双被笑意掩饰的眼底却带着冷意,漆黑的暗潮能把人吞没,那种残酷与漠然与他平日里的样子截然相反。
或许,这才是真的他。
“那还要多谢四弟。”
这次确实多亏了张安玉。在水中看见他的时候,阮慕阳很是意外。
只听张安夷放慢了语速,声音中带着几分难明的意味道:“夫人这个庶妹做的实在是过了些。”
“是啊。”阮慕阳垂了垂眼,掩去了眼中的狠意。她要阮慕汐在下半生每日都后悔今日不知天高地厚而做的一切。
随后,她抬起眼,又是一副娴静温柔的样子。躺着的她看不清张安夷的表情,更看不到他眼底的残酷,只能看到他唇边一抹浅浅的弧度。
待阮慕阳在自己怀中睡着之后,张安夷将她放下,盖好了被子然后走出了屋子。
月光下,负手而立的他让人不敢直视。
“二爷有何吩咐?”莫见问。
“去盯着阮家的五小姐。”张安夷的声音不大,隔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找个机会——杀了吧。”
杀了吧。
他悠远的尾音消失在了青竹的摇曳声之中,端的是一副清俊的模样,自成风骨。
好在这一回落水没有着凉,阮慕阳第二日便好些了。不过静心池的池水实在太凉,她的手脚关节处隐隐有些发酸。
午后,阮慕阳叫来了寒食,低声吩咐了他一些事情。
寒食是小厮,出去办事方便,本身就机灵,再加上阮慕阳有意地培养,办事已经十分可靠了。
她要让阮慕汐后悔自己做的事。
借着天冷想调理身体的名义,阮慕阳请来了大夫看了看,开了些药,也意外得知张安玉得了风寒。
事后从点翠口中得知张安玉将她救上来后还踹了阮慕汐一脚,踹得她爬不起来,阮慕阳觉得格外解气,甚至觉得他这性子有时候也不错。
对于这位小叔子,她当真不知道怎么办。明明整日盯着她,认定她红杏出墙,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转眼却跳进了冰冷的池水里将她救了上来。
他的本性却是不坏的。
张安玉的风寒多半是因为跳入池中救了她,阮慕阳心中存着愧疚,想去看看他,可是叔嫂需要避嫌,不方便去,便让珐琅以张安夷的名义送了些药材和补品过去。至于道谢,只能等有机会了。
福生把收到的药材和补品送到了卧床养病的张安玉面前。他一下子便猜到了这些东西到底是谁送的了。
福生见张安玉不语,以为他仍然记着当初朱夫人找上门来时挨了巴掌的事,又开始替阮慕阳说好话:“四少爷,您看穿云院真是有心。虽说这些东西是二少爷让人送的,但是若是二少夫人不愿意,也送不过来啊。所以还是二少夫人心善、人好。”
张安玉最听不得福生在自己面前说阮慕阳好话,慢慢皱起了眉,不耐烦地说:“怎么那么多话?”
他憋了一肚子的事儿没办法说,大冷天跳进池子里救人,结果人家没事,自己病了,被朱少时他们笑了好久,现在还要被身边的小厮误会小心眼记仇。
他张安玉从来没这么窝囊过。
越想越气,越看福生越不顺眼,张安玉看了眼还没来得及送去洗的衣服,对福生说:“去,给我把衣服洗了。”
福生一脸委屈:“四少爷,这是丫环做的事啊。”
“爷叫你去!”
另一边,阮家。
赵氏回去后便将阮慕汐关了起来,任黄氏怎么闹,都不放人。
黄氏哭着告到了阮中令面前。
赵氏等的就是她去告状,在阮中令找来的时候说:“老爷可知她做了什么事?那日去上香,她将慕阳推进了池子里,差点淹死!如今张安夷入了内阁,是什么身份了?张家没找来要人已经不错了,老爷觉得还要姑息?”
阮中令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她将慕阳推下了水?”
“还能有假?正巧有张家的人看见了。”赵氏心疼地说,“慕阳不会水,她把她推下去分明是要她死!”
一个嫡女和一个庶女孰轻孰重,尤其嫡女还成了阁老夫人,齐有光案之中还提醒了他,免得他受牵连,阮中令不至于糊涂至此。
“混账!”阮中令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说,“来人!请家法!”
阮中令不顾黄氏的哭喊,亲自看着婆子动手打了阮慕汐十棍。
细皮嫩肉的阮慕汐哪里经受得住?原本张安玉那一脚就踢得不轻,再加上十棍,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赵氏将阮慕汐被家法惩治的消息传到了阮慕阳那里。
阮慕阳看完面无表情。如今这样还算是轻的,她要的是她下半生都在为这件事悔不当初,恨她却再也没有办法。
表面上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阮慕阳不再提,张安夷也不再问。
实际上都各自有着想法。
休养了几天后,阮慕阳发现自己真的除了关节有些发酸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比起风寒还未好的张安玉,幸运多了,心中对张安玉更是多了几分愧疚。
珐琅看阮慕阳关节不好,便想起来给她做两副护膝。
阮慕阳想起张安夷每日早出晚归,忙起来甚至要到深夜。尤其是在冬天,他穿得看起来极少,完全没有旁人臃肿的样子,依旧清俊,即便平日里冻惯了,她还是不放心,怕他老了落下病根,便决定替他做两副。
张安夷每日回来都见阮慕阳拿着针线在忙碌。直到几日后,大概有了个样子,他才看出来。
“夫人竟还这般心灵手巧。”
谁家的女子不会做女红?听出他语气里的揶揄。阮慕阳娇俏地瞪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替他脱下官府。
因着刚刚从外面回来,他的官服上还带着凉意。
“二爷整日穿的少,便想着替二爷做两副护膝,免得来日若下病根。”阮慕阳一边说,一边帮他换上了常服。
她准备收回去的手被张安夷握住,纤细的手腕不盈一握,手腕内侧的肌肤更是细腻得让人爱不释手。“夫人有心了。”
阮慕阳脸红了红,任由她在自己手腕处摩挲。
“夫人,今日有个好消息告诉你。”随着阮慕阳的注意力被转移,张安夷的另一只手缓缓搂上了她的腰,“你的兄长任了东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
东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正七品。
阮慕阳听后沉默不语。
“夫人不高兴?”张安夷看着阮慕阳的神色问。
阮明华是她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也是阮中令的嫡长子。
“怎么会?自是高兴极了。”阮慕阳回过神来,发现自不时合适竟落在了他的怀中。
一抬头,呼吸相触,像是有两只手在两人之间撩拨着。
“这两日我回一趟娘家?”阮慕阳稍微后退了一些说。
张安夷又靠近了一些。鼻尖相触,他勾起了唇:“好。”
感觉到腰上的手由摩挲变成了轻轻地揉捏,他手掌抚过的地方产生的酥麻沿着脊柱迅速蔓延,阮慕阳的身子先是紧绷了一下,随后又软了下来。
软在了张安夷的怀中,紧贴着,渐渐地,阮慕阳感觉到了他身体某处起了变化,正抵着她的小腹。
她红着脸微微动了动想离得远一些,却被张安夷紧紧地按住。
“别动。”他将头埋在她颈间,深吸着她身上淡淡的女儿香。
“还是国丧期间,你身为皇上身边的近臣,不可胡来。”她的声音里带着细细的喘息声,即使极力抑制,依旧带着媚意。
虽说国丧期间不得行房事,但是这到底是夫妻之间夜里的事,不为旁人知。是以民间遵守的极少。朝中大臣遵守的怕也是不多,但是若是国丧期间行房事生子,是要被治罪的。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身边的近臣。多疑的武帝更是暗中派人调查。若是被发现了蛛丝马迹,以武帝对孝静皇后的尊重,必定会重罚。
张安夷到底是有所顾忌的。他无奈极了,重重地在她颈间叹了口气。
阮慕阳红着脸,心中有几分不忍心。他怕是憋得难受。
“那夫人帮帮我。”张安夷忽然抓住了阮慕阳的手,语气里带着诱哄道,“这样便不算了。”
国丧期间,心中存着几分慌张,阮慕阳紧张极了。
而越是这样紧张,便越是让人脸红心跳。
房中渐渐响起了压抑的喘息之声。
因为阮明华升任东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阮慕阳向老夫人禀报了一声便回了阮家。
阮慕阳从张安夷那里知道消息的早,她回阮家之时调任的旨意还未下来。阮明华也不在家。她没有等邀请便回来了,赵氏心中疑惑。
这次回来,她不是为了提前回来道喜,亦不是为了去看挨了十棍子的阮慕汐有多惨,而是为了去找阮中令。
阮慕阳算准了阮中令休沐的日子。
听到阮慕阳找他,阮中令立即想起了上一次她找他时的情景。那一次,他躲掉了一次大浩劫!
是以他下意识地就认为朝中又将有事。
“父亲可知哥哥升任东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阮慕阳问。
提起这件喜事,阮中令脸上出现了笑意:“旨意今天才下来,你是听安夷说的吧。”
阮慕阳脸上没有欣喜。
因为五城兵马指挥司总指挥如今是谢昭!阮明华能得到副指挥的位置,显然与他有关!他是在拉拢阮家!
“如今除了太子之外,永安王在众多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父亲可是看好永安王?”阮慕阳这句话的意思便是想问他是不是想站在谢昭那边。
阮中令没有否认。永安王是他的外甥,又替阮明华谋了个这样的职位,他自然没有不帮亲人的道理。
“可有什么不妥?”
自打齐有光一案之后,他便不敢小觑阮慕阳的话。
当然不妥!
谢昭原本是想害死他们一家的,如今只不过是看他升了工部尚书,想暂时拉拢一下罢了!等到来日谢昭羽翼丰满,依旧是要将绊脚石踢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