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末之时,阮慕阳和谢昭的亲事有了眉目,只差年后皇家派人来说亲、昭告天下了。
阮慕阳这一世是死也不愿意再嫁给谢昭的,不惜以败坏自己名声为代价。就在她暗中在京城官宦子弟中物色夫婿人选的时候,会试落榜后消失了两年的张安夷回来了。
他曾经何等的风光后来就何等的惨。他再次出现在京城,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当年的事情又被拿出来说了好几轮。
阮慕阳当即便觉得他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正月十五那天,全京城的公子小姐都会出来看灯会。阮慕阳早就派人盯着张家动静,张安夷出来后,她便一直不近不远地跟着她。直到他在河边停了下来,她知道机会来了。
由于看灯会的人太多,到处都是十分拥挤。阮慕阳假意被挤到河边,掉下去的时候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原本以为以自己的力气拉动一个男子下水是十分困难的,多半会被他拽回来,到时候借势倒进他怀里,让许多人看见也就差不多了。谁知他竟然脚下像没根一样,她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拉下了水。
阮慕阳是不会水的。
好在张安夷会。
张安夷将阮慕阳救上来时,岸上已是一片混乱。将阮慕阳交给阮家的人后,张安夷就要离开,可是手臂被紧紧抓住了。
“难受?一会儿就好了。”他像极了在哄她,语气温和极了。见她像是有话要说,他微微俯下身。
“你碰了我的身子,便要娶我。我是户部右侍郎家的四小姐——”阮慕阳艰难地说着。
张安夷愣了愣,忽然勾起了唇说:“好,我记住了。”
随后,阮慕阳便晕了过去。
当时的她是怀着何等绝望的心才决定破釜沉舟拉着张安夷落水的?
好在成功了。
阮慕阳回过神来,忽略心中的一丝酸楚与愧疚,盈盈地看向张安夷问:“二爷可是后悔那时候答应我了?”
两人的目光交汇,都不曾移开,似乎都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些什么。
张安夷走到了阮慕阳身前,伸出手抚上了她的眼睛。
他手指带着细微的颗粒感,痒痒的,阮慕阳禁不住眨了眨眼。
“我后悔自己还是太过年轻气盛,竟然立下了不金榜题名不成家不圆房的誓言。”他细细地抚摸着她的眉眼,动作温和极了。
他说得这样直白坦然,阮慕阳想起了昨晚的事,脸慢慢红了起来,再也不敢去瞧他的眼睛了。“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她的声音变得娇软。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后悔。”
阮慕阳飞快跳动着的心慢慢沉静了下来。
恐怕有一天他知道真相是会要后悔的。
在破晓院转了一圈后,阮慕阳与张安夷便去了厅堂。
正巧这时谢昭见过了阮中令,准备离开。
瞧见走进来的阮慕阳与张安夷,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说:“母妃素来喜欢四妹妹稳重的性子,舅舅,不如就让四妹妹进宫陪母妃。”
因为谢昭的话,阮家上下都看向了刚进门的张安夷与阮慕阳夫妇。
阮慕阳虽未听到他们原先在说什么,谢昭那句话她却听得真切。
衣襟之下,锁骨处那处红痕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方才受到的轻薄与羞辱。她并未如谢昭的意,露出任何慌乱心虚之态,面上平静端庄极了。
进宫陪娘娘事件何等荣幸的事?阮家如今只是阮慕汐一个未出嫁的女儿,阮慕汐自然觉得非她莫属。可是永安王忽然直接点了阮慕阳的名字。她心中不服。
阮慕阳已然嫁进了张家,成了张家的人,张安夷又没有官职在身,阮慕阳进宫实在不合适。
阮中令思索了一番说:“王爷,慕阳如今已嫁入了张家,去陪阮妃娘娘,恐怕不太妥当。”
谢昭笑了笑。生而为皇室之人,他身上的气度自然是不凡的。他语气里带着一股凌驾于旁人之上的威严,挑衅地看向张安夷问:“难不成张老尚书一家还会有微词?”
抬出了皇家的威严,还如何能拒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昭这话是专门来压没有官职在身的张安夷的,所有人都看向他。其中有赵氏和阮暮云这样带着担忧的,也有像黄氏母女那样看好戏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张安夷不为所动,不反抗却也不卑怯,身姿挺拔如青竹,语气依然温温和和的,说:“这是慕阳的福分,多谢王爷和阮妃娘娘对张家的抬爱,张家上下感激于心。”
听张安夷这样一本正经地感谢,阮慕阳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她敢肯定谢昭绝对没有抬爱张家的意思,却被他硬生生解释成了这样。明明顺了谢昭的意妥协了,他却也没吃亏。
感觉到视线,张安夷抬眼对上了谢昭的眼睛。
眸光交错间,一个目光凌厉,挑衅之意甚浓,一个目光看似温和却暗潮涌动。
唯一相同的是,双方眼底皆是杀机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