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听闻沈大人遇刺受伤,甚是担心,特意前来探望。”
听到是楚栖的声音,沈未愣了愣。
等她想开口阻止他进来的时候,楚栖已经推开了门。“沈大人,学生见进来了。”
没有护卫把手着的房门口就如同毫不设防的关隘,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进来。昨天被护卫挡在了门外始终没有机会,今晚门外竟然没有人守卫,就给了楚栖进来的机会。
沈未换上了一副淡漠的神色,语气疏离地说道:“楚修撰的好意本官心领了,这么晚了,本官要休息了,楚修撰还是早些回去吧。”
此时的她虽是男装打扮,却透着一股弱气。因为撑着气势,他的弱气并不显女态,而是像一个病弱的书生。
楚栖并没有离开。而是朝床前走来,嘴里恭敬地说道:“沈大人一个人在官舍,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学生放心不下。沈大人可有什么需要学生做的?”
随着他的靠近,沈未感觉到了一股让她十分不适的侵略性气息。
“不必了。”她微微皱起了眉,冷着声音道。为了撑起气势,她将脊背挺得很直,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栖见了,脸上露出了关怀的神色,伸手就要去碰她:“沈大人如何了?”
沈未下意识地往里侧靠了靠,气急败坏地道:“你别碰我!”
楚栖失笑,将手收了回来说:“沈大人为何如此怕学生?学生又不会吃了您。前几日始终不见沈大人,沈大人是否在躲着学生?”显然楚栖在这方面是老手,沈未唯一的经验便是许多年了来对张安夷存的那份心思,还是藏在心底的,比起楚栖来实在太青涩了。
心中所想被猜中,她自然是不愿意承认了。“楚修撰想多了,本官躲着你做什么?不过是先前内阁和礼部的事情过多,让我不得不每日早出晚归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假装强硬的样子可爱极了,加上是女子的身份男子的打扮,简直是喜欢男子的男子和喜欢女子的男子通吃。
楚栖看得眸色都深了些。
“沈大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身边怎么能连照顾的人都没有?若是沈大人不介意,学生愿意留下来侍奉沈大人。”
沈未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他就算真的留下来也不敢胡来,可是就是不想与楚栖在一起。她拒绝道:“不必,本官不习惯有人在一旁打扰,楚修撰还是回去吧,本官要睡了。护卫只是被我派了出去,一会儿也该回来了。”若是护卫回来了,她一定让护卫把他丢出去。
沈未是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楚栖只是个刚刚入翰林的修撰。沈未真的要对付他,十分容易,楚栖虽然心里存着心思,却也不敢乱来惹恼了沈未自断前程。
知道沈未对自己没有那样的意思心中略微遗憾,他朝后退了一步,朝沈未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既然如此,学生便不打扰沈大人休息了,改日再来。”他心中早就断定了沈未好南风,而且以他的经验来看还是在下面的那个。是以并不愿意放弃。
沈未点了点头,只想他快点走。
等楚栖走了以后,她松了口气。楚栖的长相自然是十分俊朗的,这种俊朗之中还有一种凌厉的攻击性,叫她如果不以官阶来压他就会处于弱势。
忽然,门又被敲响了。
想到楚栖去而复返,沈未的心提了起来。
“本官要休息了。”她的语气很是烦躁。
“沈大人恐怕是睡不着的。”伴随着一个轻佻的声音,房门再次未经过允许被推开。
看到宽大的深色斗篷下尹济的那张藏在阴影下的脸被屋子里的光照亮,沈未的语气格外的冷:“你来做什么?”若不是因为他,楚栖就不会有机会趁机而入。想到这里,她将一切都怪在了尹济身上。
尹济翻身关上门。
“我终于知道沈大人先前为何厚着脸皮要来我府上借宿了,原来是为了躲情债,没想到新科探花竟然有龙阳之好。”
沈未听得眼皮直跳,道:“你给我住嘴!堂堂户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竟然在听墙角。”
尹济轻笑了一声,朝沈未的床前走来说道:“不听墙角也不知道沈大人有这么大的秘密啊。沈大人堂堂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竟然连个小小的翰林修撰都对付不了。”他的语气里带着轻蔑和嘲笑。
他恶劣的样子让沈未恨不得叫来护卫把他打出去。
可是毕竟他也是朝廷命官,她只要忍下这口气。
她气愤地抬头看了眼尹济,皱了皱眉,忽然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对劲。
“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沈未的眼中带着探究和怀疑。他今天说话格外气人,进来到现在一共说了四句话,每一句话都能气死人。
尹济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字——酸!
连着两晚梦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沈未起了色心。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十分可怕的。若是寻常女子或者世家小姐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女扮男装入朝为官的沈未。
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
而像尹济这样能在宦海中活下来,并且在权力的最顶峰占有一席之地的人,都是十分冷静的。是以,他为了打消自己那份不该有的色心,决定从此远离沈未那个害人害己的女人。
原先一切都想的好好的,也没觉得有什么打消不了的,可是从户部忙完回到了府中,空了下来,尹济就开始想起不该想的了。
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纠结了许久他还是来了。
来了以后。他发现沈未房中还有别人。原先以为是张安夷,可是他仔细一听发现不是,随后便听到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她倒好,对着他的时候色厉内茬,对着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却跟个任人宰割的兔子一样。
“沈大人说笑了,我有什么好阴阳怪气的?”声音还是原来的声音,只是尹济的语调确实有些怪,隐隐透着一股不知哪里来的愤怒。“我只是感叹沈大人真的是太出息了。”
沈未本来就因为楚栖的出现不痛快,现在尹济又在这儿嘲讽他,她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她觉得尹济今夜就是来找事的。
“尹大人可以走了。”她冷着声音逐客。已经是春天,屋子里一点都不冷,再加上她伤在背上,觉得锦被压着有些疼,便只有一条当初先帝赏的番邦进贡的薄毯搭在后背之上。
尹济不客气地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把沈未那后背到腰到臀的曲线看在眼里。笑了起来,说道:“我今夜来是有正事的,差点忘了。”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沈未不禁皱了皱眉说:“什么正事?”她如今卧床养伤,手里的事务都暂时停了下来,他有什么正事不去找张安夷谈而要找她的?
尹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瓶药。
沈未看见那瓶药,立即想起了遇刺那晚尹济给她上药的事情,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红晕。眼神也变得不自然了。
“我是特意来给沈大人换药的。”尹济手里把玩着白色的药品说道:“我问过大夫了,受了刀伤需要两到三日换一趟药。想到沈大人情况特殊,我估摸着没人给沈大人换药,只好勉为其难了。”
至于这话是不是真的是大夫说的,就不得而知了。
明明知道自己对沈未起了色心,也是犹豫了好久才决定来的,竟然还想要给她换药。
对于自己的这番作为,尹济有一个很贴切的词——不怀好意。
已经被他将后背都看去了。不想再有第二次,沈未皱着眉拒绝道:“不需要。”
她哪里知道自己被尹济看到的根本不仅仅只有后背。
尹济似乎早就料到了沈未的反应,也不着急,问她道:“你想背上的伤口溃烂不成?”
沈未先前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伤,没什么经验,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尹济在危言耸听。她端着在朝堂上的与那些御史们据理力争的架势道:“不劳尹大人费心,换药之事我可以自行解决。”
“如何解决?叫那个楚探花给替你换?”尹济挑着眉问道。
“尹济!信不信我让人将你打出去?”沈未气得咬牙切齿,只觉得身上的气血翻滚,背后的伤口都要裂开流血了。她从前就觉得尹济说话招人烦,但是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烦过。看到沈未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尹济皱了皱眉,眼中的轻佻被关切所取代,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再动。
感觉到肩膀被他的手握住,沈未的身体紧绷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道:“尹济!你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尹济没有与她针锋相对,仿佛没有听到她羞愤的声音,手伸向她的后领:“我瞧瞧你的伤口。”
他的动作明明很轻柔,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强势。沈未被他忽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有一瞬间发愣。感觉到他在拉自己的领子,她的脸一下子又涨红了:“你给我松手!不需要你。”
“嘘——”尹济让她噤声,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见沈未真的下意识噤声了,他觉得这种反差甚至可爱,轻笑了一声,随后跟她分析道:“恐怕知道你秘密的人除了你自己之外,只有我跟张阁老两人,你这药总是要有人换的。张阁老已经有了家室有了孩子,你让他帮你的话我先替我干儿子不愿意。至于我,至今还未娶妻,而且先前……也看过了。沈大人何必如此忸怩?”
他知道对于像他们这样冷静理智的人,还是分析情况更有说服力。在加上他摸清了沈未要强的性格,最后稍加刺激——十有八九能成。
果然沈未听完了尹济的分析,觉得确实是这样,不再抗拒了。而是沉默着不说话。
唯独让她耿耿于怀的是最后两句。
咬了咬牙,心中做了决定,沈未撑起了身子抿着唇去解自己的衣襟。意识到尹济就坐在床边,她手上的动作立即停住,皱着眉对他道:“往后面坐,要是敢乱看我叫人挖出你的眼珠子。”
她的声音虚弱,气势却很冷然,明明脸上因为失血而苍白。两颊处却偏偏泛着红晕。这样的矛盾和病态实际上撩人极了。
知道再刺激两句恐怕她真的会翻脸,尹济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随着她单薄圆润的肩头露了出来,尹济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眸光越来越深邃、越来越火热。
他对自己十分了解。他不是个色欲熏心的人,所以对沈未的这份色心——多半是走心的。
只是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试着找出走心的缘由。
沈未背后受了伤,所以没办法束胸,是以很快整个线条柔美、白得发光一样的后背就露了出来,那一道刀伤触目惊心。
因为没有看过大夫。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所以两日过去了,虽然有好转,但是好得很慢。
这样一副冰肌玉骨上若是留下伤疤,着实让人觉得遗憾和心疼。尹济的眉头皱了起来,提议道:“我们家是做药材生意起家的,在京城也有药房、有大夫,很可靠。不如还是让大夫看看吧。”
沈未没有注意到尹济语气的变化,只是声音坚定平静地说:“我信不过任何人。”
女扮男装参加科举入仕,若是被人发现了不仅她自己会死,而且会连累许多人。事关那么多条人命,她不得不谨慎,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
她的戒心和警惕让尹济心疼极了,有种想将她搂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的冲动。只有身在宦海才知道在其中浮沉多么艰辛,男子尚且如此。何况她一个女子?既然选了这条路,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还不快上药?”沈未背着尹济,看不到他的神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他半天没动静,自己这副样子又实在窘迫,便不耐烦地催促。
既然她信不过大夫,只能他去自家的药房里找大夫请教了。
尹济刚要给她清理伤口的时候。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沈大人,学生刚刚想起来有一瓶从家乡带来的疗伤圣药。”
竟然是楚栖去而复返。
房中的两人皆是一副震惊的样子。现在沈未的衣服都挂在了手臂上,若是他进来了,那就什么都看见了。
沈未紧张得后背那对蝴蝶骨都收缩了一下。
坐在床边的尹济反应很快,鞋都没脱就上了床飞快地拉下了床帐,然后伸手捂住了沈未差点惊呼出声的嘴。
“沈大人,学生进来了。”楚栖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床帐微微晃动了一下。
床帐拉下后,床上仿佛就是一个狭小昏暗的空间。尹济在沈未背后。一只手环过她的脖子捂着她的嘴,手臂轻轻地压在了她胸前起伏的地方。
唇被捂着,身上最柔软的地方被压着,隔着衣服似乎都能感觉到那手臂的线条和力量,沈未紧紧皱着眉,那双眼睛闪过慌张与羞愤。她一边要注意着外面的楚栖,一边被尹济轻浮的动作气得浑身充血,脑中混乱极了。
听到楚栖进来。估摸着沈未已经冷静了下来,尹济松开了手。
沈未涨红了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像是恨不得杀了他一样。只是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楚栖就在外面。她压下心里的情绪,控制着气息想要平复自己的心跳,让声音听不出异样:“楚修撰有心了,伤药你放下回去吧。本官已经歇下了。”
楚栖却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朝里面走了几步,站在了床前。“沈大人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可要学生帮忙?这伤药是学生家里的,学生知道如何用是最好的。”
尹济听到这里挑起了眉。
这楚栖竟然跟他的来意一样。
沈未自然是不会让他帮忙的。她冷声拒绝道:“不用了。”
随后,她又补充道:“楚修撰,注意你的身份。你是新科探花,翰林院修撰,只需好好在翰林即刻,谄媚攀附之事还是不要做了。”
尹济听得勾起了唇。原先他觉得沈未那副清冷严肃的样子太没有女人味了,现在却觉得她这样端着官腔说话有种寻常女子无法比及的英气和贵气,吸引人极了。
心情好,鼻尖又有她身上淡淡的荷香撩拨着,他的目光顺着沈未单薄圆润的肩头,沿着脊柱的曲线往下一处处欣赏了起来。当目光落在那不盈一握的腰上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用手指在她的腰窝出画了个圈,又收了回来。
他一直觉得女子的腰窝格外撩人。想不到沈未这样一身冰肌玉骨、容貌清冷的人儿竟然还有腰窝。
沈未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咬住唇没有骂出来。若说之前都是形势所逼,那么这次她能够确定尹济是故意轻薄她了。他手指的动作太过暧昧了。
偏偏这时候楚栖还在跟她说话。
“沈大人恐怕误会了。学生并没有攀附之意,只是纯粹的对沈大人关心。”楚栖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被沈未吓到。
沈未此时只想早点把楚栖打发走,让自己不再身处这样窘迫的环境之中。
可谁知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因为门是敞着的,所以这次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似乎不止一个人。
“下官参见沈大人。”
听声音竟然是吴贞他们三人。
吴贞他们刚刚从外面回来。是来寻楚栖的,顺便趁这个机会问候一下沈未。
隔壁的四人居然一下子凑齐了,沈未的脸色差极了。
倒是尹济似乎一点也不紧张。趁着这个时候,他想起了一直攥在另一只手里的帕子,静悄悄地靠近了沈未的后背,替她清理伤口。
他的动作又引得沈未颤抖了一下。
因为床帐外站了四个人,她格外的紧张,浑身都紧绷着。所以背后也十分敏感。随着他的动作,伤口处传来微微的疼痛,这种疼痛在她的紧张之下竟然生出了异样的感觉,又是疼又是麻还很痒,一阵一阵地沿着她的脊柱往上窜,让她忍得额上都冒汗了才没有发出声音来。
长时间沉默又怕被他们发现端倪,她一只手向后伸去,抓住了尹济那只作乱的手让他停了下来。趁着这个时候开口道:“好了,你们的好意我都心领了,这么晚了还是回去吧,本官要休息了。”
尹济早就注意过沈未那双兼具文人的修长和女人的纤细的手了。
她的手凉凉的,正好他身上有些燥热,触碰上去格外的舒适,给了他一丝缓解和慰藉。
看着沈未紧张的样子,他心中甚是怜惜。她到底是个女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慌张,实际上以她这么高的官阶,这几个学生,包括楚栖,都是不敢轻易惹怒她的,除非他们都不要仕途不要命了。辛辛苦苦参加科举,谁不是为了入仕呢?怎么会这么轻易毁掉自己的仕途。
吴贞他们比起楚栖来要规矩多了。沈未开口了他们自然不敢违抗。
“既然如此,下官们告退了。沈大人好好休息。”
吴贞他们都要走了,楚栖自然也不能单独留下了,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他们离开,门被关上的瞬间,沈未松开了手,眼中彻底被冷意充斥。正当她要开口赶他下去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手指虚虚地抵在了她的唇上,耳畔传来了一阵温热的气息:“嘘——”
沈未盘腿坐在锦被上,而尹济不知何时跪坐在了她的背后,直起身子的时候正好比她高出了一大截,一只手从她背后绕过来仿佛将她整个人揽在了怀中一样。这样暧昧的姿势,可偏偏细节处他却前所未有的规矩。
因为顾及到沈未的伤势,他从背后贴过来的时候并未碰到她,隔着三指宽的距离,而那只绕到前面的手臂也是悬着的,并未压在她最柔软的地方。
这时的尹济仿佛一个坐怀不乱、十分正值的君子。
“我先替你将药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