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一波三折,终于到了揭开盖头这一刻。
眼前乍然出现的光亮让阮慕阳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待完全适应、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的是一张俊美的脸。
这张脸的五官很立体,硬朗高挺得不像是一个书生,偏偏又长了一双弯弯的眉毛中和了这股凌厉之气,看起来有几分和善,尤其是那双幽深的眼睛里出现笑意的时候,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块被磨去了棱角、圆润、泛着光泽的美玉。
忽然听到一声轻笑,对上张安夷的眼睛,阮慕阳忽然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太久了。
红着脸移开目光,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新房里的气氛透着一丝尴尬。明明来闹新房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就在这时,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安静。
“本王特意来闹洞房,走到门口却听不见动静,不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委屈了本王的四表妹。”
竟是谢昭带着几个京城子弟出现在了门口。
众人纷纷朝谢昭见礼。一个反应还算快的妇人陪着笑说:“王爷说得哪里的话,我们喜欢二弟妹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谢昭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了新人面前,先是看了看张安夷,最后目光落在了阮慕阳身上。她虽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却也因为这样完全露出了侧脸。喜烛照得她脸上的肌肤白皙细腻,不知是不是因为穿着大红的嫁衣,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完全没了他印象里的古板,反而看起来娇羞极了。
谢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意味难明。
这时,张安夷站了起来,客套地朝谢昭笑了笑说:“王爷多虑了,慕阳既然嫁进了张家,成了我的妻,自然是会被我捧在心尖儿上疼的。还请王爷放心把慕阳交给我。”
这一番直白的话换来旁人一阵干咳,几个已婚的妇人都听得红了脸,跟着谢昭来的几个年轻人哄笑了起来。
阮慕阳意外地抬起了头去看张安夷,入眼的却是他坦然的背影和大红喜服。
一个人举着酒壶和酒杯走到了张安夷面前,笑着说:“张二,咱们是来闹洞房的。废话不多说,是爷们儿先跟我们喝一杯。”
阮慕阳认得此人,谢昭的走狗,成日喝酒胡混。张安夷他一个书生,怎么可能喝得过他们?摆明了就是来为难他,让他出洋相的。
“我来喝。”
轻柔的声音响起,众人惊讶地看向阮慕阳。只见她站起身从那人手中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谢昭眯起了眼睛。他今日是来找张二难堪的,准备了烈酒,却不想让她抢过去喝了。这酒男子喝了都觉得辣,她竟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哪里像侍郎府养在深闺的小姐?
“还有谁要喝?”就在阮慕阳端起第二杯的时候,一只手拦住了她。
随后,张安夷温和的声音响起:“各位来喝喜酒自然是要尽兴的,前厅准备了酒席,还请移步,张二奉陪到底。”
他这番话主要是对谢昭说的,也只有谢昭看到他看似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有些冷。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谢昭和张安夷像是在暗中较劲,张家派去请救兵的人终于回来了。
“二少爷,老太爷和老爷叫你出去敬酒了。”
谢昭他们始终不好闹得太厉害。
看着所有人都出去后,阮慕阳松了一口气。
“小姐,好浓的酒气,我们服侍你沐浴更衣吧。”进来的两个是阮慕阳从阮府带了的陪嫁丫环点翠和珐琅。
阮慕阳点了点头。从天没亮就穿上了这身极重的喜服,是累了。
沐浴完之后,点翠和珐琅服侍她换上了一件粉红的肚兜,外面是一条浅红色裙子。
抹上香粉后,阮慕阳坐在镜子前让点翠帮她擦头发。
“小姐,先前我没看见,这回终于看见姑爷了。”
阮慕阳昏昏欲睡,支着脑袋也不搭话,只听点翠想要说什么。
点翠不知其中的门道,一直极其惋惜自家小姐没有嫁给永安王。她继续说道:“咱们姑爷长得是真英俊,就像是话本里的俊俏书生一样,一点也不比永安王差。方才永安王那样闹,我们都心惊肉跳、敢怒不敢言的,姑爷却跟个笑面佛一样没脾气,奇的是到头来也没吃亏,永安王也没讨到好处。说起来姑爷以前也是京城皆知的神童呢,可惜落榜之后便没了声音。”
她越说越感叹:“能娶到小姐这么好的夫人,姑爷也是个有福的。”
点翠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让阮慕阳清醒了一些。她低着头把玩着簪子上的珍珠笑着说:“你懂什么。”有福的明明是她。
“小姐你倒是说说我不懂什么?”点翠不服气地说。
阮慕阳垂了垂眼睛,唇上始终勾着弯如新月的弧说:“他八岁时候写的诗就被人收集在了送给圣上的诗集里,得了赞赏,要学个应付科考的八股有什么难的?他是个心中真正有抱负的人,志向远比我们想象的高远。”
上一世张安夷就是极出名的人。阮慕阳记得在自己嫁给谢昭一年后,张安夷便中了状元,入了翰林。
后来她隐约听见过谢昭提起张安夷,皆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恨极了又拿他没办法。
想到这里,阮慕阳手指拨动着珍珠,语气里带着经年的感慨和极大的自信预言说:“他啊,一定会成功的。”
她话音刚落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阮慕阳以为是替她去找东西的珐琅回来了,也未在意。
“竟不知我在夫人心里是这样的。”
温和中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惊得阮慕阳一紧张,手中的力气变大,竟把发簪上的珍珠生生拨了下来。
珍珠从梳妆台滚落在地,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声响。一下下都像弹在了她心尖上,让她慌得无以复加、无法言语,想再活一世的心都有了。
张安夷弯腰将珍珠捡起,徐徐走到了梳妆台前将珍珠放下,透过铜镜瞧着垂下眼睛不敢看他的阮慕阳,薄唇弯起说:“明日我派人将夫人的簪子修好。”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娇惯和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