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已停,院子里的雪还没人打扫,一眼望去,到处都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房间里,墨殊穿上衣裳,从内室中走出,乌发还湿答答的滴着水,他也不管不顾。披着长发走出房间,路虎果然在门外候着,他便问了句,“她人呢?”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清朗,却好像带了点这初冬时的雪意,吹得人心飕飕发凉,路虎是从小就伺候着墨殊长大的,一听便听出这声音不对,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到了墨殊一个英气的侧脸。
他便悄悄地伸长了脖子,试图观看自家主子的神情,墨殊冷冷地偏过头,浅灰色的眼睛里不再是迷迷蒙蒙弥漫的雨雾,而是清澈干净,宛若冰川里倒映出苍穹之影的冻湖。
他神色平静如常,没有一丝的不耐烦,话语却与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问你话呢。她人呢?”
路虎心下一咯噔,心脏以远超平时的速度跳动着,方才还闹了那么大的动静,现在怎的如此波澜不惊,越是平静就越说明有问题,惨了惨了,那祖宗到底做了什么?主子要发飙了!
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很平静地望着他,意识到自家主子还在等他回话,路虎一惊,下意识地就站直了,“这个……她她她,刚刚还在喝酒。”
“喝酒?”墨殊冷冷地重复了一句,“她可真有闲情逸致,呵,带路。”
路虎急忙引着墨殊去了屋子后头。
台阶上,酒坛子还在,猫却不见了。
墨殊低头,细细打量着,酒坛里几乎还是满的,酒坛的泥封还在一边放着,一旁放着一碗酒,碗里的酒也是满的,而在酒碗前面的地上,一双脚印踩开了那里的雪,脚印前的雪消融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墨殊斜眼看了下路虎的鞋子,果然,路虎的鞋头上湿漉漉的,一看就是用湿布刚擦过。
“她是不是把酒吐出来了?”
“咦?主子你怎么知道?”
墨殊不答,转身去了厨房。
路虎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盯着地上的东西看了又看,还是没看出来主子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耳朵里听着自家主子的脚步声从转角传来,他一惊,急忙追了上去。
厨房里,墨殊看了眼漂着几根毛的水缸,再看了看开了半扇的窗户,冷风从那里灌进来,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路虎刚走进来就见着自家主子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道,“把水缸里的水倒了,水缸洗一遍,哦,厨房也要重新洗。”
路虎:!!!他的房间都还没洗完……
好想哭……
汀兰馆外,晋国官兵绕着整个驿馆站了一圈,冬日里冷得很,整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脚都冻得麻木了。于是有人带上了酒壶,时不时地喝上两口,暖暖身子。
今日馆外却有些嘈杂,嘈杂的源头自然是那些官兵,一开始只是一个两个的小声嘟哝,后来声音就大了。
“哪个杀千刀的东西,敢偷老子的酒?”
“怎么可能?这边就没见着过几个人影,莫不是你自己忘带了?”
“老子刚刚还拿出来喝了一口,老姚你方才也瞧见了不是?”
“不错,老陆方才的确拿出来喝过。”
“那怎么会没了?”
不远处忽然“当啷”一声响,一个东西滚了下来,一个官兵好奇地看了看,惊道,“诶老陆这不是你的酒壶么?”
酒壶挨个儿传过去,老陆接过定睛一瞧,登时大怒,“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有本事站出来,敢偷老子的酒。老子不打死你就不姓陆!”
这半边的官兵吵吵嚷嚷,另一边的也不得安宁,“我的酒呢?我的酒怎么不见了?”
晋国的士兵都炸开了锅,每隔半晌就有一个人的酒不见踪影,少顷又会在不知哪个旮旯里发现,然后接着另一个人的酒失踪。官兵们怒气冲天,嗓门响亮得另一条街都能听见了。
“你们吵什么吵?”一道尖利的嗓子压下来,众官兵都停了声,望见门口停着的那辆带着王室标志的马车,以及马车旁站着的太监,一群人都慌忙跪下,“见过公子。”
一只手从车帘中探出,一旁的太监急忙伸手扶住,一个少年走了下来,浓眉大眼,脸颊两侧有肥嘟嘟的婴儿肥,就连声音都带着少年人的几分稚嫩,“在说什么?说得这么高兴。”
官兵们脸上都有些慌,尉官向前几步,深深拜了一礼,“公子恕罪,下官……我们的酒壶被偷了,所以一时愤慨。”
“被偷了?丢了几个?”
“我们所有人的都被偷了,只是……又找回来了。”尉官的声音越来越低。
“如果你们无法处理,可以去报京兆尹,不要在门前大声嚷嚷,尽失我国威仪。”姬思正说完便进了驿馆,只留下一批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红了脸,低声应道,“是。”
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软软的一声“喵”,姬思正眼睛一亮,面上的严肃也消散了,在门楼角落看到那只在地上打滚的猫,他便笑了。
几步走过去,姬思正将宋昌愿一把抱起,刚欲开口就皱了下眉,“昌愿你身上那是什么味道?”
宋昌愿睁开圆圆的蓝眼睛,歪了歪头,圆圆的脸上写满了疑惑,然后她抬起毛绒绒的爪子,伸了个懒腰,软软地叫了声,“喵~”然后就打了个嗝。
一股酒气扑过来,姬思正侧开脸,眉头纠成一团,“你喝酒了?”想起汀兰馆外那一群官兵怒气冲天的脸,他顿时哭笑不得,“他们的酒都是你偷的?”
“喵~”宋昌愿挣开他的手,在地上打起滚来。
小奶猫个子是一点都没长,身形却越来越圆,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圆圆的小爪子毛绒绒一团,打起滚撒起娇来让人可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姬思正无奈地笑了,把宋昌愿抱起来,一边走一边问,“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喵~”
宋昌愿自认为没喝多少,但她也不想想,官兵们喝的都是烈酒,还都不是高档的烈酒,她把每个官兵的酒都喝了一口,然而外头守着的官兵,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她的酒量又不咋地。这么多量堆积下来,不醉才怪。
汀兰馆里,墨殊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书,石桌上的雪已经扫干净,却又被风吹了些下来,雪粒打在桌上的暖炉上,不时冒出一阵烟。
他的乌发未束,松散地披在肩上,左手拿着竹简,眼神专注,深蓝的披风衬得他肤色更白,雪景中他便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色彩,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姬思正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他朗声笑道,“殊殿下可真是爱书,不过,坐在这里看,不冷么?”
墨殊闻言抬头,温和地笑笑,“屋子里太闷了,”他放下书简,站起身拱手行了一礼,“见过正殿下。”
姬思正将他虚扶起,大眼睛明亮有神,他高兴地道。“前几日秦国传了一种可以书写的纸过来,我便让人用齐国文字誊抄了一些经书给你。”
一旁的太监急忙把一包书送上。
宋昌愿迷迷糊糊中抬起头看了一眼,这谁家的草纸居然这么劣质!还用来写文章?上头的草根都没弄干净……
宋昌愿对这本书的纸质嗤之以鼻,原因无他,自是因为她前世见过更好的质地挺括的白纸。
可墨殊却不一样,他是从未见过纸的,纸是新鲜物,从前用来书写文字的东西都是青铜、动物骨头或甲壳,抑或是丝绢,只是丝绢名贵,寻常人家穿衣都嫌不够暖,哪会用来书写文章,便是齐国王室,也没有用丝绢来写字的。
眸子里含了欣喜,墨殊接过书,躬身行了一礼,“多谢正殿下慷慨相赠。”
姬思正脸一红,撇开脸低声嘟哝,“才不是什么慷慨相赠呢!”旋即又昂着头高声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懂不?我王姐做事不厚道,我却是不一样的,所以不要说我们王室亏待了你。”
墨殊噗嗤一笑,又正色认真道,“是,殊知晓的。”浅灰色的眼睛如清水般晶晶亮,洞察人心的清澈清明。
姬思正不自在地后退两步。搂紧了手里的宋昌愿,宋昌愿吃痛,喵了一声,爪子狠狠一扯,姬思正的衣服就掉了一块。
墨殊一惊,就要把宋昌愿抱走,一旁的太监也慌慌张张伸手,姬思正摆摆手,“无碍的,我衣服厚,耐抓。”
太监就道,“殿下您去换身衣服吧?”
“不过就扯了个洞而已,我用披风挡挡就可以了。”
墨殊眸光复杂地望了眼宋昌愿,问道,“昌愿这是……”
“喝醉了!”
墨殊:……
姬思正把宋昌愿放到桌子上,“好像还有一些墨、笔、砚夹在包袱里,你若是喜欢写字便可取出来用,我还让人准备了一车银炭以及时令蔬果放在外头,等会儿叫他们送进来。”
而后他一拱手道,“就此告辞。”
一国公子,亲自送些不起眼的物事过来,也是怕外头的官兵无礼吧,晋国王宫里,居然能有人赤忱至此……
墨殊一愣,望着他的背影有些震撼,而后深深一褔身,“恭送殿下。”
姬思正走出汀兰馆,刚欲走上马车,突然想起官兵们丢酒的事,对一旁的太监道,“待会儿送些酒过来给他们,丢酒的事情便作罢了。”
“喏。”
送走姬思正,墨殊转过头,就见宋昌愿在桌子上打滚,把自己的身子卷成一团球,在桌子上滚过来滚过去,滚来滚去,就是不掉下桌子。
墨殊见状眼一眯,摘了片枯叶伸指一弹。扑通!
某只球就掉了下去。
“嗷呜!”这一声嚎叫带着幼崽特有的稚嫩,听着居然有些委屈,随即那团球以惊人的弹跳性跳上桌,腾地站在墨殊面前。
墨殊眯起眼,眸光意味不明地看着面前这只猫。
宋昌愿这会儿脑子不清醒,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只猫,如人一般直立起身,宋昌愿两脚着地,两手叉腰,瞪着又大又圆的蓝眼睛,凶巴巴地上前质问。
“嗷呜哇!”
墨殊也觉得面前这货的确是脑子进水了,要在平时,她哪会这么蠢地上前质问。早一爪子挠上去了,还双手叉腰,有这么圆的脑袋、这么圆的眼睛、这么圆的体形在,除非她亮爪子,否则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
墨殊慢吞吞地摆出笔墨纸砚,随手拿起杯子往砚里倒了点水,一边磨墨一边想着要如何整治这货,他还没动手呢,那货自己一个不稳就滚下了桌。
好……蠢……
墨殊掩着眼睛,一脸的无法直视,他怎么会败给这么蠢的老妖婆?!
没过多久,桌子下的宋昌愿默默爬了上来,耷拉着猫耳朵,低着头,如海洋一般的蓝眼睛里汪着一包水,抽泣了两下,她歪着头眼泪汪汪地望着墨殊。
公子殊顿时就大脑停滞了,磨墨的手停顿在原处,不知作何反应。
见墨殊没反应,某只猫越来越委屈,蓝眼睛里的水越来越多,晶晶莹地闪着光,晃着晃着,一滴水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似开了堤的河水一般,宋昌愿哇地一声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叫。“嗷呜嗷呜嗷呜~”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一声声叫得别提有多委屈了。
墨殊头疼地抚着额,低声道,“我又没欺负你……”
“嗷呜嗷呜嗷呜,”你有你有!
公子殊长这么大就没安慰过猫,皱着眉,他一只手揉了揉饱受摧残的耳朵,忍无可忍地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昌愿顿时就停了声,看了眼桌子上的笔,她就伸爪子指了指。
墨殊:……他能不能不给?
见他不肯,宋昌愿就委委屈屈地望着他,扁着嘴不说话,眼睛里的水光又闪烁起来。眼看就有卷土重来的姿态。
墨殊哀嚎一声,眼一闭心一狠,“给你!”
两只爪子接过笔,宋昌愿眨巴眨巴大眼睛,把眼泪收了回去,然后又瞄了一眼书。
墨殊也眨了眨眼,眼睛里泛着心痛的光,这本书他还没看过……
宋昌愿抬眼,泫然欲泣。
退了第一步就能退第二步,墨殊声音颤抖,手也颤抖,“也给你!”
退了第二步还能有第三步,宋昌愿看上了墨和砚。
“都给你……”墨殊一头磕在桌子上。声音无力。
要齐了笔墨纸砚,宋姑娘还不满意,指指墨和砚,她道,“喵。”磨墨。
“是,磨墨。”新任小厮很疲惫,到底是谁收拾谁?!
宋姑娘终于安分地做起了姑娘,她一爪子翻开两页,入眼的是《老子》第三章。
难为她这时还有神智,居然还能看懂书里的内容,并且学着以往太后娘娘和墨殊念书的模样——念出了声。
“嗷嗷嗷嗷呜——”
新任小厮一手磨墨一手捂脸,简直都快哭了,他当初为什么要作死地教她看书识字?
真是作——孽——啊!
第三章写的是: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宋姑娘见此大怒,两只爪子抱起毛笔,往砚里狠狠一蘸,搅了两下,拖着湿哒哒的滴着水的毛笔出来,在书上空白部分狠狠写了两个字——放屁!
字体之难看堪称史上难有。
“啊——”墨小厮的心都在滴血,他的新书!他连碰都没碰过的新书!就被写上了这么难看的猫爬体,写的还是放屁!
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墨小厮一拍桌子,站起来反抗了!
他还没开口,宋昌愿先瞪了他一眼,“嗷呜!”你想干什么?!
语气凶巴巴的,哪还有半点之前委委屈屈的小模样,果然都是装的!墨小厮整颗心都在滴血、呐喊,你个骗子!他就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相信她的。
墨殊咬着牙坐下,恨恨地一拍桌子,“这本书句句箴言,字字真理,哪里放屁了?”
宋昌愿:“嗷呜嗷呜嗷呜——”
墨殊:……听不懂也不打算放过她,不给个交代他跟她没完!
从包袱里翻出一张白纸,墨殊往她面前一拍,咬牙切齿地道,“写!你写!”
写就写!宋昌愿抿着嘴抬起圆圆的大眼睛就瞪了他一眼,非写得你哑口无言不可!
两只爪子抱着笔,新上线的宋大学士胸有成竹地写:不尚贤,使民不争,贤者不被尚,人还做贤者干啥?
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只要是人,如何会没有欲望?人的所见所思所想,又如何会被控制?不是放屁是!什!么?!
墨殊磨着牙,忍住一口咬死她的冲动,一把抢过笔,也开始写:人皆有弱项,扼其之弱,如何担心人之所思所想不受控制?
宋大学士不满意了,抢回笔,写:就算一时被控制了,总有一天也会挣脱开来。
墨殊再抢回来:人的欲望千千万,弱点也就千千万,何愁笼中之鸟振翅离去?笼中之鸟被困时久,飞翔之力是否存在还未可知,何况是人?
宋昌愿气得都不跟他咬文嚼字了,抢回笔就写:人跟动物不一样!
墨殊:怎么不一样?你自己不就被困住了思想,到现在也没飞出来么?
宋昌愿一呆,突然哑口无言,她……她被困住了思想?真是笑话!心里有好多异议,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一个词也写不下手。
她忽然就觉得好难受,酒还没醒,好像又醒了,胃里的东西像海浪一样翻滚上来,直往喉咙里堵。
她忽然就惊坐在那里,愣愣地瞪着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只有眼眶里不断翻出水,一点一点地溢了出来。
滴答!
滴答!
一滴滴水掉在了石桌上。
墨殊顿时就惊呆了,他慌里慌张地掏出丝帕,笨拙而又嫌弃地往她脸上擦。“你你你……别哭啊,哪有人辨合不过就哭的?”
想了想觉得不对,他又道,“哭你也没得赢!”
宋昌愿:“哇——”一把推开他的手,宋昌愿伸出两只爪子,一边擦一边哇哇大哭。
墨殊一声哀嚎,一边擦手一边哭丧着脸,“姑奶奶,做人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输了就是输了,哭了赢的人也是我!”
走也不好走,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墨殊两手捂着耳朵。眼神痛苦地忍受魔音穿耳,看着那只猫从哇哇大哭到小声抽泣,到最后趴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嘤嘤泣泣,他也痛苦得跟着趴在桌上,然后……
睡着了。
路虎洗完床铺桌椅地面再洗完水缸灶台地面,累得老腰都伸不直、两眼冒金星地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景。
一人一猫头靠头地依偎在桌上,睡得安详。
小狸花猫黄白色,又软又萌,自家主子清冷色,英气干净,一暖一凉,搭在一起分外融洽。
路虎看了一会儿。猛地惊醒,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他摇了摇墨殊,“主子醒醒,这样睡着很容易着凉的。”说着伸手摸向墨殊的额头。
入手滚烫,他来晚了一步。
“主子!主子!”
墨殊皱着眉,一手撑在桌上将自己撑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地道,“头疼……”
路虎哭笑不得,“都发热了能不头疼吗?”随即又担忧地道,“主子我去给您请个大夫吧?”
“请大夫谈何容易?”墨殊笑了一声,神情却极平静,“我记得我们来之前祖母给我们塞了一些药在书箱里是不是?”
“还剩半箱。”
“去看看鱼腥草还有没有?”
“主子……”路虎欲言又止。
墨殊也一听就能明白,他摇摇头,“无事,我可以的。”起身前他往桌上睡着的宋昌愿看了一眼,隔着丝帕试着碰了下,指尖发烫,喝醉酒又吹冷风,估计也是发热了,叹了口气,他抓起宋昌愿,摇摇晃晃地走向房间。
路虎伸手想扶他,却被他推开,“去拿鱼腥草。”
汀兰馆里一下子多了两个病患。路虎忙得满头大汗,让自家主子喝药容易,让那只猫喝药却难。
墨殊看了看路虎脸上的为难,伸出蒙着丝帕的手,“药给我。”
路虎大惊,“主、主子……”
“无事,”墨殊眼神平静,“给我。”
低头看了眼放在托盘上的猫,又对比了一下手中的碗,猫很小,碗很大,墨殊蹙眉,淡淡道,“备水。”
“啊?”
墨殊难得调侃道,“有一场硬仗要打,快去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