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昌愿回过头去,主座上端坐着的墨殊竟也似被一层纱幔隔远了般,轮廓深邃的脸白得近乎透明,浅灰色的眼睛低垂着,浅色的睫羽颤颤,遮住了眸中翻腾的雨雾,宛若空山迷雾,让人只觉冷冽疏离。
这一刻的他,仿佛远在天边。
莫名的,太后娘娘慈祥的脸就浮现眼前,那些叹息着的话语也在耳边回响,“昌愿啊,戴着它,护住你自己,也帮祖母护住他,啊。”宋昌愿抬起爪子,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玉玦,再抬眼瞄了下墨殊,低头沉思片刻,弓起身,四脚微弯,跳!
一跳便跳到墨殊手上,墨殊瞬间崩溃。反手一甩,墨殊腾地站起,咬牙骂道,“宋昌愿!”
宋昌愿早有准备,借着甩出去的力道在轿柱上一蹬,正好跳回墨殊面前三寸远。
底下观看的人已经议论起来,目光好奇地看向他这边。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公子殊在杨县城门的一番言语在这十几日内已传遍各国,对于这位前来晋国为质的公子的容貌,众人可都好奇得很。
底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此时也不好再坐下,墨殊黑着脸,狠狠地瞪了宋昌愿一眼,飞快地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唰——
拉开了纱幔。
许是母族不同的缘故,墨殊的肤色比任何人都要白皙,在秋日淡而凉的金光下,他那轮廓深邃的脸上耀出了象牙白的光泽,他低下头,浅灰色的眸子冷冷地凝视着下方的人,然后,嘴角坏坏地一勾。
街道瞬静。
墨殊刚探头出去时还带着怒意,面色疏离,眸光冷冽。他的容貌本就精致,底下的人又时时注意着轿辇里的动静,这一出来,立时便吸引了成片的目光。冰冷的美男子不难得,难得的是美男子破冰一笑,偏还笑得邪气,笑容似钩子般勾人,衬得他越发昳丽。
这还不够,墨殊笑得眸子弯弯,浅灰的雨雾在清澈的水光下流转,意味深长的目光里,他扬手一抛,将手中的绣帕扔了出去。
下方一片尖叫。
一旁的宋昌愿捂着脸不忍直视,本来他穿的就已经够妖孽了,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打今儿起,曲沃的男人们估计都娶不到女子了——因为都被他迷倒在轿辇下了。
本就拥挤的街道此时更是水泄不通,晋国的士兵们被挤得脸都红了,一边暗骂着肇事者一边横起长枪努力维持秩序。然而闯出了大祸的肇事者却拍了拍手,放下纱幔,优哉游哉地坐下了。
宋昌愿看着下方争抢的场面,脸上明明白白地写了两个大字:鄙视!一块被人擦了手扔掉的帕子而已,居然抢成这样?!
她看热闹看得正入神,忽觉后背一凉,转头看去,墨殊也正盯着她看,下方为他的绣帕争抢得那般热烈的场景他却瞧也未瞧,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一双浅灰色的眸子雨雾氤氲,却被粼粼的水光全部掩盖,意味不明的目光里,他的手正把玩着一段银簪。
不会……要找她算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