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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欲望的城墙(修改版) 第二十五章 欲望温度(下)

被上苍诅咒的天才 阿三瘦马 14236 2021-03-28 14:06

  .刘金富老婆的贤惠在大风村是人所皆知的,任何人只要进了家门那是必定会先立刻端上一盘用盐水煮过再晒干的花生,然后就是用熊山的山泉水做擂茶,一碗热腾腾白乎乎的擂茶进肚,全身上下都无一处不舒坦,接着就会温点自酿的水酒,主客就可以畅所欲言了,据说这都是这个女人所受的家教有方,刘金富的岳丈大人反复告诫女儿一句话,那就是“客来主不顾,应恐是痴人”,意思就是如果有客人到家你这个作主人的不好好招待客人的那你就是一个不懂事一个没有家教的蠢人。她做得很好,来过刘金富家里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好女人,远比其他女人强多了。

  现在她正在忙着作擂茶,忙着温水酒,因为今天在家的都是自己的至亲,这些至亲正在家里召开最为重要的家庭会议。男人刘金富是大风村的村党支部书记又是家中的老大,不但去过香港见识过大世面,还是备受大人物龙镔信任的人,所以这次重要会议由他主持,他那个将近七十岁的老父亲自然就没有了家长的资格,只能作为列席代表,主要参与者就是他的弟弟刘金贵和他的姐夫吴旺财、妹夫姚志宝。她这个女人是没有决策权的,只有发言的建议权,到底怎么做那都是男人们的事情。

  刘金富的老爷子扛着竹烟竿,吭哧吭哧抽吸着气味呛人的老旱烟,刘金富他们这些身为一家之主的男人们卷吸着喇叭烟,他们一边抽烟一边表情严肃的喝着水酒喝着擂茶,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一次重要的家庭决策,决定着整个大家庭的全部资金走向,其成功和失败也就决定了整个家庭今后的命运。自然大门就得紧锁,刘老妈妈领着孙子孙女们远远的坐在大门口,防止有外人听到这个决策过程,这是绝对有必要的,因为这段日子来,全村全乡都不太平,完全不太平了。

  刘金富看了看沉声不响的家庭成员,不禁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家里有劳动力这是冒错的,只不过搞个场子光买设备就起码得三四万,还要搞关系才能买到炸药,最关键的就是哪个都不晓得打洞子到底能不能够打出金子来?万一打不出来那怎么办?还有就是我们冒得技术,天老爷才晓得哪个地方有金子,是不是?所以,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吴旺财对刘金富身为村支书还这么胆小甚是不满,当即就说道:“大哥,炸药我是有办法的,那个要和我们一起搞的***、***他们有法子搞到,这方面根本不用我们操心,打山洞要么子技术?再说了,那个***就是个石匠,他就有技术!你们讲,是不是?”

  姚志宝将手中快抽尽的纸卷喇叭烟狠狠的再抽两口,向地上一掼,愤然道:“怕条卵!娘卖逼的!做么子事情冒得风险?这个世界做田都要看天老子的脸色,都有风险,大前年七八个月冒落雨,我那一亩三分田颗粒无收,娘娘崽崽饿得该死,过年新衣服都冒买一件,我差点子就去打抢作贼去了!你们讲这又是不是风险?”

  刘金贵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尽,对着刘金富老婆说道:“嫂嫂,还帮我搞点,”待刘金富老婆给他倒上后,他将嘴巴一擦,粗着嗓子说了起来,“大哥,我一直以来最尊敬你,但这次我要讲你太怕事了!你们都晓得我在城里打工,这么多的老板有哪个不是靠胆子大敢冒险才发起的财?邹百万邹老板以前是搞古董搞走私生意的,后来又开赌场,再后来又和县里领导搞关系包工程,又开煤矿,哪件事情不是冒风险搞违法?就是讲我们山城那些国家工作人员,么子税务局的公安局的工商局的城管队的,个个都象打抢一样,娘卖逼的,哪个不是为了自己,哪个嘴巴上不是说饿死胆小的胀死胆大的?大哥,该冒的风险就得冒,不冒就发不起财!”

  吴旺财也接上口说道:“大哥,你是大风村的支书,你也和龙镔龙老板关系这样好,个个要给你面子,个个晓得要想到我们大风村的地界上挖洞子采金要经过你的同意村委的同意,这次谭老板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拉我们全家入伙一起搞场子打洞子,这是发财的最好机会,只要挖出了金子,我们就世世代代可以不受穷不呷苦了,每个人五千块钱入股,怕么子!五千块钱的入股钱个个都是拿得出的,还怕挖不出金子?万一这个地方挖不出,我们就再换一个地方,一定要把它挖出来!”

  刘金贵看着大哥刘金富不说话,心里急了,焦躁的说道:“老大,你赶快拿个主意出来,到底我们要如何搞?现在已经有四个场子在动工了,个个晓得山底下有金子,个个都在昼日昼夜冒要命的挖,听说记老五那个场子刚刚才挖六七米今天早上就挖到金砂,刘二喜刘老板马上就出二十万把那个场子买下来了,记老五三天功夫就赚了十多万,现在又在其他地方动工了,这件事情你是晓得的,我们要是还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就是啊,大哥,你是大风村的支书,你们村里面也是昨天做了决定,哪个在大风村的地界里挖洞子都要交四千块钱给村里,”姚志宝也万分紧张的说道,“我是晓得已经有七八伙人都要要来挖了,要是都被他们把地方买下来了,我们想挖都完了!我敢保证我那几块田土底下一定有金子,万一被别人从洞子底下给挖走了,那怎么办?”

  本还在喝酒的刘金贵闻声重重的将杯子向桌子上一砸,厉声道:“我是不会出那个傻气的!现在哪个不是在说吴老四是个傻瓜?明明晓得自己的土底下有宝,还被记老五用两千块钱买去了,结果记老五赚十多万,记老五赚了这么多钱,一分钱的红都不给他吃,他自己就只晓得在屋里哭,老婆也骂他是个傻麻皮!我可对你们讲,我们全家任何人都不准把自己田土卖给别人去挖金子发财!我们自己挖!哪个敢卖我就冒当他是我们屋里的人!”

  刘老爷子将旱烟竿在鞋底敲了敲,将那些附着在烟锅里的黑色的烟灰敲落在地,又从厚塑料包里取了一点烟丝装上,并用漆黑的大拇指把那烟丝压紧,大女婿吴旺财将打火机放到老爷子铜烟嘴前,咔嚓一声打亮火,老爷子吱吧吱吧抽了几口,待烟锅里的烟丝耀闪着红亮的火光之后也说话了:“金富,你是老大,我和你娘都老了,也没有见过世面,不过呢,我只晓得一点,是山就有宝,哪个有命哪个就可以得到!你想啊,我们熊山,我们这个弯子里肯定山底下有宝贝,这个是肯定的啊!龙镔龙伢子为什么世世代代在这里,为什么龙伢子可以发那么大财喜,才二十岁的人就有车子有飞机,万千的钱,出息这么大,这个里面有名堂的啊!”

  他咳咳几声,喉管深处涌上一口浓痰,他将痰就唾在脚下,他没留意脚下已经积攒了好几口这样的浓痰了,他又说道,“我还记得前几年龙伢子的那个刘老师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一个仙女般的小女孩在这座山上转了一天,我还听说那个老头用了风水罗盘,还用舌子尝土,这一定就是龙伢子派来给他龙家看龙脉的啊!这个龙脉是什么?我看就是金子!······龙伢子聪明,所以他就有出息,你看他表面上是在搞什么矿泉水厂,还骗大家说这水可以卖钱,卖了钱以后就分给大家,结果他自己指使那个高老师他们挖洞子下的黄金,你说他们偷偷摸摸的挖金子挖了几个月,谁知道他们挖了多少?······当时我就觉得龙伢子说水可以卖钱这个说法奇怪,我活到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水可以卖钱!这就是龙伢子的聪明龙伢子的狡猾的地方,所以他就发财了,······咳咳······我在毛主席手上就当过村干部,那个时候大家都没有饭吃,现在不一样了,你自己出力自己聪明才有得吃,死做田是没有出息了,龙伢子说的什么高科技农业我也不懂,我知道有钱才有好日子,我只知道家有黄金三两可保灾荒三年,金富,怎么做你们就商量着拿个主意,该给自己图的就得给自己图,这个世界我看了七十年了,也就一句真话,那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些家庭成员的话都句句说在刘金富心上,苦日子过久了,真是不想再过了,有钱多好啊,再也不要一分钱瓣做两分钱使,可以帮细伢子多买点书买几身新衣服,将来他们长大了成家立业也就好操办得多,想想人也真的是不公平,在广东在深圳在香港看到的那些有钱人也真的是太有钱了,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开着小车,住着高楼大厦,穿着笔挺的衣服,唉。刘金富出神了一会儿,才警觉的看看窗外,压低嗓子说道:“告诉你们吧,是有不少人想在大风村地界上开矿,现在都在找我们想减免点钱。但这四千块钱是前几天村里得知山下有金子之后就几天研究做的决定,这是要给村里作开支的,当时就说了谁都不能作主少收和免收,就是乡长书记来了也一样,谭老板说希望村里可以少要点钱,这我就不好作主了,你们对谭老板说,这是没法子的,我可得一碗水端平。”

  他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就是古寨村那边动手快些,已经决定后天就开村民大会,集体讨论成立村里挖矿队,我们大风村估计几天之后也要召开村民大会,也要成立挖矿队,每个有户口的村民都占一股,”他想了想,又抬头看看贤惠的堂客,这才四十岁不到的年纪脸上就已经布满了皱纹,哪像那个龙镔集团里的那个钱毓慧钱副主席?人家也是快四十的年纪,可人家就像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长得那个水灵漂亮啊,人家从来都不用烧火做饭,从来都不用喂猪割草种田,想当年堂客还不是一样的就像龙镔集团里的那些女孩那样漂亮?自打跟了自己以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龙镔多有钱啊,想当年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孩子,可现在有了钱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那么有钱为什么又不多给自己一点?在香港时也就是打发了三千块作为路费!还是得自己有钱,自己有钱才能过好日子,才能让堂客儿女过得开心!

  自己和所有人相比,有个最有利的条件,那就是自己和龙镔关系那么好,谁都给三分面子,就连那黄**、孙**那两个老板都说只要自己利用自己的影响,去保证村民不来捣蛋村委不找麻烦就给自己5%的干股,黄老板他们是外人,这可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大家讲的都有道理,兄弟是做一世的,不能被兄弟们瞧不起。咬咬牙,拿出五千块钱干吧,况且都不用自己进洞子去挖,干得好处!万一挖不出来也是还有其他路子进钱的,不过怎么可能挖不出黄金呢?听别人讲,龙镔的那些手下有次挖出一块巴掌大的纯金!

  刘金富想了想,就从怀里掏出一包舍不得抽的精品白沙烟,这是一个要挖金矿的老板给他的,他打开烟盒,给每个成员递上一根,老爷子连忙摆手说道:“金富,金富,这好烟几毛钱一根啊,你们自己抽,自己抽,我就抽这旱烟!”

  刘金贵将烟接在手上,放在鼻子下嗅嗅,裂开嘴道:“这烟是真的,是真的,”他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道,“爹,你就抽吧!这辈子你也该抽几口好烟了!唉,在城里的时候有时实在不好意思抽这喇叭烟,怕别人笑话,可是没办法,打工就那么一点钱,总得多给家里留点吧,现在崽伢子的学费越来越高了,我只好抽这喇叭烟。后来到了公路上干活,工资高了点,偶尔我也买包两块钱的过滤嘴抽抽。哈哈,要是将来挖出黄金了,我娘卖逼的我就天天抽这好烟,喝瓶子酒!”

  刘老爷子仔细的盯看着这烟,也学着儿子那样闻闻烟味,这才爱惜的点上火,吸进肺里,努力让烟在肺里多停留一段时间,这才悠悠吐出已经极为清淡的烟气。五个烟头红亮照人,蒸腾出缕缕青烟,烟的香味和着水酒的香,合着擂茶的香,飘荡在刘金富的屋里,格外的温馨格外的甜浓。

  刘金富清清嗓子,非常郑重其事的说道:“那我们就定下来吧,每个人出资五千,和谭老板他们合作,村里有我,高老总他们也不敢得罪我的,但是我就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挖洞子了,不过你们也记着,千万不要去和高老总他们发生什么矛盾,我知道他们有些人是很有功夫的,出了大事那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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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伟其实早就来天雷乡很多天了,目前他正坐在河边沉陷于一种深深的自责之中,随后赶来的周擎正在一边安慰着他。

  他带着些哭腔对着资江河水骂骂咧咧的喊道:“我他妈的这张嘴啊!为什么要对别人大喊大叫这是金子这是金矿石?我又为什么要进高智勇的办公室?为什么要进那个矿泉水厂?我有为什么要来这个狗**天雷乡狗**熊山?我他妈的自己的儿子都不管,跑到这里来我是不是有病啊?!”

  周擎是被石伟几个紧急电话从广州叫过来的,那是石伟在三月二十七日紧急电话催他立刻赶到天雷乡去说是有万分惊喜一定要见识的情况逼着他向学校请假。没想等他两天之后来到天雷乡,天雷乡就已经动起了干戈。那些得知山下有金矿的乡民组织了几个队伍争抢挖金矿的地盘,并且还和高智勇领导下建设的矿泉水厂员工打了起来,当时还伤了人。高智勇说这些土地都已经被龙镔修建水库征用,但是乡亲们坚决说这种名义上为修建水库搞矿泉水厂实际上则是在挖金矿的征用是欺骗,完全无效,他们也有权力挖采金矿。双方相持不下,最后为了怕县里知道把整座山都封存弄得大家都没戏,就达成协议,因为这些被怀疑有金矿的土地都是属于熊山上几个村子的集体土地,所以任何人只要得到乡里和村里的同意并交纳一定开采费用就可以挖采,这个挖采期限就是直到县里来了工作队阻止为准,而刘二喜只要有人挖到了金脉就会出资十万以上买下这个洞子。大家觉得这很公平,毕竟只有刘二喜有设备可以很好的提炼出黄金。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挖出了天然的金块!这下全体乡民更加疯狂起来,到了四月四日熊山上就已经到处都是炸开岩石的**声,那些疯狂的乡民为了防止县里来人阻拦,甚至将那条唯一进出天雷乡的公路用巨大的石头封住,而且挖矿队之间、挖矿队与当地乡民当地村委会之间矛盾越发激烈,昨天也就是四月八日,那个大风村党支部书记刘金富的弟弟刘金贵被另一伙人一刀就把右手指头削去两根,屁股上还被打了一火枪,现在正在天雷乡医院躺着。

  想想这个高智勇也太他妈的坏了,借着龙主席的名义自己私挖金矿,要是龙主席知道一定会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只是龙主席还在美国,石伟在四月一日的时候已经电告了龙镔,可是龙镔没有回来,他在向康定庄康部长和薛冰莹薛副主席汇报之后这两位领导对自己交代到坚决不准直接向龙主席汇报,现在正是谈判关键时候,这样的事情政府会管的,万万不能让龙主席分心,导致谈判出现纰漏。

  周擎和石伟都清楚知道,还在美国的受到高智勇蒙骗的龙镔一定不会知道现在情况越演越烈,马上就要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石伟一直在对着资江河骂娘,豹子跑了过来将头伸进河里喝水,石伟气急了,抡起一块卵石就砸在豹子喝水的地方,将水花都溅在豹子的身上,豹子无所谓,将身子抖了抖甩干,偏着头看看石伟,又看看河面,突然就吼一声,向着河里扑去,转悠了一圈之后又上岸了。

  石伟越发气急,指手画脚对着豹子厉声骂道:“就是你这死狗!要不是为了把你带到老家来看看,我就不会来这个鬼地方,更不会发现那个高教授的秘密!我操他妈的,什么高教授,简直就是一个人面畜生!我看老六要怎么收拾他!”他又凄声对着长天喊道,“狗**老六!你他妈的还不来的话你们老家就要死人了!我看你怎么得了!看你怎么收拾你用人不善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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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水库是跟据熊山山脉在天雷乡的山形来修建的,正好是一个底部略尖而两翼敞开的凹字型,修水库要做的就是将凹字型用钢筋水泥砂石牢牢连接起来,并修建与之配套的灌溉网络。

  龙镔要求直升飞机在熊山这片水库工地上空盘旋,透过舷舱,龙镔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凹字型底部那片闪光的白色石块正是自己给先祖修筑的保护设施,从空中往下一看这竟然成为了一个标志物。

  再向下看,围绕在凹字型的区域里简直就是热闹非凡,人群簇拥着就像看热闹或者抢食吃的蚂蚁,偶尔传出的轰轰炮声震天动地,坐在飞机上都可清楚听见。看来已经的确这里发现了金矿,而且这些人正在发现金矿带的地方钻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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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天雷乡的任何人只要一见到直升飞机就知道一定是天雷乡的骄子龙镔回来了,而飞机的安全降落场地就是那个天雷乡中学的操坪。于是,石伟和周擎一看到飞机在空中出现,就立即从山上向天雷乡中学的操坪上冲去。

  龙镔却依旧指挥飞机在空中盘旋,他要从高空详细了解挖采情形,蒙远打开摄像机拍摄着。

  在山上忙碌的人们有一些人饶有兴致的看着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无比羡慕的聆听着那飞机旋--&网--,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就将情况汇总之后向龙镔汇报。情况显示有很多老师都说他们也准备去组织或者参加入股去挖金,全乡百分之九十的村干部和全体乡干部已经加入了或者是正准备加入,而且现在乡政府里没有一个人,全部都上山了,据他们自己说他们身为政府工作人员必须到采矿现场去维持现场秩序防止盗挖矿石顺带保护国家资源。

  下午时分山城几个县领导对指挥中心打电话来了,用殷勤而又歉疚的语气慰问龙镔辛苦了,龙镔当即就将自己亲眼目睹的情况向这些领导说了,表示自己认为必须坚决杜绝这种无序开采的行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纠纷矛盾和生态灾难,也向这些领导表示自己对此事完全不知情,诚挚希望政府出面管管。领导解释说目前正在和县市矿管局的领导们研究如何才能有效的维持秩序保护国家资源制止当前混乱局面,现在只等县市决议下来以便形成具体红头文件下来就会将这个小型金矿也纳入政府规划具体管理。

  到了下午五点多钟以后,有十多个人聚集到了指挥中心门前,还不时笑着交谈,蒙远几个人凑了进去,听见有几个乡村干部模样在那里大谈什么黄金作为贵重金属天然就是货币就是财富的象征有了黄金就可以脱贫致富,什么哪个哪个的场子今天出了矿石卖给刘二喜刘老板才五六天功夫就赚了二十三万,还有什么哪个的场子挖了二三十米了还没有挖到矿石,并没有灰心丧气继续在挖,还有什么哪个场子今天又和谁谁发生争执,什么哪个场子已经从县城请了杀手来护场等等之类的话。

  起先蒙远他们还没有在意,没想人员越来越多,不到半个小时时间就围上了五六十人,语声也开始粗鄙起来,有一些甚至指着指挥中心开始叫骂“莫以为你是有钱老板,这座山就是你的了,你挖得我们也挖得!”“娘卖逼的,你有钱你算我条卵?老子一没有打抢作贼,二没有放火杀人,挖山里面土底下的东西关你屌毛事?”“你他妈的逼!你有钱修条路有什么了不起?你修没有修路老子照样是这么活!你要是嫉妒我们抢了你偷偷摸摸挖的金子,你做的出来的话你就再把你的路挖掉啊!”

  康定庄蒙远他们已经意识到这是当地那些挖金的乡民受到别人的哄动在向龙镔发泄内心的积怨和不满了,他们受过这方面的应急训练,知道如果不能有效控制开始激动的群情的话,那么就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极有可能将酿成一起围攻事件!因为,从这些村民的话中可以看出,他们已经把龙镔当成了阻挡他们发财的最大障碍,龙镔已经变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

  然而正当他们在门外向那些乡民辩解龙镔完全与此事无关的时候,已经听得满脸铁青的龙镔对着身边的黎大山厉声喝道:“把他们叫进来!让他们说!”

  黎大山一时无法理解龙镔在同一句话中有两个定义不准确的“他们”,这两个“他们”到底是指康定庄他们还是指乡民们,又或者是哪个“他们”是指康定庄他们,哪个“他们”是指乡民们,他完全把握不准。他知道龙镔受了不少委屈,也知道龙镔有两天一夜没有进食一粒米,就轻声劝说道:“龙主席,康部长去劝劝他们,您就安心的在这里休息,不用去听外面那些人的话,乡民们的误解都是因为他们愚昧无知······”

  龙镔再次在眼前出现昨天同样的幻觉,他清楚的看到有一个自己出现在面前,他更清晰地看到那个自己全身赤裸,这个自己是飘浮在空中的,赤裸的全身好像冰那样的透明,透明的躯壳上那个胸腔已经全部打开,没了心没了肝没了肺没了胃,整个胸腔内糊糊的一团在恶心的蠕动着,双脚双手也已经没有了,那泛黑的血液正在惨白的头颅上嘴巴里眼睛里耳朵里鼻孔里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滴落在地上竟然似乎响起一种音韵,仔细一感觉似乎这就是魔鬼的音乐,正在感觉的时候突然之间那双手抓着大腿股骨轻飘飘飞荡过来,这双手上下挥舞着,似乎很做作的在做着这曲黑色魔鬼音乐的指挥。

  一般的音乐都有过鸣,有序曲,都会在渐渐深入下去的层次中达到高潮,可今天这魔鬼音乐完全不同,它根本就不必要什么节拍鼓点,也不必要多种乐器协奏,它只需指挥棒如金蛇狂舞,只需再来一点外力,这个外力就是人类的声音!

  ······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指挥中心亮起了室外的照明灯,屋外的人已经聚集了将近三四百人,个个群情激愤,叫骂着龙镔的名字,骂喊龙镔是狗娘养的骗子,假装修水库搞矿泉水厂实际上是自己要偷那属于全体天雷乡老百姓的宝藏,骂喊龙镔是负心狼,自己挖足了金子就要政府来制止他们了,真是冤枉小时候对他的同情与关照了,······刘金富还有一帮子大风村古寨村的人叫嚷着要进来!

  龙镔完全肉眼都可以看到有一种东西从那些人身上奔涌出来并正穿越房门穿越墙壁穿越一切障碍直接对着自己,不,是对着两个自己袭击过来,甚至龙镔可以非常奇怪的听到摸到看到感觉到它们打在两个自己身上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是极细微的吱吱声响,摸上去却冰凉冰寒寒得刺骨,看上去却象亿万条浑身长着毛刺的爬虫,感觉到它们已经无处不在,感觉到它们已经在噬咬着两个自己,啃吃着血肉骨头,就连毛发牙齿都不放过,它们急速的吃着又急速的排泄着,排泄出黄黄白白红红绿绿黑黑的粘状物,湿湿的一点一点,一坨一坨。

  龙镔模糊昏沉着,任随爬虫吞噬着自己,任随声音灌输,更任随冰冷将自己包裹。

  龙镔不知道刘金富是怎么进来的,大风村和古寨村的那些叔叔伯伯爷爷们又是怎么进来的,他只是隐隐约约的想到:没有自己的允许,康定庄他们是不会允许他们进来的,是的。

  刘金富带着哀求甚至满脸是泪的低三下四的对他说道:“龙······龙主席!您已经有那么多钱了,您赚点钱一抬手的事,何必在乎这点小钱呢?就别再和我们争食了,我们求求您了,”

  又一人说道:“龙主席,我是看着您长大的!您小时候日子过得苦,您也知道苦日子难熬,我三个崽读书,不挖点金子活不下去啊!您说您现在就要政府封我们的洞子,您这不是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吗?您要真是这样做了,我们全家也就只能跳资江河,喝农药了!”

  再一人说道:“龙主席,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提炼金子,也没有那个技术,我们只想找到金子就把洞子卖给您,金子照样还是您的,我们只要一点辛苦费,您无论如何要体谅一下我们的苦日子我们的难处啊!”

  石伟哭笑不得的在一旁说道:“我都和你们说了一千万遍了,这个金子不是龙主席来挖的,是那个高智勇借着龙主席名义使的阴谋诡计,龙主席是为了你们好,帮你们修公路修学校建水库发展高科技农业,你们不要只看到眼前那点金子,提炼金子是有很多有毒物质的,到将来你们这里田也不能做鱼也不能养连喝的水都没有,那个时候就会后悔莫及的啊!”

  一个人哭丧着脸说:“算命先生讲我要想发财就在今年,刚好今年发现山底下有金子,这就是我发财的好机会,我拿出四千块钱和别人合股,洞子已经挖了七八米了,只要再挖几米就可以找到金子,我就可以发财,龙主席,我们晓得你黑白两道吃得开,算我这个叔叔求你了,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啊!”

  再一人喊道:“龙主席,如果你坚决不准我们挖也可以,你能不能够给我们每个人三万块钱?天雷乡一万七千人,你是不是敢拿出五亿分给我们?如果你舍不得拿出来,那你就没有权力来管我们,我们挖金子是自己出钱自己干活亏了赚了都是我们自己的!整个熊山天雷乡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要你管这么多闲事干什么?”

  刘金富对着一脸茫然两眼空洞双耳已经开始失聪的龙镔弯腰做稽说道:“龙主席,龙主席,你要修水库,要搞农业我们根本不拦你,我们只求你等我们把山底下的金子挖完你再来修,我们这个要求不过分啊!而且我们也不怪你请来的那个高教授,也相信你确实没有派他来挖金子······”

  龙镔继续茫然呆坐,此刻的他正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在虚无飘渺的看着那两个自己正在疯狂的打着架,又抓又咬又啃,一会儿的功夫就互相折腾得七零八碎,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在地上蠕动着。

  谁也不知道龙镔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刘金富最害怕龙镔这种神色,因为那次龙镔在龙家祖坟盗掘事件发生后跪在祖坟前的他就是这个神色,过不了多久那个吴喜中在狱中就死了,早有传言就是龙镔指使他那些无所不能的保镖下的手。刘金富越想越怕,骨头不禁一软,腾地就跪在龙镔面前,放声哀求道:“龙主席,您一定要帮我们说句话啊,千万不能让政府把我们的洞子封了,否则一定会死人的啊!那个乡亲不要发财啊?哪个乡亲想亏本啊?”

  嗵嗵又有几个人跪在了龙镔面前,龙镔隐隐约约知道,这些人都是他的长辈,每一个人的辈分都比他大,有一个人蹭地打开手上抓着的一个纸筒,在龙镔的脚底展开,对这龙镔悲伤的说道:“龙主席,这是你九岁写的对联,这是你十岁写的对联,这是你十一岁写的对联,这是你十二岁写的对联,这是你十三岁写的对联,这又是你十四岁考上大学时写的对联,我每年都收藏起了一副,我有时给你一块钱,有时给你两块钱,因为我知道,你一个细伢子既要读书又要照顾爷爷还要负担起两个人的生活,我可怜你同情你的生活困境,可我也穷,也只能这样帮你,现在你富有了,可我还是那样穷,现在我有机会发财富裕了,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以前,也来同情同情可怜可怜我们现在的日子呢?”

  *************

  过去好些年了,对联上那鲜艳的底色早已褪去,只是那漆黑的字迹,那很是稚嫩的字迹依旧在无声无息的彰显着那段岁月,那段艰难,又或者表白着那段情感。

  不过此刻的对联是放在那些血肉的碎片上的,难免就沾上点不清不白的血污,说这是血污也不对,因为这五颜六色的糊糊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龙镔突然间全神贯注的看起对联来,这样的对联写得真是有趣,什么“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之类的,不过也对,天增了岁月那人肯定就得增寿啊,是不是?不错了,每年都要死这么多人,天增了岁月不一定人就会增寿,有时候天增了岁月,人就会没命的!就像自己一样,不过就剩下寥寥几年罢了!

  这副对联也好玩,什么“四面来财,八方进宝”,是啊,每个人都想要钱都想发财,恨不得全天下的财富都是自己的,滑稽,真的加入四面八方都有钱涌来的话,那他家哪里还装得下?

  钱?钱是什么?寿?寿又是什么?是钱为寿而生,还是寿为钱而作?无钱有寿会怎么样?无寿有钱又会是怎么样?

  钱,自己掌管着数百亿港币资产,可这钱不是自己的;寿,自己今年二十一,按照70年计算,自己还能活四十九年,可实际上自己最多还剩下九年。记得这些修水库的钱都是钱老,干爷爷钱老奖励给自己,还有现在在集团的薪水,不过自己到底实际上有多少钱根本没有印象,就算有印象又有含义吗?摸摸口袋绝对找不出一文钱,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以正常健康人来看,将来的日子的确很长,生活也必定可以想象中那么美好。可是自己其实已经知道这么些年来不间断的透支自己的体力脑力,再加上旧伤旧创,没有很好调养,其实自己早已百病缠身,只是没有发作而已,最无奈的是,其实另外四十年早已被老天爷收去,老天爷早就给自己下了那么一个无耻的诅咒。

  ······

  蒙远接到了一个电话之后就显出极其为难的神色,悄悄的跟康定庄说了,康定庄大惊失色,赶忙附在龙镔耳边说道:“龙主席,美国方面又变更了谈判条件,谈判团想请您回去主持工作······”

  终于一切空虚对一切虚无开始了最后领地的占据。

  龙镔受不了全身上下彻头彻尾的冰寒,这种冰寒是一种极端难以忍受的恐惧!这恐惧是虚无的血液在空虚的温度中无限矛盾的沸腾,是颤抖的虚无在空虚中极度扭曲的挣扎,更是狰狞的虚无企图逃出危险的空虚那无处不在的掌握,是执着的虚无终于决定在放纵的空虚下无奈屈从!

  他变态的,卑劣的,狂妄的,阴险的,却又极端得意的纵声大笑,那笑声有若天雷乡传说中的十八个惊雷,更有若疯癫的毫无目的的闪电,在天雷乡在熊山上空睥睨一切的肆虐猖狂!又在纵声大笑中猛地站起来,抡起屁股下的凳子对着那些声音那些五颜六色的血肉一顿狂砸!

  吓得刘金富他们连连后退,惊慌的退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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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大风村又有人打来电话报告说龙家那洁白的祖坟上已经被泼洒了很多大粪很多女人的月经。龙镔记得在飞机上看祖坟就像是熊山上纯洁的坐标,可如今坐标污秽不堪了!

  龙镔闻讯之后,面部肌肉抽搐了两下,一言不发就向大风村走去,康定庄他们想用车子送他,被他冷冰冰的盯了一眼之后就禁口不语,只得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龙镔一口气就走到那块儿时经常玩耍的沙滩上,看着沙滩看着河,这河里,哥哥龙泉就是在河里淹死的,对,就是在这河里淹死的,我要喝掉它,我要喝光这条被诅咒的河!

  他伏下身子象动物那样在河里狂吞着河水!

  突然他听到耳边响起一个似乎无限慈祥无限宽容无限温和无限博爱的声音:“孩子,你难道不累吗?”

  正在大发野性的龙镔骤地全身痉挛起来,痉挛而又迟疑的问道:“你?你是谁?是我的齐爷爷?我的外公?我的钱爷爷?我的苏爷爷吗?”

  这个声音依旧这样似乎无限慈祥无限宽容无限温和无限博爱:“我是汪主席,我是一个老人,我什么都见过了,什么都知道了,孩子,你累吗?你难道就不累吗?”

  ······

  在痉挛中的龙镔渐渐迟缓起来,慢慢舒张了,他定定的看着这个声音的主人的眼睛,定定的答道:“我累,我很累,很累,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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