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说的,以为到死都会掩埋住的,可是巨大的痛苦和无法承受的矛盾心理,让韩灵再也无法隐瞒了。顶点 更新最快
“……所以,我才是最坏的那个人啊!我是故意接近你的,我也是故意对你好的,我用我驯养的黑赤鸟来暗中保护你,还为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说什么想让你见见我的家人,其实我的家人更想见你啊,想见见这个所谓的贵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我这样的人,这样有心机的人,这样丑陋的人,你又何苦为了我,去跟王家对抗呢!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常芸会死的这个想法,在三年前晋升比试那天,她在人群里看见那么多王家人追杀常芸的时候,就在脑海里冒出来了。那个时候,比起失去贵人从此命运不顺的恐慌,她发现自己更害怕的,却是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那是只要一想起就会心脏抽疼的痛苦。
后来,家里出事,她怨过常芸,觉得她抛弃了自己,所以她的家族才会出了事。但是这样的想法却在多个午夜梦回中被她自己否认她发现她的内心深处,有对命运不公的怨,也有对拥有这样想法的自己的羞愧,但就是没有对常芸的恨。
她没有办法恨常芸。
她苦笑原来,她就是这么矛盾而无用的一个人啊!
内心的苦楚让她全身抖如筛糠,死死抓着常芸胳膊的手指也泛起了灰白。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来直视常芸的眼睛,妄图最后的坦白和恳求换来常芸的回心转意,可是
她的手指却被常芸一根一根地掰开了。
她眼睁睁地看到,眼前女子的双目变得幽深,浓如深潭,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一丝苦意和无奈爬上了她愈发成熟的面容,薄唇轻启,落下一句叹息。
“……所以,又怎样呢?”
她不是没有觉得蹊跷过。
余成峰对自己探究的目光,还有余家小辈莫名的热情,让她疑惑,但她却不愿也不忍去猜想余沐儿是她一心复仇那段日子里唯一的亮光,是她从未怀疑过的人哪。
所以,就算接近自己的动机不纯,那又怎样呢?
这又算得什么心机呢?
常芸退后一步,站得笔直:“沐儿,你听好,我这次去寻王家,是为了芸芸众生,为了整个云国。我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你若一月之后见不到我,就当你命中贵人死了,从此,就要靠你自己了。”
她掌风劈来,将一枚灵丹送入韩灵口中。
“一定,要好好活着。”
说完,常芸转身快步离开,片刻之后,身后传来韩灵悲恸的哭声,在黑夜里,显得是那么的凄厉,和刺耳。
沉沉夜幕下,常芸一身戎装,火红的披风在身后随风扬起,如黑暗中的嗜血蝙蝠。在她的面前,是密密麻麻的一众死士,面色沉静,目光却是灼然的。
秦炎站在常芸身侧,沉声道:“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他不禁勾起一抹邪笑这一天,他等待了这么久,密谋了这么久,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顺利地到来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期待,家里老爷子和那几个趾高气扬的兄弟,见到自己即将创下的丰功伟绩时,脸上会出现何等精彩的表情。
十岁时,他是“无法开眼”的废物;十年过去,他要秦家世世代代为他称功颂德!
“光州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常芸冷声问道。
“我办事什么时候出过纰漏?”秦炎笑道。
常芸看了他一眼,右手一挥:“出发吧。”便再无多言。
秦炎一声令下,黑夜中的死士如同蝗虫一般,密集、有序地,往着东边行去。
那里,有即将升起的太阳,和云国的心脏。
三日后。
傍晚。
光州。
王家祖宅。
偌大的宅里人声嘈杂,灯火通明。打扮规整的丫鬟和小厮端着菜肴珍馐,急急地走在金碧辉煌的走廊里,向着大厅行去。
今夜是王家一年一次的祭祖仪式,是王家所有亲眷都会出席的重大盛会。先前更有传言,久居高位的曦贵妃也会回来祭祖,为王家祖业添砖加瓦。
角落里,两个小丫头正揉着酸痛的手腕和纤腰,趁着没人看到的机会,抓紧休息。
“呐,我先前听说今年的祭祖仪式不是不办了么?怎的又来了?”一个扎着双髻的丫鬟不满地嘟囔着,从半月之前她们这些下人就开始准备,可真真是累坏了。
“因为停战了呀。”另一个丫鬟答道,“我可听说,这次是贵妃娘娘特意嘱咐要办的呢。”
“哈?贵妃娘娘以往可都是不闻不问的呀,怎的这次就……就这么积极?”双髻丫鬟寻找着不那么难听的措辞。
“那我哪能知道,”小丫鬟翻了一个白眼,“这是我们这些人能知道的吗?”
“哦……也是……”双髻丫鬟悻悻的,不说话了。
说起这个曦贵妃,最近倒老是有些流言。光州人谁不知道她不仅巫术精湛,皇宠更是滔天,在云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时候甚至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前些日子羯国突然宣布停战,宫中甚至流出了消息,说羯国此番举动是有曦贵妃插手的内因。
曦贵妃?双髻丫鬟有些发愣。才十二岁的她不是很明白,一个久居宫中的贵妃,怎么就能影响到国势了?
摇摇头,她端起盘子,踩着步子往大厅里去了。
“瞧瞧这些偷懒的丫头。”远处,一个干瘦如柴的半百老妇站着摇头。
她一身紫衣,身形瘦削,双眼有着长年摸爬滚打中历练出的精明之光。她一遍一遍地逡视着大厅里的布置,力求找不到任何一点可能会被挑剔的纰漏。
“嬷嬷,这是今晚的来访名单。”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将手里的名单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老妇的面前。章丽华冷哼一声,伸手接过。
每年的祭祖仪式上,总会有好些人登门拜访。说是来为国之先驱祭祖祈福,实际上谁不懂得那些人送礼巴结的心思。章丽华是瞧不得这些人的,但是没办法,这些人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不得怠慢的。
咦?她突然看到名单上一个不甚熟悉的名字。
“这家的人也会来?”她不禁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