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明白了,那委屈的眼泪流的更欢了。
“奶奶…受委屈了…”她们哭道,“只是到底要多少日子,奶奶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住…”
大少奶奶的身子还能受得住多久不知道,反正第二日这河中府的知府就受不住了。
刘乔生平反,声势浩大,这原本是一件好事,但现在这刘乔生的家人却如此的闹,好事眼瞅着就变成坏事了,就是要变成坏事,也别在他的地界变,只要离了这里,你们爱上那闹就上那儿闹去。
知府夫人再一次来到宋三娘子这里。
“如今只是扯不清的口角官司..”她一脸无奈的说道,“人说打听了,没得到消息,再加上路远,世道不太平,家里这个病那个老的,便也没再往这边来,哪里知道姑娘还在….”
刘梅宝一声嗤笑。
“要不要把当年往京城捎过信的人都找来,和她当面对质一下?”她说道,面上带着几分鄙夷,“这么简单的事,道个歉而已,认个错,承认自己真小人,就那么难?非要唧唧歪歪的往别处扯….”
“大姑娘,”知府夫人示意她坐下,神态肃正几分道,“且不说对质能有个什么结果,既然人家当时不愿意接你,肯定不会让重要的人来见那捎信的人,三娘,可是如此?”
她看向宋三娘子。
“是,大多数回来都说见了门房,把信递进去了,人却是并没有见到。”她低声道。
“你瞧,”知府夫人又看向刘梅宝。摇摇头,“这就是人家铺好后路了,你如是去对质,那些下人还不好打发,说是卖了辞了不在了,你哪里对质去?”
刘梅宝瞪着眼不说话了,可不是,瞧这些人来着之后不要脸的做派,真有可能留了后手,……
见她不说话了。知府夫人面上稍微轻松些许。
“对质结果好的,不过是一句恶奴欺主玩忽漏报,不好的还是要说你舅妈….”知府夫人缓缓说道,点到为止。
“太太,这大悲大喜的我都经过了。还怕人说我什么。”宋三娘子含笑说道,一面起身给知府夫人施礼。
“我知道你不怕,我知道你对姑娘好。大姑娘呢也对你好。”知府夫人笑道,起身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只是。能有好的,何必非要坏的?”
说着又看向刘梅宝。
“还有。你果真不回去,你爹娘怎么办?”知府夫人轻轻叹口气,“你难道想让你爹娘孤魂在外不得归故里吗?不想让你爹娘入土为安吗?”
话说到这份上,应该足够了吧?知府夫人看着刘梅宝,保持沉稳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期盼。
刘梅宝沉默一刻,缓缓摇了摇头。
“我想,我爹娘并不介意,俗话说,青山处处埋忠骨,我爹为解县百姓而死。想必他亦是愿意魂安此处。”她淡淡说道。
哪句俗话说过这个?知府夫人愣了下。
带着几分丧气又几分烦躁走出了宋三娘子家,知府夫人刚回到家要躺下缓口气,就有人报卢岩求见。
要是别人知府夫人就不见了。这个卢岩却不敢慢待,尤其是听知府大人说了屯堡对峙危急时刻突生变故的事之后。
卢岩说话很直接。也没有客套,拿出庚帖递过来。
“我听梅宝说被撕了,所以重写一张来,就有劳太太了。”卢岩说道。
知府夫人看着被递过来的庚帖,只觉得更加头大。
她并没有说庚帖的事,忍不住给卢岩说今日发生的这些事。
“那怎么说也是自己家人…虽说是刘家人有错在先,但闹成这样,姑娘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又说不让爹娘回去安葬,这可怎么成…”
絮絮叨叨半埋怨半无奈的说了一通,卢岩只是听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
“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谁好谁不好,不怕。”他只是淡淡说道。
知府夫人就噎了下,可不是,这个人要说起来,可是比那刘梅宝更凶猛的人,跟他说这个,不是对牛弹琴….
“我是为姑娘着想,不想她将来被人说闲话,这世上本就是曲直难定,刘家不义,姑娘不孝,说起来合情合理,但到底是不好听,今日人都明白,说你对,来日时候长了,便又有人说你不对,家务事家务事,本就清官难断…..”知府夫人有些恹恹说道,对于自己想要这卢岩劝说刘梅宝的念头不报希望了,“归根结底,谁让她姓刘呢,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个败了,那个也落不到好…”
她摇头说道,一面拿起卢岩递来的庚帖,笑了笑。
“..就说着庚帖,原先宋三娘是刘姑娘的长辈,这件事由她做主便是了,如今刘姑娘的家人来了,跟人家比起来,宋三娘却是外姓人…”知府夫人说道,“这婚姻大事,要是隔着人家祖家不说一声就定了,此时此地看来是没什么,那将来呢,日子久了呢,或到了别的地方呢,人说起来,并不是都知道内情的,不告谓之奔,奔则为妾,自甘下贱..….”
她随口说着,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倦意。
卢岩一直没什么反应,但当听到这句话时,他的神色一凝,目光郑重起来,但人坐着不动没有说话。
知府夫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絮叨这一通,觉得心里的憋闷散了许多,再看眼前这个年轻人直直的坐着,神情无风无雨,颇有些呆呆的模样,便自嘲的笑了笑。
且不说这个出身草莽无父无母无人教导的年轻人,就是自己的两个儿子,谁会在意自己说的这些话,坐了这半日早不耐烦了吧。
“你去吧。我记下了,既然我做了这个媒,就自然要管到底。”知府夫人含笑说道。
卢岩嗯了声,点点头施礼道谢便告退了。
又过了一日,大少奶奶又去跪着了,刘梅宝坐得住,知府夫人却坐不住。
“人家现在别的不说,就是要请刘大人的灵柩回去,这死后入祖坟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要不然成就再大。也是个孤魂野鬼,死而不得安….”她语重心长地说道,“让自己的亲长死而安宁,那是世人所不能容忍的最大的不孝….”
刘梅宝撇撇嘴,别人看我孝还是不孝。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难道还怕他们看我。
她问心无愧就是了。
“你如果果真这样做了,你年纪轻。他们便会说你受了蛊惑.,那刘家的话便又让世人信了三分...且不说吐沫星子能淹死人,就是官府,只怕也要过问了。到那时,你再说以前如何。都抵不过如今你们的错惹眼。”知府夫人肃容,耐心又坚持的缓缓说道。
她说完,刘梅宝低头看手指,宋三娘安静的坐着,屋内的气氛安宁而平静。
“太太吃茶。”刘梅宝见她告一段落,忙让道。
知府夫人一阵气闷。
“我不吃你家的茶,如今还是做你家媒人呢!”她带几分气恼说道。
媒人不能吃主人家的茶,这是自来的规矩。
“哎,对了,正要说呢…”刘梅宝眼睛一亮。想起什么忙开口。
宋三娘子在这时打断她,接过了话头。
“还得有劳太太再让人来换庚帖。”她起身恭敬说道。
知府夫人叹了口气。
“说这亲事呢,以前也就罢了。偏如今知道刘家还有人,人也来了。不和人说一声,就定了这亲事,只怕是…”她摇头说道。
“怕什么,我的命他们都不管,还想管我的亲事?”刘梅宝笑道。
“不得对太太无礼。”宋三娘子喝道。
知府夫人说起来是个老实人,心眼也不错,也并非欺穷拿捏摆谱的人,刘梅宝对她印象不错,闻言忙道歉。
知府夫人摇摇头,笑着示意无碍。
“姑娘还别不服气,你的亲事还真是刘家管的,他们不管,姑娘觉得理所应当,但外人可不这么看,尤其是将来,卢大人必然是前程无量,将来人前人后的,说起来妻子是不告而娶….”她摇头说道。
“什么叫不告而娶,我舅妈就不是亲长了?”刘梅宝瞪眼说道。
“姑娘还别不信,这话我知道,但更多的人还是不知道,难不成姑娘将来要见一个就跟人解释一回?”知府夫人笑道,“更何况这次在屯堡,卢大人如此作为,知道的说他是为护下属不惧高官,不知道便要说是为了姑娘红颜一怒,百姓间说起来是个妙事,那在当官的人眼里可就有些不稳重了,对卢大人的印象就自然…..”
她话点到为止,笑着摇摇头。
刘梅宝觉得她说的不对,但偏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一时没说话。
宋三娘子神色凝重起来。
送走知府夫人,二人对坐都有些心事重重。
“你是..”沉默一刻,刘梅宝和宋三娘子都抬头开口说道。
话一出口,又都笑了。
“舅妈,你说,真的要回去一趟吗?”刘梅宝起身坐到宋三娘子身旁,问道,“我如果不回去,将来真的会对他不好吧?”
她说着话皱起眉头,这次在屯堡,他当众对抗上司之命,这在职场上来说,是很大的麻烦。
他没有靠山,如今的一切都是拿命换来的,是多么的不容易,更何况如今他也不是他一个人,手下那么多人,都靠着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三娘子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算什么大事,如今不是他们做主,而是你自己做主,你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她整容说道,“那刘家,你想去就可以去,不想去抬脚就能走,不值得费心。”
这意思也是要她回去了?刘梅宝看着宋三娘子,慢慢露出笑脸,重重的点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