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陈胤豪的猜度

　　一次倏忽足以改变整场比赛的结果，比赛的转折来得如此突然确实有偶然的成份，但更多的是实力的差距。

　　比赛最后结束的时候，双方队长握手致意。安东尼道：“马里兰是一支很好的球队，这场比赛我们赢得并不轻松。”

　　“密苏里也很强，我们也输得不冤枉。”马丁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比赛时候暴怒的情绪了，“说老实话，明年六十四强赛除非是最后决赛我真不希望碰到你们密苏里。”

　　安东尼笑道：“彼此彼此，我们也不希望遇到你们马里兰。遇上你们即使能够打赢也没有体力打赢下一场比赛。我们现在就在为明天的比赛担心呢。”

　　“能够走到这儿的球队谁都不好惹，别人也一样。我们今晚就要返回学校不能给你们加油了。明天的比赛要打赢，不管是北卡还是杜克通通将他们打败。比起他们我更希望密苏里赢得冠军。”比起北卡、杜克那些名门贵族，密苏里、马里兰两支强队中的平民彼此之间倒很有点草根情结。

　　安东尼笑道：“放心，我们一定加油！”

　　马丁转头看了看那边的陈俊豪，羡慕道：“如果

　　那个中国球员在我们球队，这场比赛赢得就是我们了吧！真是羡慕你们密苏里的好运，竟然能够同时拥有三名顶尖球员。替我向那个中国后卫说句抱歉把，我为比赛之前的无礼向他道歉。”

　　安东尼回头看看陈俊豪，扬手示意他过来，笑道：“你自己和他说吧，杰克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

　　陈俊豪走过来，马丁摔下向他伸出手：“你好！”

　　“你好。”陈俊豪淡淡一笑，“基肯－马丁，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我也一样，杰克陈，中国的陈俊豪，我会记住这个名字的。抱歉，比赛之前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陈俊豪微微一笑，温和道：“没关系，我将那视作是你的心理战术。”

　　马丁愕然，失笑道：“那这种心理战术下次我可不能再用了。”左右众人都是一阵会心的微笑。

　　密苏里赢得了比赛，马丁也赢得了密苏里篮球队的尊敬。八强赛第一回合，密苏里轻松晋级。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后，杜克、肯塔基、康涅狄格以及密苏里大学晋级四强。去年的冠军北卡由于实力削弱太多不出意料的落马淘汰。八强赛的第二天便成了没有主队的大赛。

　　第二轮对阵形势：密苏里对肯塔基、杜克对康涅狄格。比赛在同一个球馆进行，上午杜克对阵康涅狄格，下午密苏里对阵肯塔基。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之后，全美各大体育媒体迅速对比赛进行了详尽的报道。北卡的落马、杜克的完美晋级，北卡双星强烈的对比是媒体报道的重点。冠军的热门康涅狄格与杜克的提前相遇一样有吸引读者眼球的价值。世袭豪门肯塔基辉煌依旧、新贵密苏里强势崛起……一轮八强赛下来，媒体实在有太多的话题可以炒作。

　　密苏里对马里兰两个草根贵族的比赛也得到足够的重视，那是因为这场比赛中星光闪烁，双方的王牌球员上演超级球星的精彩演出。安东尼拿下四十一分，卡曼拿下双二十（二十五分、二十一个篮板），马丁的准三双（二十七分，九个篮板、八次助攻）这些是任何媒体都不能忽略无视的精彩表现。这种只有在NBA才能够看到出现在NCAA的赛场上，足以让每一家媒体疯狂的追捧。

　　“杰森－安东尼上演超级进攻表演，NCAA第一前锋呼之欲出！”

　　“麦克－卡曼疯狂双二十，白色擎天柱撑起密苏里坚强的内线。”

　　“基肯－马丁悲情英雄，双拳难敌四手，准三双数据难求一胜……”

　　一篇篇热情洋溢的报道将这场比赛演绎成精彩得一场虎狼之争。安东尼、卡曼、马丁，这三个原本已经威名赫赫的明星球员再一步确立了他们NCAA明星球员的地位。陈俊豪的十三分、十次助攻也有提到，但这样的技术统计相较那三人无疑逊色太多了。只在赛后看了数据的美国媒体如何能够明白，这个不显山露水的中国后卫在比赛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只有来自中国的记者们真正关注了比赛中陈俊豪的表现，并且不吝溢美之词的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十次助攻，这确实已经是一个顶级后卫的表现。而对于他得分上的欠缺这些媒体都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似乎没有人记得：陈俊豪少年皇帝威名的由来是源于他超强的进攻得分能力。

　　比赛的第二天早上。

　　陈胤豪、成昊南下榻的旅馆。成昊南咬着面包，拿着一分报纸走进房间，边走边看。看完体育版之后，他恼怒的将报纸重重的摔到桌上，骂道：“真他妈狗屎，昨天比赛的报道竟然没有人提及俊豪。写这些报道的记者不是眼光有问题就是脑袋有问题。”

　　陈胤豪刚刚洗漱完从卫生间走出来，拣起报纸粗略的看了看后道：“也不是完全没有提及啊，这儿不是给俊豪的表现打出了七分的高分评价吗？”

　　成昊南背诵道：“‘杰克陈，十三分十次助攻，有效的盘活了密苏里的进攻，给予安东尼和卡曼两个人进攻很好的支持。’是不是就这一句话？”

　　陈胤豪低头看了看，道：“没错，你的记性还真是挺好的。”

　　“别废话了。”成昊南恼道，“你不觉得憋气吗？任何一个到场的看过比赛的人都不可能忽略俊豪的表现。没有俊豪，昨天密苏里哪能够赢得那么轻松。甚至恐怕根本赢不了比赛。没有俊豪的阻止，安东尼和卡曼两个人空有一身的能耐恐怕也不能发挥。”

　　陈胤豪点点头，抓起成昊南带回的面包咬了一口，道：“问题是，这些记者根本没有到现场去。昨天四场比赛同时进行，密苏里对马里兰的比赛除了中国记者，我没看到几个美国记者。”

　　“Shit，狗屎！”成昊南连用中文和英文恼火的骂了两句。

　　陈胤豪咬了一口面包，将整篇报道看过之后丢回桌面，神色平静，淡淡道：“这篇报道基本上还比较属实。安东尼、卡曼和马丁这三个人确实是表现得无与伦比的出色。凭良心说，这三个人这场比赛中的表现已经是NBA全明星球员的水准了——我说的只是这一场比赛。所以也无怪乎媒体会这么激动。而我们的陈俊豪，谁叫他那么吝啬出手呢，三分球三投三中，罚球两罚两中（还有两分是扣篮得的），效率虽然高但得分毕竟太少了，数据上就吃亏了。”

　　成昊南也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俊豪的得分确实少了点。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回事，昨天的比赛以他的状态完全可以得更多的分，就算是一个一个角色球员也不止那么几次出手的机会啊。”

　　陈胤豪默然不语若有所思。成昊南抬头看了看他，问道：“你怎么看？”

　　“我？”陈胤豪道，“我又不是俊豪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

　　成昊南皱皱眉头，道：“多年的老朋友了，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动下耳朵我就知道你有想法，就别藏着掖着了，说出来听听。”

　　陈胤豪失笑道：“我真是完全给你看透了。不过只是我自己的一点想法，算不得准。”

　　“知道，你就说吧。”

　　陈胤豪微微沉吟了整理下头绪后道：“听说过完美的胜利吗？”

　　“什么东西？”

　　陈胤豪比划道：“两个人搏击，击倒对手的方法可能有很多种，但一定只有一种是最省力气的，也是最完美的。篮球比赛也是一样，两支球队比赛，赢得比赛的过程可能有千万种，但一定有一种是最轻松、最保险的。控制比赛，让比赛按照自己的剧本去赢得胜利，这是每一个教练每场比赛都力图做到的。但是比赛究竟还是要球员来打的。教练的战术意图落实到球场上，通常是通过组织后卫传达和实现的。在密苏里的战术体系中，俊豪不是普通的组织后卫，他是以控球后卫身份担任战术核心，所有的战术配合都是以他为核心展开。他拥有密苏里其他任何球员不能拥有的自由，可以以自己的想法打球，而他的行为也直接影响密苏里篮球队。所以说在一定程度上，俊豪控制着密苏里篮球队。”

　　成昊南听出眉目了，他试探道：“你是说俊豪是控制球队按照他心里的想法打球，他追求的是‘完美的胜利’。”

　　陈胤豪失笑道：“没有那么夸张。完美胜利只是一种说法，事实上是根本不存在的。我的意思是俊豪他是力求控制比赛。对俊豪这样的球员而言，得多少分，多少次助攻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而且现在的密苏里也不可能让他随心所欲的进攻。整场比赛俊豪都游刃有余，整个比赛的进程都没有超出他的掌控。对密苏里篮球队，他是力求引导出球队最强攻击力，最强的防守。对马里兰，他力求将对手的打击最大化，不只是比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成昊南表示怀疑，嗤道：“马里兰又不是软柿子，哪能由得别人控制比赛。”

　　“马里兰当然不会毫无作为。可是篮球比赛就是控制与反控制，马里兰不想不想却也由不得他们。论实力密苏里本来就在他们之上。理论上只要密苏里占据场上的优势局势就算是在密苏里的掌握下。回想看看吧，这场比赛势均力敌一直持续到第三节，突然间形势急转直下马里兰突然给拉开十几分，完全丧失了胜利的机会。你以为这样的变化是偶然的吗？”

　　成昊南道：“当然，我也不认为这是偶然情况。比赛之前我就坚信密苏里会取得胜利。即使不是那个时候，也会在别的时候给拉开比分。篮球比赛不就是这样吗？可是距离你所说的‘掌控比赛，完美胜利’还有一段差距吧？”

　　“可事实上这种突然变化就是掌控的结果。安东尼加上卡曼，密苏里的火力已经够强了，你想过没有如果前面三节比赛投入俊豪的攻击力，那密苏里火力将会强成什么样？”

　　“对啊！”成昊南一拍大腿道，“为什么之前俊豪没有投入攻击呢？这三个人联手涵盖了内外线，马里兰应该根本没有办法防守。那样的话胜利不是早就应该定下来了吗？”

　　“事实上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有全明星组成的全明星赛，一场比赛下来得分最高也不过一百二十几分，一个球员出手，总有一个队友失去进攻机会。俊豪过早的投入进攻，增强球队的得分能力却并不会增加球队得分。以安东尼和卡曼两个人为箭头的密苏里火力已经足够了。俊豪存在的价值就是：当球队最需要得分的时候得分，在最关键的时候给对手最致命的一击，让对手的伤势由感冒变成肺炎、由皮外伤变成破伤风。这就是俊豪可以要追求的东西。否则单单是打赢一场比赛，以现在密苏里的实力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没有挑战性了。”

　　成昊南点头道：“没错，如果对手太弱只是要打赢比赛确实没有多大意思。”突然抬头“可是马里兰并不是弱队，密苏里真的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密苏里当然没有。可是，俊豪有！”陈胤豪就着开水咬了几口面包，咕哝咕哝的咀嚼几口还没有咽下去，旁边成昊南便连连催促道，“别吃了，快说把。”

　　“再让我咬几口！”陈胤豪一边咬着面包一边咕哝道：“你有没有注意，比赛的时候什么时候俊豪的眼睛最亮？”

　　成昊南回想一下，摇头道：“这个我哪里注意了。就算有心注意，观众席距离那么远，也看不清啊。”

　　“眼睛亮只是一种说法，我是说什么时候他的表情最开心？”

　　成昊南回想起被马丁封堵在死角的时候、密苏里的其他球员袖手旁观由他自己单打，那个时候，陈俊豪脸上突然绽放的笑容。愣了愣，呢喃道：“好象是他给马丁逼入防守陷阱的时候。”

　　“没错，就是那个时候！”陈胤豪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咕哝咕哝喝下几口水美美的打了个饱嗝，道，“或许俊豪自己都没有发现，就算是比赛获胜他也没有笑得那么开心。打篮球的人有人追求的是胜利，二有人则不是。陈俊豪真正渴望的不是胜利，而是挑战，不断的挑战，和高手对战和强队交手。对俊豪来说，和马里兰的交手中布雷克还不足以作为他的对手，而马丁则是安东尼的对手。就球队整体的实力而言马里兰还不是一个足以令他的斗志完全燃烧起来的对手。控制比赛，其实就是控制自己。当只要发挥出七成实力就能够赢得比赛，就绝对不使出八成气力。这就是我说的控制。对俊豪而言，队友的发挥越好则他所需要使出的力气越少。若是能够坐在场边看对手拿下比赛，对他也不失为一件幸事。突破、传球、得分，全场比赛没有几次他是真正拿出全部实力的。你还记得比赛期间俊豪的几次出手吗？三次三分球、两个罚球还有一个扣篮，这些都是在什么时候的事情？当对手拉进比分的势头刚起来的时候突然给他一个三分球，那个时候一个三分球可以起到两个三分球的作用。布雷克和马丁的组合连连进攻得手，密苏里的气势给对手压倒，这个时候一记势大力沉的扣篮便将气势重新带起来了。这些时候的得分都有平常时候得分不能起到的作用。所以我断定，俊豪的出手都是有选择的。得多少分，多少次助攻，抢多少个篮板，都是刻意控制下的产物。比赛之前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一点不多一点不少，这些都只是在胜利没有悬念的情况下，为自己增加一点乐趣。”

　　“哪有这种荒唐的事情？”成昊南犹自不能相信，沉默了一会儿后苦笑道，“不过我好象给你说服了！”

　　陈胤豪淡淡一笑，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的喝了一口。

　　成昊南又问道：“可是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理论一套一套的，好象俊豪亲自在这儿说话似的。”

　　陈胤豪失笑道：“别忘了我也曾经是控球后卫。”

　　成昊南道：“对啊，你的篮球打的也相当不错。”又忽然醒悟过来道，“难道你就这样干过？”

　　陈胤豪赧然一笑：“有过几次！”

　　成昊南久久的端视着陈胤豪，长叹道：“你放弃篮球真是太可惜了。虽然这话说过好多次，但还是要再说一次：你放弃篮球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你还在打球，不一定比俊豪差！”

　　陈胤豪淡笑道：“象现在这样坐在场边给俊豪加油不是一样吗？我看密苏里比赛的时候就将俊豪当作我自己。某种程度上，俊豪就是我的替身！”

　　成昊南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如果你继续打球很可能你们就是对手了。那个时候我们就不可能象现在这样一起看比赛一起给俊豪加油。我也省了你们两个比赛的时候不知道给谁加油的麻烦。”

　　陈胤豪呵呵一笑道：“谁说不是呢！”两人相视一笑。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已经快是上午杜克对康涅狄格比赛开始的时候了，陈胤豪问道：“上午杜克对康涅狄格的比赛你去看吗？”

　　“我当然想去看，可是你有入场券吗？”

　　“没有！”

　　“那还说什么？”

　　两人正说话间成昊南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俊豪的！”一大早有什么事情呢？成昊南接电话：“俊豪吗？晤？当然……真的吗？好，我们立刻过去……”挂断电话。

　　陈胤豪看着满脸兴奋的成昊南，问道：“什么事情？你这么开心？”

　　“正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你说我该不该开心？”

　　陈胤豪喜道：“俊豪有入场券吗？”

　　“他在球馆前等我们一起过去。”

　　陈胤豪一跃而起，抓起外套道：“那还等什么，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