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见云卿脸上神色,便知她已做好心理准备,泰然转身,走到另一处的椅子上坐好,方徐徐开口道:“李斯与我说了,这一个半月你掌家,掌得极好。非常”
掌得极好。
这句话是沈茂给予人的最高评价,他作为商业巨贾,自己本来又极具才能,能这样让他夸奖的人不多,更何况是对着自己的女儿,这便是真正不带一点虚假的夸语了。
她望着这次回来后,眼底明显多了一些东西的沈茂,露出了和软的笑容,“有爹教导,才有女儿的今日。”
沈茂一顿,然后重重的点点头,女儿若是男儿身,就更好了。
房内静悄悄的,秋日的高阳照进来,明晃晃的将飞舞的灰尘都衬得肉眼可辩,一缕光芒俏皮的停在云卿蓝色的绣鞋珠子上,好似温顺的小动物,散发着暖意。
“今日爹让你来,是想和你商议事情,你已经知道‘瑶光缎’之事了。”沈茂抬头,看着女儿越来越出众的面容。
“爹是要说参加今年皇商竞选之事吗?”和瑶光缎扯上关系,又是这个时间,云卿隐约知道父亲要说的是什么事了。
沈茂点头,“你之前已经上报‘瑶光缎’参加皇商竞选,此事和我想法一样,如今缎料我已=一=本~读=安排人送到了官府那边,也打点好了,我们沈家一直以来,都安江南,没有参加过皇家的任何竞选,此次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形势所逼,柳府如今败落,我们这一支从宗族分出来,会面对各种方面的问题,能选上皇商,自然能让各方面有所顾忌。”
云卿垂着眼眸,父亲如此和她交谈,已是完全是在和她商议事情,在掌管沈家的一个半月,各路打秋风的亲戚,要好处的官员,数不胜数,在没有原本柳家的庇护下,的确要多许多的事情,自古民不与官斗,商人也是民,也不能和官斗,但若有了‘皇商’这个名头挂上,也算是半官半商了。
沈茂见她认真在听,又接着道:“前两日我得知了一个消息,今年明帝登基二十年整,自运河冰破天暖之后,便令四皇子代其南巡,本月月底将会抵达扬州,明帝甚为有兴,御驾将亲临扬州。”
云卿心中扑通一声,果然,还是来了,这一年,四皇子代帝亲自南巡,也是在这一年入住了沈家荔园,只是上一世明帝并没有亲自南巡,而这一世,却有了,可是无论明帝在不在其中,其目的都是一样的。那时沈家倾尽全力的供着最好最佳的一切给四皇子使用,并展现了游龙十八柱给四皇子看,沈茂的本意是竭尽全力伺候好天之骄子,谁知最后竟然会惹来妒忌,将沈家覆灭。
此时的沈茂心内是兴奋的,他没有注意到云卿有些发白的脸色,笑着道:“其他的已经开始争取这次陛下南巡招待的机会,还好我回来的不算迟,如今刚好还是刚报上去……”
“爹,招待皇家的事太过危险,万一出了什么,我们全家岂不是全部要牵扯进去。”云卿转过头来,飞快的说道。
沈茂没想到云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本认为这事云卿一定会赞同,此时听到的却是反对的声音,不由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却发现云卿脸色带着些虚弱的白,身子看起来也弱了,转而想到之前女儿应付了那样多的事务,定是心里害怕了。
再者,的确如同云卿所言,皇家招待好了,那么沈府一定是光荣之至,可若是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沈府整个府中所有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但是做为一名成功的商人,也明白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们沈家是第一次参加皇商竞选,比起其他参选的,并没有经验这方面的优势,若是能成为陛下南巡的驻跸之地,那么今年的皇商竞选,十有我们能上了。”
理的确是这个理,云卿从一开始就明白沈茂的打算,可是上一世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她永远都记得当她知道沈府灭门时,身体里每一寸血液都变得冰冷时的感受,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她抬起头,凤眸里的光芒幽闪,声音灼灼道:“爹,虽然我们沈府没有这方面的优势,可是论起江南织造来,又有谁不知道沈家的名声,全国二十六个州府,江南的十二州,又有谁不知道沈家的名号,光凭这一点,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再靠接圣驾再来争取了,再者若是此次接了圣驾,必定会让我们沈家在国中的名号广为传念,届时,谁不知道沈家的富贵,谁不知道沈家的银铸祠堂,祸事起于贪念,到时候若是再来像族长他们这样的人,比他们更有权势,更加阴险的,我们沈家又如何抵挡?!”
沈茂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敢置信的望着云卿,他实在没想到只是单单接驾一事,就能让女儿说出这样的话,心头涌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滋味,却又不能发作。
因为这话,不无道理。
云卿见他已经犹豫,便再接再厉道:“爹,我们沈家在江南已有两百年的历史,与大雍开国时间相差无几,即便是没有森天大树可以依靠,可凭着我们沈家的名号,也无人会随意陷害,如今家中有两个弟弟,若爹不放心,好好培育他们,他们参加科举,走上仕途,一样能庇护我们沈家。也许爹觉得女儿今日所言是有些危言耸听,可你不知道,这一个月来,女儿看过的嘴脸太多,他们所为的种种皆是为了利益一字,这天下大多数的人,都是为利来为利往,沈家在他们的眼中,就是毫无保护能力的肉,一旦暴露出来,那便会遭遇恶狼的利齿。”
她说着想起前世的事情,泪水不知不觉的滚落了下来,一滴又一滴的坠落在烟霞罗裙上,渐渐的成了一小滩,一小滩的水迹。
沈茂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云卿的面前,低头看着泣不成声的女儿,将她搂在怀里,抚摸着柔软的发髻,只觉得心里一酸。
“爹的卿卿,别哭了,别哭了,你真的是让爹意想不到,如此年纪,就能想到这样的地方去,这一个月来,你受的苦太多了,都是爹没将你保护好。”
沈茂满脸的自责,若说宝贝,谁家的女儿有他的宝贝,他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可是就是这样捧在手心的女儿,却懂事的让他心疼。
没有经历过大苦大难的人,是看不透这些东西的,便是他,也没有想到那些地方去,只是想着能得了庇护,好好将沈家发扬光大。
云卿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哭过这么一遭,心里似乎好了许多,又听的沈茂在头顶上说:“本来爹还准备将荔园再修整一番,添些东西进去,再去打点一番,让知府和江南巡抚多推荐沈府,可今日你所言,也的确有理,沈府的名已经报了上去,我也不好再去将名号抽出来,以免被人构陷,说沈府不尊皇恩,若无打点,其他家的机会会更多一些。”
云卿心里惊喜,未曾料到沈茂如此顺利的就答应她的话,父亲一直是胆大求富的,她还以为自己必定要花上一番心思狠劝才能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其实若是以前的沈茂,也许云卿很难说服他,可是经历了泥石流一事后再回来,沈茂已经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面对那些曾经携手同游,举杯吆喝的人,他只觉得心酸。
也是因为如此,他也知云卿所说的世人熙熙,皆为利往这句话里面饱含隐藏的危险。
“云卿。”沈茂忽然轻轻的唤上了一句,声音里都是疼爱。
“嗯。”云卿应了,抬头望着他,可以看到沈茂已有几根皱纹的眼角含着的笑意。非常
“爹回来了,你不要再担惊受怕了,好好上学,做个每日里穿衣打扮,绣花的女孩就好了。”
云卿点头,她希望有一日,也可以如此安然。
在家休息了两日,云卿又重返了白鹿院,停了快两个月的课,再出现学堂里,她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好似又再重生了一次,又坐在同样的地方。
这一堂是杜夫子的字画课,她看到云卿来了之后,特意安排课堂即兴作画。
一个时辰过去了,各人交出了作品后,杜夫子特意挑了云卿的出来,那是一副山水画,水墨画中山水实属常用题材,可是云卿画得这幅山水,并不是一般女子会画的青山秀水,而是画的群山连绵,烟云笼罩,唯独一座独峰鼎立在群上之角,孤独的,又是独一无二的。
她挑眉看了一眼云卿,画反应了人心,特别是即兴画作,显示出来的便是一个人心中所想,而云卿这幅画,似乎对未来很迷茫,却又似很清晰的站在一个角度,看着别人迷茫。
她随手又抽了一副画作出来,署名是韦凝紫,她画得一副雨打芭蕉的雨夜图,画面清丽,算得上一副不错的图,这个学生她记得的,是云卿的表姐,第一天上课便有意引导她对云卿的印象糟糕,除却品行这一项,她的画技还是不错的。
“杜夫子,我们今年的考试时间安排在什么时候呢?”一个学生忽然问道。
“暂时不知,还等院长下通知,不过,也许和往年不同。”杜夫子将画作收了之后,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宣布下课。
待她一出了门,安雪莹立即拉着云卿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在她身上瞧了好一会,才笑道:“云卿,幸好你没事。”
在得知云卿得了天花之后,她就在家中担心不已,又被母亲拘在家中不得出,好不容易听到云卿好了,还赶紧烧了香,谢谢菩萨。
“表妹福大命大,当然会没事。”韦凝紫浅笑盈盈的望着云卿,眼底是深藏的嫉妒,她本以为云卿这次得了天花,肯定会出事的,谁知道她还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暗恨云卿的命实在是太硬了,连天花都收拾不了她,老天爷也实在偏心的过分了。
云卿略微的一笑,抬眼看了韦凝紫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自打上次谢姨妈上次给谢氏狠揍了一顿后,谢氏就吩咐了,若是谢姨妈再上门,直接让门房将门关上,不必相见,可见那一次,已经让谢氏对谢姨妈最后一点念想都这么没了。
只是韦凝紫,谢氏还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什么坏事都是谢姨妈在前面冲,韦凝紫在后头做个看,这也是韦凝紫聪明的地方了,不到真正得意之时,她不会和人扯破脸,怎么也留了一步后路好退。
当初她忍了那么多年,在云卿死之前才说出来心中隐藏的妒忌,忍功可见一斑。
上午的画课后,下午便是骑射课,待云卿换了装束到了骑射课场的时候,发现人少了几个,其中章滢便没有到,还有另外两个据说是请了病假,不来参加。
云卿先和几个人说说话,然后在一棵树上看到了坐在那里晒太阳的杨雁蓉,听到鞋底摩擦草地的声音,杨雁蓉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又回归原位。
“好了?”
“好了。”
刚说没两句,上课的敲钟声就开始了,杨雁蓉爬了起来,和云卿两人走了过去,便听到周围传来兴奋的声音。
云卿心底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抬头一看,果然,妖孽来了。
御凤檀从马场门口走了进来,一身雪白的骑装穿在他的身上,宽肩,瘦腰,窄跨,长腿,再配上那极为赏心悦目的五官,便成了一副画儿,吸引了所有女学生的目光。
“瑾王世子,是瑾王世子来了……”
“是啊,我报这门骑射,便是听说他会来代课,果然来了。”
窃窃私语充斥在耳边,无不带着欣喜雀跃,庆幸她们今儿个没有找个理由不来上骑射课。
云卿只觉得这个男子,不管走到哪,就跟移动夜明珠一般,走哪人就看到哪,无比的吸引目光。
她环视了一下这十几个学生,就是深藏不露的韦凝紫,眼底都有着隐约的激动光芒,唯一镇定的大概就是她和杨雁蓉了。
御凤檀微微一笑,“今天朱夫子病了,这骑射课就由我来代理。”
只听他磁性慵懒的嗓音在秋高气爽的马场上传来,女学生就踊跃得不得了,小厮牵着她们平日里联系的马匹进来,其他大部分都是骑着小母马,杨雁蓉则是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她的骑术很好,不耐烦骑那些‘披着马皮的驴’,这是杨雁蓉亲口给下的定义。
云卿一直骑的是一匹全身棕色的马儿,不是烈马,却也四肢刚强有力。
每个人拉着自己的马儿站在那里,目光期待的望着御凤檀,“今天我们的内容便是学习如何在马上进行骑射。”
“啊……”
他的话语声一落,其他的学生就开始喊了出来,别说骑射了,就是射箭,她们也不见得有几个能射的准的。
“能不能换一个内容啊,骑射太难了!”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姐捏着嗓子道,不知道是撒娇还是说话。
御凤檀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只教这个。”虽然是笑着的,可是一股无形的冷意从他眼底散发出来,竟让人心中一寒,不管再多说。
那些平日里学了半日,连马都上不去的,只好在一旁暗暗悔恨。
杨雁蓉不放在心上,素来骑射课她都是自由惯了的,首先跳上了马,从弓箭槽里面就开始抬箭射靶,转头唤道:“云卿,跟上。”
“好。”云卿虽然一个月没上课,可是之前的骑射课都是杨雁蓉细心的教导的,此时她脆声应道,一只手抓着缰绳,左脚往马蹬上一踩,腰肢一扭,整个人便如同一道虹光,动作流畅熟练的翻身坐到了马上。
御凤檀显然被那流畅的动作震了一震,自上次答应她,不再突然闯进她屋子后,他已经有数天没有见到她了,知晓她来上课之后,立即就让朱夫子生病自己顶上。
谁知这时候的云卿,骑术竟然如此之好了,翻身上马的动作流畅如水,身形漂亮得让他眼前一亮。
他眼底闪过一道诡异的神色,嘴角的笑也越发的愉悦,韦凝紫此时也翻身上了马,她的骑术也算不错,可到底不如云卿好,翻了几下,才勉强上了马。
转头准备去看御凤檀的神色,却见他一双漂亮的眸子只望着前方,脸上带着愉悦的表情,心底是又嫉又妒。
云卿哪里管得了这身后的事,她翻身上马,便跟着杨雁蓉往前奔去,风儿才耳边刮过,一切的景色都变得急匆匆,这种感觉就好似飞在半空中一般。云卿很喜欢这种潇洒自如的感觉,每当骑在马上,她就觉得生活不再是规矩,宅院,暗斗这些东西,而是一片辽阔的天地,心也变得宽广,眼界也变得更辽阔。
杨雁蓉远远的射出一箭后,转头往后对着云卿喊道:“射箭!”
“好的!”云卿拉着缰绳,让马儿跑得平缓一点,准备抽箭对准靶子。
杨雁蓉却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云卿骑的马儿喷气的频率有些不对,眼神也有些奇怪,她刚要定睛再看。
却见云卿那匹马儿忽然拐了一个弯儿,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马身好似还不正常的扭动了几下,杨雁蓉这下可以确定,这马儿肯定有毛病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匹白色的骏马撒开四蹄的往着这边本来,白色的马鬃在急速中飞扬,御凤檀从马场上追了过来。
他的马比杨雁蓉的要好,一下就奔到了云卿的前方,将双手一松,腿紧紧的夹在马上,对着云卿伸手道:“来,快点,到我这里来。”
云卿紧紧的拉着缰绳,不知怎么,这平日温顺的马儿,今日似乎失去了理智,横冲直撞,根本就不听从她的指挥,眼看马儿就要撞上围栏,她心内一惊,转头看着与她并行的白色骏马,将缰绳一抛,对着御凤檀伸出了双手。
飞驰之中,大手牢牢的接住了她,轻轻的这么一带,云卿被感觉身子在半空中这么一坠,就落在了御凤檀的身前,而之前她骑过的那匹棕色马儿,跨过围栏后,便将身子撞上了一棵树,拼命的摩擦着。
“那马怎么了?”云卿蹙眉问道。
“有虫子飞到它身上了。”御凤檀望了一眼马儿,唇角微微的一勾,掉转马头,往马场内跑去,“不用管那马儿了,你骑射怎样,射一箭给我看看!”
而这边杨雁蓉也驱马到了御凤檀的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杨雁蓉看她也应该没什么,目光便狐疑的在御凤檀身上扫了几眼,这瑾王世子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点吧,好似知道马儿会出事一般,竟然在她前面出手救了云卿。
被她这么一打量,云卿才发现,自己此时坐在的是御凤檀的身前,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腰间,拉住缰绳,就好似将她环在怀中一般,从背后传来的热量和时不时因为马匹跑动,触到的胸膛,都让她浑身僵硬了起来。
就在她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御凤檀却拉住缰绳,对杨雁蓉道:“听说你骑射不输于男子,不如我们比比如何。”
杨雁蓉早就听过御凤檀骑射出众,一时也来了好胜之心,点头道:“那好,三箭为例,看谁射的快又准。”
话音一落,杨雁蓉便拉着马匹开始奔跑,云卿吐了一口气,似乎要将背后男子传来的热度都呼出来,“世子,你放我下去,我坐在这里,你不好射箭。”
御凤檀并不理会,掉转马头,跟在杨雁蓉的身后跑去,“这时放你下去,我的速度就比她慢了,你总不能让我这个代理夫子还不如学生射的好吧,那也太没面子了。”
闻言,云卿翻了个白眼,若你真的要比,放我下去之后再比也是一样的,知道这是御凤檀耍无赖,可是云卿暂时还没学到在马疾驰之时,翻身落马的好技术,只得笔直得坐在马上,身子微微的前倾,避免和身后的某人接触。
御凤檀眉梢微挑,眼底的笑容浓的好似高阳,悄悄的将身子移了移,尽量的接近云卿。
他答应了不随意闯入她的房间里,可她一天到晚极少有时间与他碰面,这要让云卿对他加深印象,不用点手段是不行的啊,谁叫他的卿卿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呢,他可是用一切努力增加两人见面的机会呢。
杨雁蓉已经抽箭开始射靶,而御凤檀也从马匹的箭囊中抽出了一支墨色的箭来,却不急着射靶,而是笑着对云卿道:“你能射的准吗?”
说到这个,云卿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她如今才能在奔驰的马上坐稳拉弓,要射中靶子,都勉勉强强,更别说射准红心了。
“其实很简单的。”御凤檀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在他固有的慵懒之中夹杂着温柔,似乎沾染了魔力,让云卿不由自主的听从他的指令。
“你舀着弓,我教你。”
云卿接过他递来的一弯黑色长弓,御凤檀从后方一手包住她执弓的左手,另外一只手带着她的右手,“在疾驰中射箭,首先你要避免眨眼,风吹到你眼睛里,你不要闭眼,眼睛里只有一样东西,就是你的目标,而且移动靶和射死靶有着很大的区别……”
随着御凤檀的话语声,他拉着云卿的手对着箭靶射了出来,嗖的一声,墨箭稳稳的射在了靶心。
“中了!”云卿紧盯着在靶心的墨箭,喊了一声。
到底是做了镇西大将军的人,骑射实在是没话可说,这一箭一点也没有偏差的,刚好在正中间。
虽然看不到她的神色,御凤檀却能想象她兴奋的时候,那双凤眸眸光灼亮的样子,从刚才他就看出来了,云卿对骑射的喜欢远远超出了其他东西。
“再射一箭试试。”御凤檀嘴角翘着,这种不被排斥的感觉真是令他很是欢喜,可惜云卿也不过兴奋一下,摇了摇头,“你放我下去吧,已经教了我,还有其他学生要教呢。”
虽然她不在意那些人再怎么看,可始终总要避讳一些,御凤檀可是一个成熟的男子了,两人骑在马上方才还可以说是出手相救,若是太久,便有些刻意了。
“不,这才射了一箭,还有另外两箭呢。”御凤檀御马不快不慢的跑着,丝毫没有准备让马停下的意思。
马儿在跑,她又不能跳下去。
云卿的转头瞪了他一眼,见他嘴角微翘,就越发的懊恼,怒瞪着御凤檀,“那你就快点射出去!”
御凤檀得逞似的一笑,又拉出一根箭,塞在云卿的手里,云卿望着箭,“你给我干什么?”
“第一箭是你射的,那后面两箭也得你射啊。”御凤檀狡黠的一笑,凤眸里有着孩童似的笑意,好不容易接近下云卿,他才不要这么轻易的就松开。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含着笑意的时候,就好像有着天生的魅力,让人心神微晃,那若有若无的檀香宛若跟随着她的鼻息,有一种淡雅的味道,让她觉得神安气详,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却承认自己并不讨厌两人如今的状态。
只是有些东西还是有避讳的。
“我射箭不好,若是帮你,你岂不是输了?”云卿蹙眉道。
“噢,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呢。”御凤檀从善如流的又握住云卿的手,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自然的清香,忍着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将精力都集中在弓上,“这样,就不会输了!”
他的身子紧紧的贴着她的背,那种隔着轻薄布料传来的热度,让云卿越发的不自在,她狠狠的抽了抽手,却发现自己的小手被他紧紧的包在手心里,怎么拉也拉不出来。
“御凤檀!你快点让我下去!”云卿几乎是咬着牙道。
“乖,射了这两箭我就放你下去!”御凤檀简直是用哄小孩的语气在和云卿说话,那样的温柔,又那样的无耻。
云卿只觉得牙痒痒,恨不得在面前那只大手上咬上一口,“你再不放我下去,我就对你不气了!”
“你只要对我不气,我就当着大家的面亲你!反正上次我还没亲够呢!”御凤檀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在云卿耳边轻轻的笑道。
想起被他偷亲脸颊的事,云卿真是又无奈,又气恼,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男子,她紧咬银牙,一字一字的往外蹦,“你无耻。”
“云卿,我有牙齿的,还很白。”御凤檀咧唇一笑,丝毫没有被骂的自觉。
“你……”云卿转头,唇角却刚好擦过御凤檀半侧的脸颊。
“原来云卿是想要亲回来啊……”御凤檀只觉得柔软的唇擦过他的脸颊,温软的感受,可比自己主动去偷香,还要来的刺激。
一霎那,云卿全脸都通红,全身僵硬,这……
“你个混蛋!”云卿紧紧的咬着唇瓣,知道跟着这无耻的世子是怎么也扯不清了,咬着牙克制着自己胸中的冲动。
她想要一脚将御凤檀踢下马去,最好摔死他算了!怎么她越要推开他,他就越巴上来!
此时的御凤檀已经知道什么时候他可以再进一步,什么时候又该收手,他可以感觉惹云卿此时已经是真的生气,游走在爆发的边缘,再惹的话,说不定下次云卿真的见都不愿意见他了。连忙从?p>
砩咸讼吕矗趴忠釉魄洌澳阆吕窗伞!?p>
云卿怒瞪了他一眼,干脆利落的自己从另外一边跳了下来,头也不回,满面怒意往场外走去。
杨雁蓉此时已经射完三箭,御马过来,看着云卿气冲冲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对着御凤檀道:“你还有两箭呢!”
御凤檀转头,从马上抽出两箭,随手对着靶心一射,两支箭一前一后,同时又落在了靶心,杨雁蓉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满脸佩服道:“难怪大哥说你箭术精绝。”
“马马虎虎吧。”御凤檀心不在焉的说道,望着云卿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云卿才能心里有他呢?
一见云卿下马,其他人本来都是嫉妒羡慕的眼神,可见云卿脸色十分难看,好似薄冰笼罩,好像和世子之间也没有什么。
刚才她们隔得远,看不清云卿和世子的互动,只知道云卿的马儿出了事,是世子去救了她的,虽觉得她幸运,倒也没说什么,全部都围上去,要求御凤檀带她们骑马。
御凤檀被一群学生围着,望着她们眼底流露出来的爱慕眼神,就想到云卿看到他时,那种避之不及的眸光,两厢比较下来,觉得云卿虽然对他冷淡,可态度却真挚的多了,远比这些人可爱。不由的眉头皱紧,冷冷的开口道:“时间到了,下课。”
“易劲苍,你说,我是不是条件不好?”御凤檀侧卧在榻上,青丝铺得如同一匹绸缎,如玉的容颜上眉头却是紧蹙着。
易劲苍看着他在那沉思了快一个晚上,心里早就存了疑虑,此时终于等到他开口,却问出这么个问题:“世子你的条件很好。”
御凤檀转了个身,朝天躺着,他也觉得自己条件挺不错的,可是云卿怎么就不爱搭理他呢?
她并不讨厌他,对于他的接触也不是很排斥,按理来说也是对他有好感的,嗯……应该说,最少也有一丁点的好感的,可是为什么每次看到他就像看到瘟疫一样呢。
御凤檀又翻了个身,伸手摸了摸脸颊,好像过了这么久,还有那种丝滑般的温软感觉,他的心便有些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想起云卿那一下火红的脸蛋,又觉得可爱到了极点,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
“你说,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我呢?”御凤檀抬起头,紧紧的盯着易劲苍,眼底满满都是求知欲。
“谁?”易劲苍显然没跟上这位世子爷的节奏,脱口问道。
“啧,沈家大小姐啊。”御凤檀撇了一下嘴,他还能说谁,这不是天天监视他吗,怎么也没监视出什么作用啊。
易劲苍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抬头问道:“世子,你是真心喜欢沈家大小姐吗?”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喜欢谁!”御凤檀坐起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易劲苍在心底道,京城都传你跟方小侯爷有私情,六公主又对你穷追猛打,上段时间你还去了青楼,满脸脂粉的回来,眼底却都是喜滋滋的笑意,他怎么知道啊。
不过易劲苍到底是大内第一密探,稍许一愣后,马上答道:“世子,这女子婚嫁,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沈家大小姐婚前肯定是不能与人有私情的。”
“啧!”御凤檀斜睨了他一眼,狭眸里透出了不屑的光芒,“我要娶她,也得她喜欢我,总不要娶个不喜欢的人回来吧,她现在看到我就避之不及,简直当我是鬼一样。”
如此一来,易劲苍总算知道自家的世子爷在愁什么了,他沉思了一会,开口道:“世子想要娶沈家大小姐?”
御凤檀非常肯定的点点头,若是说他一定要娶人为妻,那个人他一定会选云卿。
“这是不可能的。”易劲苍这次非常的肯定道。
“什么不可能!”御凤檀狭眸里闪过一丝怒意,转头望着易劲苍,脸色明显的不悦。
易劲苍却只是垂着头,一字一句道:“也许属下所说,世子不喜欢听,可是这的确是现实,若是如你所说,沈家大小姐避你如鬼魅,那么属下不得不说一句,沈家大小姐的确是明事理的睿智女子。”
听易劲苍夸奖云卿,御凤檀的脸色稍好了些,继续望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你是瑾王世子,她是商贾之女,两人身份相差巨大。世子你要娶妻,不仅是你一个人娶妻,你娶的妻子,她也代表了王府和皇室的身份,即便你是真心要将沈家小姐娶为妻子,可是你觉得王爷会允许吗?王妃,太妃她们会允许吗?你是王妃王爷的儿子,太妃的孙子,也许你执拗的要娶沈家大小姐,你可以和王府对抗,他们不会对你下手。可是沈府小姐呢,她没有任何的庇护,届时其他人劝阻不了你,那便会从沈家大小姐这边下手,后果如何,相信世子一定知道。”易劲苍以前不懂为何御凤檀对沈家这位大小姐不同,今日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这位沈家大小姐,的确有可取之处。
不是人人都在王爷世子这样大的名利诱惑下,还能正确的认清楚自己的位置,看清楚这背后的关系,不被迷惑,光这一点,就让他觉得很不错了。
御凤檀闻言也是一愣,在他心底,一直都知道两人之间存在着这个问题,可能一直没有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他喜欢的,他便想要得到,这就是他的想法,谁若是反对也没有用。
可是他没有考虑到云卿的立场,她和他不一样,她在乎家人远胜过自己,也许他可以慢慢打动她的心,就算等到那一天,云卿可以豁出来和他一起,可是沈府呢,若有人要反对,要从她这边下手,那么沈府就会成为她的弱点,云卿是不会抛弃自己的家和他一起的。
这一刻,御凤檀才觉得,他和云卿的路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即便他打动了她,让她如同他喜欢她一般喜欢他,她也不会舍弃一切的跟随他。
“世子,你还是莫要再去招惹沈家大小姐了。”易劲苍劝道,面对世子这样优秀的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万一沈家大小姐真上了心,却因为家世所阻不能在一起,岂不是伤了人家的心。
御凤檀又躺在了塌上,缓缓的摇了摇头,狭眸里一片幽暗深沉,“不。”
他喜欢的,绝不会放手,若是因为地位之间的差距,他一定有办法让这种差距减少到最小。
------题外话------
谢谢亲们的月票,钻石,花花,打赏,和一路的支持。明天章节开展新的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