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燕展昌出了门,正要吩咐下人去请燕展皓,燕宏伟把燕展昌叫了进来:“罢了,该说该骂的,我也早说过骂过。现在再骂,怕也没用!”
燕展昌就知道,他爹是对燕展皓失望透顶,已经懒得再说了。
就听燕宏伟继续道:“你往后给我好好看着那一房,还有云高,咱们燕家没有不友爱兄弟的儿郎,等那孽障伤好了,弄去祠堂里关上一个月。”
关祠堂,这罚的也太重了。燕展昌忙道:“爹,这处罚是不是太重了?”
燕宏伟叹道:“正如你说的,你五族叔怕是把这帐记在咱们头上呢。咱们好歹也要拿个态度出来。再说云高那孽障,也该叫他吃点苦头,再这样下去,也是祸害。如今你也看到了,你五族叔那一支的几房儿孙,个个不凡,你昱族兄虽然不在了,可云开那几个孩子,将来都不得了。读书好不说,心智谋略也不是他那个年纪该有的,别说云开,就是云朝丫头也不简单,今儿的事情你就没多想想?既那几个孩子将来会有出息,我这个做族长的,只有扶持,没有打压的道理。何况也压不下去。”
“金陵你晟族兄就是例子,那也是个烈生子的,离了族里,去了金陵,如今不说生意做的风起水生,咱们燕氏读书人的根本也没有丢。压是压不下去的。更何况他们那支如今就有三个是官身,金陵小四房的十小子更是个读书的好种子,二房的老六又是个有本事的。将来做个五品官必是能的,就是再往升,也有可能。小长房的长子季子做了官不说,小的也在国子监读。再小辈的,云北在族学里也排得上号,云川文武双全,云开那小子焉儿坏,同辈的孩子,论谋略,没有能比得上他的,云洛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满族里哪个云字辈的能比?”
“你爹我是族长,就是为了燕氏一门,爹也得想法子,叫你五族叔心里的怨给消了。将来我这族长的位子,是要传给你的,你得记住了,你是族长,就得为全族的人作想,不偏不斜,方能让咱们燕氏走的长远。要知道,走出去,咱们燕氏是一体,凡我燕氏的儿孙,只要有出息,能光耀我盱城燕氏,那就得扶着他们走。”
燕展昌在还有些被云朝兄妹打了嫡长房脸的怨气,听了这话,羞愧道:“是,爹,儿子记住了。”
燕宏伟便道:“我记得你姐从沧州捎回来的东西里,有支百年老参,你回头让你媳妇给找出来,你亲自给你五族叔送去。”
“爹,百年的参难得,您身子骨也不大好,那可是长姐特地寻了送回来给你补身子的。咱再找点别的好药材给五族叔送去也就是了。”
燕宏伟叹道:“你姐的心意,爹心领就好。你五族叔病了这许久,正该好好养着。儿啊,我们燕氏有你五族叔在,是我们燕氏的幸事。他就是咱们燕氏的宝。别说一支山参,若是能叫你五族叔长辈,你爹我宁可自己少活十年。当初你五族叔一家离了族里,爹真是夜夜睡不好。可那时候乱着,爹也不好罚你皓从弟,若是被人知道你五族叔一家是被咱们这支的人给逼走的,当时怕是要大乱。逃难在外,合磕上千口人,乱不起啊。爹正想着,等清明祭祖后,四月里就是你五族叔的六十二岁寿辰,我本想等你五族叔的生辰,再给他一个交待。既是展皓那孽障一家子现在又闹出这事儿来,也别拖了,你晚上就把那参送去,顺便给你五族叔磕个头,就说我说的,我这做族长的有愧于兄弟,等忙完清明的事,你爹我亲自去给他赔罪去。”
人生七十古来稀,他爹比五族叔燕宏扬还大了三岁,今年已是六十五的高寿,这几年更是为族里操碎了心,看着父亲满头的白发,燕展昌眼眶一热,低了头,道:“好,儿子晚上就去。爹也别忧心,五族叔素来宽厚,定晓得爹您的为难之处。便是心里有怨气,终究也会看些爹的面子。”
燕宏伟叹了口气。
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的怨,又岂是那么轻易就能消了的?
不过儿子有句话说的也是,老五弟素来宽厚,即便心里有怨,也不至如何。他担心的,却是云川兄弟几个。
今儿云朝丫头不管不顾的上门就云高打成那样,云开言语如刀,对着燕展皓这个长辈,也是步步紧逼。可见几个孩子心里是有恨的。若这恨一直存在心里,有朝一日,他们若有了实力,又会如何?
本是该相互扶持的族人,若结了仇,那是乱族的根本。
他不能眼看着这样的情况出现却什么也不做。
想了想,燕宏伟又道:“你往京城给你二弟写封信去,二媳妇的兄长年前调一户部做了员外郎,应该能弄到国子监的名额,我记得你二弟的舅兄家,应该没有适年的孩子,你让你二弟和他那舅兄好好商量一下,请他二舅兄帮忙,给咱们家要个国子监入读的名额来。若是能办成,就给了你五族叔家,云川兄弟三个,不论哪个去读都行。这事儿你也先别和你五族叔提,等得了你二弟回信再说。”
燕展昌睁大了眼:“爹,弄一个国子监读书的名额,这情份可就欠的大了。将来咱们如何还给二弟妹的兄长?再则,五族叔那支,如今他们小长房的十一从弟已经在国子监读书了,回头若云开他们兄弟再去一个,他们那支可就有了两个人,咱们族里,可没哪一支能比的,这若叫别人晓得,不得怨爹太偏五族叔那支?”
再则,他们家也有人在读书,他自己的两个儿子天份也不差,真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自家留着,又不是平白得来的,这不还得求了家中姻亲么?这人情大了,还得他们自家还呢。
燕宏伟道:“你昱从弟的命,还不值个国子监的名额?”
“可也当是皓从弟去还,且他当时也不只救了皓从弟一人,哪能都算咱们头上来?”
儿子什么都好,只这眼界心胸,还是差了些,燕宏伟暗叹了口气。
只是他是长子,这族长的位置,也只能让他继承。少不得往后还是要多教他些。好在自己的身子还算硬朗,总还能再活了三五年的。
燕宏伟摆了摆手:“你且听爹的,就这么办吧。”
燕展昌见父亲其意已决,也只得低头应下,自去了后院让孩子他娘去把那支百年老参给取出来。
用了晚膳,燕展昌便带着老山参去了云朝家里。
其时云朝家也刚用了晚膳,才收拾完,二房兄弟和五房的父子三人,正陪着燕宏扬说话。
燕展昌进了屋,见屋里这么多人,倒是一愣,旋即脸上便露出了笑:“侄儿见过五叔,家里得了支老山参,今儿我爹回来,见这参上了百年年份,倒是难得,想着五叔身子不大好,便叫我送了来。”行了见礼,又转头对屋里的其它人道,“可真是巧,七叔,您老这一向可好?晴弟,昫弟,明弟,映弟,你们也在,咱们兄弟也是好久未聚了,回头忙完春耕,等清明后,我找兄弟们喝两杯。”
一边说话,一边递上了手中用锦匣装着的山参。
燕展晴兄弟四个便起身给他让了坐:“昌族兄快请坐下。今儿我们兄弟帮着五叔家耕地,五叔留了我们在这边吃饭,这也才用完晚膳,正说话呢。”
燕宏扬自不肯收下山参,待燕展昌坐下,方道:“你爹比我年长,有这样的好东西,正该留给你爹,才是你们孝顺,倒送来给我。我这身体好很多了,也用不上这参,你还是拿回去吧。你爹的心意,我心领了。”
燕展昌忙道:“五叔可别为难我,这参,您无论如何得收下。我爹说了,若是五叔不收,我也别回去了。这回去后,便是他老人家心疼我这儿子,叫我进了门,也非得拿着棍子揍我不可。五叔就当心疼侄儿吧。我爹原是要自己来看看五叔的,只这一段他老人家忙着清明的事情不得闲,我爹可说了,左右四月里可是您老人家的寿辰,到时候来陪五叔好好半天话。”
燕宏扬虽心里纳闷,不知道族长为何突然让儿子过来送这山参,非年非节的,就是寿礼,也不该这会儿送来,莫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心里虽疑惑,但燕展昌既这么说了,他也不好不收,且也略有些明白族长的意思,大概是为着从前的事,心里觉得歉疚,这才送了东西来,只是之所以选今天,倒是不知道是因着什么。
“我这若不收,倒害你被你爹教训,反是我这当叔的不疼你。得,我就承了你爹的情,你回去跟你爹说,回头我身子大好了,请他来喝酒。”
东西收下,燕展昌暗暗松了口气。能收下东西,这就表明,这位五族叔虽还对从前的事情不能释怀,但还不至于真真就和族里绝裂。以后他们也好弥补一二。
燕展昌陪着说笑了几句,想着这一屋子人,显是有事情要商量,他倒不好久坐,便起身告辞。
燕宏扬让燕展明送他出门。
出了大门,燕展明笑道:“就是昌族兄今儿不过来,我这几天,也正想要找昌族兄呢。”
找他?瞧着五叔的样子,倒好象不知道今天几个孩跑去皓从弟家闹的事情,难不成燕展明找他是为孩子们的事?
“若是小事,明弟这会儿说也成,需要为兄帮忙的,尽管开口。咱们兄弟又不是外人。”
“还真是有事要同族兄商议,却是件好事儿,只这会儿天也晚上,也不好多说,族兄先回去,等把五叔家的地耕完,我必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