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宏扬昨日便听云开提了顾少谨的事情,他未料到顾知府会来的这么快。
顾知府虽非顾氏嫡支大长房的人,却是嫡支一系的,在顾氏族里很说得上话,且他虽是知府,但金陵知府的含金量,却是远高于其它州府的。燕氏能与顾氏交好,对燕氏来说,是好事。
孙儿辈的都能看明白的事情,燕宏扬又如何看不明白?
既是决定要收下顾少谨入族学,不如把事情索性做的漂亮些。
燕宏扬笑道:“承蒙顾大人看重,顾小郎又与我家孙儿们交好,顾大人所请,安有不从?只是话要说在前头,燕氏族学素来不只c读书为重,家中子弟必要通农事和庶务。万望燕小郎能吃得苦啊。”
顾少谨在一边连忙表态:“老太爷请放心,小子虽不成器,却有向学之心。小子不比府上几位兄弟们的才学,可总想着,近朱者赤,跟着他们,定能比现在长进。家父并不指着我科考,只学些好儿,将来能自立于世间,便是大善了。”
顾知府万没想到自己儿子还能说出这样一翻有模有样的话来,就是燕宏扬听了都笑起来,对顾知府道:“小哥儿倒是个心思通透的。”
又考较了顾少谨几个问题,发现这孩子虽然看着轻浮了些,为人却也赤诚,且读书的底子打的并不差,只要好好教导,不怕不成器。
顾知府疏于管教儿子,没想到燕老先生对自己儿子的评价并不差,一时又是高兴,又是感激,虽然知道人家大抵是为着他面子好看,才这么说的,但也证明儿子真没到不可救药的程度。
顾少谨有句话倒是说的真话,他也不指着这小子以后能靠科举入仕,只盼着他一生平安顺遂就好。但瞧着燕老先生这话,如果以后儿子真能下苦功夫,科考也并非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顾知府忙对儿子道:“孽子,老先生大恩,还不快跪下给老先生磕头谢恩?也不知你这小子哪里来的福气。”
顾知府让顾少谨给燕宏扬磕头,无非也就是指望顾少谨以后在燕家,燕宏扬能亲自指点罢了。这却是比在燕氏族学进学要强的多。
说实在的,顾知府并不觉得顾家族学就比燕家的差。但顾少谨不愿意回族里此其一,其二正如顾少谨说的,近朱者赤,自己儿子喜欢与燕家小儿郎们亲近,顾知府瞧着燕家这几个小郎君,便是顾家成器的子弟也不少,但顾知府也得赞一声燕家儿郎委实出色,尤其是那燕云洛,这妥妥又是一个燕状元啊。
儿子能交这样的朋友,比读书还重要。至少和这样出尘的儿郎交往,儿子只会越变越好。
其三,燕云开燕云洛都是燕老先生的亲孙子,其学业不会只是在族学里,这位老先生定是亲自教导的,如此儿子也能跟着沾光。顾家族学是不比燕家的差,可顾家族学里没有燕老先生这般的当世大儒。
哪怕儿子没有燕老先生亲传弟子的名,可有燕老先生亲传弟子之实,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啊。
且顾知府也知道,燕老先生授徒,挑的又岂是庸才?只老先生那些弟子,以后怕都不是凡人,儿子有这样的师兄照应着,他百年之后,也能安心。
顾知府心里对燕家十分感激。
燕宏扬倒也坦然受了顾少谨的跪礼,笑道:“待我们回程时,顾小郎与我们一道走就是了。这些日子,若有问题也可来问我。回燕氏时,顾小郎身边带个伺候笔墨的小厮就成。我们家的小子们成亲前,身边是不可有丫鬟伺候的。凡事亲历亲为,将来走出家门,也比别人多吃得一分苦。能多吃一分苦,便多一份成功的希望。”
顾知府表示受教。其实顾氏教养子弟,也并不一味宠溺,只是顾少谨是他三十岁上才得的一子,不免多疼了些。原本这小子越长越歪,顾知府夫妻对他都不抱希望了,谁知道这小子竟然突然要求上进起来,顾知府喜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这会儿燕宏扬开口的事情,他哪有不应的?
父子两捧上厚礼,澄心堂纸,端砚,湖笔,徽墨,皆是名品,又有一副古画。燕宏扬点头,云开便在边上收了。
燕宏扬打发顾少谨和云开兄弟几个出去玩,留了顾知府在屋里说话。
顾知府便把周通判的事情说了:“如今罪证确凿,只是严大人和周通判有同窗之谊,周通判能在金陵贪酷,少不得严大人在背后支持。虽说这案子原是因郡主殿下才拨出萝卜带出泥,周通判与严大人求情,严大人未置一词,只是严大人在朝中不可小覤。殿下年纪小……我虽想严办,可又担心这件事到底和殿下有牵扯,若再给殿下招来非议,却是我的不是了。老先生见多识广,还请指点我一二。”
云朝让顾知府借着周三出言侮辱她的事情,严查周通判,原是因为听了三伯父的话,知道周通判这个一府通判太贪,实为蛀虫,这样的官,死不足惜。且又与顾家有大仇,云朝出面顶锅,让顾知府扯虎皮作大旗,把周通判给办了。一是天下间能少一个贪官,二也是卖顾家一份人情。
燕宏扬岂有不知道孙女的想法的。
听了顾知府的话,点头笑道:“郡主年纪虽小,却最有成算,她既让你彻查,顾大人照着她的话彻查也就是了。周通判无罪还好,既有那么多的罪名,如何能轻饶?至于你说的严大人,他之前不曾对此事伸手,以后也不会再伸手。为着自保,他也只能作出大义灭亲的样子来。你也不用担心他秋后算帐。他若真有办法,这会儿岂会一言不发?自身都难保了,别的也就没空想啦。”
顾知府要的其实就是个保证。严大人毕竟是他的上官,若将来寻私找他错处,也是个麻烦。燕老先生这话,便是告诉他,事情因郡主而起,若他遇上事儿,郡主定会保他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