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松越一早往衙门交差去了,一到都督府就被时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兴盛侯叫了过去,单单安排了他一桩差事,直到快午间了,才放了他家去。
袁松越一路琢磨着兴盛侯跟他交待的事,回到家中,真好撞见了端了一碟子白糖糕往嘴里塞的魏方。
他招了小伙子过来。
“不是要吃午饭了么?怎么这会吃糕子?慢点,别噎着了!”
魏方使劲咽下嘴里的一大口白糖糕,才回了话。
“实在是太饿了,等不到吃饭了,跟灶房大娘讨来吃的!”
一听他说饿,袁松越心下一沉。
“别说你早上又吃得窝头?”
说完,就见魏方委屈地点了头。
袁松越禁不住扶额。
“怎么教你的?怎么又把饭给她了?啊?!”
“可是她说,旁人都知道她是侯爷的妾,她吃窝头吃瘦了,旁人都会说是侯爷不好,说侯爷性子狂虐……”
袁松越差点背过气去。
这女人可真有能耐,处处抓准了魏方心思,这回估计大吃大喝地更痛快了,八成心里还得想着,“你们能奈我何?”
她那仰着头挑着眉的得瑟样,立马浮现在了袁松越脑海里。
这可真是……他是要给她颜色瞧的,现在好了,她大吃大喝地,他倒是被她气得不轻!
他沉了脸,只得继续教训魏方,“她吃的好不好,人瘦不瘦,旁人哪个知道?旁人见不着她,更不晓得她是什么妾,又如何会非议我?昨儿怎么说的?她的话一句都不能信!记住了吗?!”
见魏方呆呆地点头,袁松越又道:“过会儿又该开饭了,你去送吧,就一个窝头,别再被她骗了!不然你就陪她吃三天的窝头!”
这话很有效用,魏方一听吃三天窝头,立马抖擞了精神。
“我记住了!再不信她了!”
袁松越拍拍他的肩,转身便让人准备开饭。
没过多大会儿,魏方又端着一个窝头,往柴房去了。
他进门前,深吸了几口气,暗暗提醒自己,要牢记侯爷的话,再不能信那人鬼话了!他可不要吃三天窝头!
他想了两遍,才进了门。
薛云卉坐在桌前等着。她抬眼看了看魏方,见他又只端着一个小碗过来了,小脸绷得紧紧的,如临大敌一般。
薛云卉轻哼了两声,幽幽道:“看样,你这顿饭又要吃窝头了。”
魏方一听,连忙放下碗,拔腿就要跑,还嚷道:“我不吃!你自己吃!”
说话间人已跑至门口了,谁知薛云卉一句话出了口,他那飞快的脚步便生生顿了下来。
“你这是对侯爷最大的不敬!”
魏方听了这话,惊呆了,晃了一下神,他立即回过身来争辩道:“我没有!是你胡扯!你的话不能信!我没对侯爷不敬!”
薛云卉斜眯着眼睛看他,“没对侯爷不敬,如何故意这样待我?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了?嗯?!”
“你……侯爷根本不认你这个妾!旁的人也不知道!你休想骗我!”
薛云卉哼哼了两声,“好,侯爷不认我可以,旁人不晓得也可以,可我问你,衙门认不认呢?这文书放那儿,认不认呢?”
这个问题直接把魏方问住了。白纸黑字的事,旁人再说都没用,到了衙门可是清楚明白的!
魏方在这个问题上转了半天,才木木地道:“那这和我敬不敬侯爷有什么关系,你别再骗我了!”
薛云卉摇了摇头,看向魏方的眼神好像再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然后在魏方窘迫的神情中,淡淡道:“我是侯爷的妾,白纸黑字写明白的妾,侯爷认不认,旁人知不知,这都改变不了我的身份。可是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这么对待我,那便是没把侯爷的妾当回事,更是没把侯爷放在眼里,你说是不是对侯爷不敬?嗯?!”
魏方听了这话,快绷不住了,“我……我是不是又要吃窝头了?我不要吃窝头!窝头不好吃,吃不饱!”
薛云卉见他这样,连忙放缓了语气去劝,“所以你可要记住,你要是不想吃窝头,下晌再不能给我拿窝头来了,知不知道?”
她好言这么一劝,本以为打一巴掌再给个枣吃,个中分寸把握得极其到位,定能把小孩哄住,可谁知魏方却突然摇起头来,只把个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吃三天窝头了!我要饿死了!呜呜……”
他说着,竟哇哇大哭起来,还拔了腿往外边跑。
薛云卉大窘,什么情况这是?
她这下有些慌了,把个小孩子欺负哭了算怎么回事?
她连忙手忙脚乱地起身去追,好在她反应快,几步就拉住了魏方。
“哭什么啊你?什么吃三天的窝头?谁让你吃三天的窝头了?”
她连忙从袖子里抽了帕子出来,按了这孩子替他抹泪。
魏方哇哇哭得伤心,根本不理会她的问话,只一边扯了薛云卉的帕子抹泪,一边嘴里念叨着:“我不要吃窝头!”
可怜薛云卉一世英名,竟是对这么个傻孩子束手无策了。
把小孩子欺负哭这事,简直太丢人了,她没法了,拉了魏方,“好了好了别哭了,窝头你不用拿走了,你回去吃你自己的饭去吧!听见了没,别哭了啊!”
魏方一听这话,哭声戛然而止,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要问她是真是假,可他话没问出来,却听一阵脚步声传了来。
薛云卉也听到了,她转头去看,却见正是袁松越沉着脸,朝他们走了过来。
“你可真有本事,把个孩子欺负哭!”
薛云卉一听着这话,去哄拍魏方的手立即收了回来。她冷眼看着袁松越目光凶狠地射过来,方才起的那点慈心一下没了。
她抱了臂,面上透着些许玩世不恭,微扬了下巴,“怎么了?只许你送个窝头来打发我,还不许我反击了?若说欺负人,你更胜一筹不是么?!”
袁松越从来都觉得自己没那么容易发火,可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次次都能踩到他埋得火种!
他忍了又忍,冷冷地看着她,倏忽突然一笑,“你也就这点能耐了,你若有本事,何必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