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步步惊心

　　天空乌云密布，河边树林死寂阴沉。

　　李渊亡命逃窜，树根攫住他的脚，枯枝抽打他的脸，颊问留下猩红的细长血条。他浑然不觉，跌撞前行，撞碎无数林间的垂冰，只觉无法呼吸。求神佛慈悲，他啜泣。

　　身后传来一阵雷霆般的怒嗥，让他血液凝固。慈悲，慈悲。他回头瞥去，他们来了，一个个健壮的骑士正策马狂奔，紧追而来。

　　啊，慈悲，慈悲。清冷的早上，一股股白色的雾气自奔跑的战马嘴喷出，溶入晨风之。他们越奔越近，李渊用全力奔跑，双腿却不听使唤，跌跌撞撞。

　　恍惚，他感觉周围的树全长了人脸，每一棵树干上面都是儿子世民的脸，统统都嘲笑他。他听见世民用一种极的嘲笑声音对他喊道，“父亲，这就是你杀了儿子所换来的吗？”

　　笑声与嚎叫交织一起，穷追不舍的战马喷出炽热的呼吸，带着铁蹄奔腾的巨大响声，充斥他的耳膜。

　　他们死了，死了，我亲眼见他们死了，他想纵声高呼。

　　是我自己亲手杀手了李家优秀的孩子世民，那时世民脸上惊愕的神情他记得清清楚楚。而就不久前，他又亲眼看到长子建成为了挡住一支射向他的流矢，舍身扑了他的身前。呼啸的箭矢带着强劲的力道射入了建成的胸膛之时，李渊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剧烈的悸痛。那时他张开嘴巴，却只能出断续的呻吟。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四个嫡生儿子先后离他而去，白人送黑人。

　　那时水寨到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是火把，还有那四处乱飞的流矢。可面对那无数的流矢，当时他却是万念俱灰，反而直挺挺的站那里，等待着箭羽射胸膛的那一刻。

　　可是他站那里许久，也再没有一支箭射到他身上来。后来接着什么东西撞上来，他没有躲避，晕了过去……

　　……次清醒过来时，他已经现自己正一匹高速奔跑的马上，身边跟着裴寂等四五人。感受着身上马匹的快速奔跑，望着一旁不断向后远去的树木荒野和那平静的河流。

　　李渊突然又生出了一股力量，他的心充满着仇恨，他要报仇，要给四个儿子报仇。这一切伤痛，都是陈克复加给他的，他要一一回给他。

　　只是还没有等他想明白要何去何从，要如何打败陈克复，后面却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之声。犹如一道黑色的乌云，数骑河北骑兵已经紧随而至。呼啸的弩箭直射而来，身边的几个忠心的骑士接二连三的落马。就连他一向倚之为臂膀的裴寂也一道闷哼声跌落马下。

　　李渊心惊惧万分，挥出了自己多年习练而来的骑术。低伏着身子趴马上，极力的躲避着一支支的箭支。不过李渊骑术虽好，可惜他跨下的那匹战马只是一匹普通的战马，比之后面骑士的骠壮战马明显不如。

　　渐渐的，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追兵的箭也一次次的险些射他，又是一道呼啸声而至，李渊一个蹬里藏身，堪堪躲过。

　　却这时，战马疲惫已极，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嘶鸣一声，前膝一软，跪倒地。李渊忙之慌忙摘蹬滚落马下，迅速的抓住一直放身边的匕。聿亏预作准备，摔得并不严重。

　　李渊拨出匕，如果逃不过，他就要用这把曾经杀死儿子世民的匕自。就是死，他也不会再回陈克复那里了，他终于明白了，陈克复早看透了他的一切想法，之前不过是戏耍他罢了。

　　身为李阀阀主，河东之王，就是死，也得有一个豪雄的尊严，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将冰冷的匕横了自己的颈上。

　　地面的震动也来越强，甚至战马急促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手轻轻一划，锋利的匕已经割破了皮肤，一道温热的血液已经流出。

　　一条马鞭带着呼啸的风声卷了李渊的手上，关健之时，夺下了他手的匕。

　　李渊睁眼望去，只见几骑已经到了眼前。不过却不是追他的那些河北将士，而是先前来救他们的那个女子。建成和他说过，这女子是江南沈家小姐。此时的她满身的狼狈，一脸疲惫。身上还穿着那身黑色水靠，只是肩上披了一条夺来的白色熊皮大氅。白色的熊皮大氅能掩住她背后的身影，却并不能完全摭住她前面的曲线。高挺的双峰，平坦的腹部，还有修长紧致的大腿。

　　特别是奔逃了大半个早上，沈落雁的满头黑凌乱，脸上还密布着汗珠，丰满的胸脯是随着急促的呼吸而一耸一耸。

　　“小女子来晚一步，还望唐王恕罪。”

　　沈落雁带着丝疲惫说道，李渊也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沈落雁此时确实别有一番风味，但是也引不起李渊多少其它的想法了。看到沈落雁，他心里只有着劫后余生的高兴。

　　“沈军师，陈克复的追兵怕是快要到了，咱们还是先到了金墉城再细说。”一直沈落雁身后的房玄藻出声道。

　　他一出声，李渊才注意到他，此时的房玄藻早没了半分士的风流样。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穿身上，身上还沾满了泥土，眼神里还有着说不出的恐惧。

　　“沈军师，就剩下你们俩了吗？还有其它人呢，我的部下们呢？”李渊惊奇的现，沈落雁只有两人。

　　“死了，都死了。”沈落雁的目光满是沉重。

　　这一次的救人计划本就匆忙，何况闯的又是陈克复的水师大营。如果不是船上救了李渊及部下的几十个手下有许多勇猛的将领，只怕他们连水寨都出不来。饶是有这些猛将的拼命，后杀出水寨的也十不足一。

　　出了水寨后，早先安排的七十个接应者，又拼命殿后，可就算如此，后能成功上了南岸的，也不过区区二十来人。可陈克复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无数的兵马紧追不舍。

　　到现，她身边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房玄藻。幸好，后还碰到了李渊，这次的任务总算还有价值。虽然死了这么多人，可也终究是值得的。

　　李渊脸色一下子又苍白了许多，四个成年的嫡子全都死了，眼下唯一能倚靠的诸多部下武，也差不多被一网打，他还如何东山再起。

　　“全死了，全死了，也全完了。”他失神的喃喃自语，心的打击让他喘不过气来。

　　沈落雁亲眼看到了李建成箭死去，突围的时候，也见到诸多李唐的武大臣们一一死去。

　　跳下马，沈落雁从那几个死去的河北追兵尸体边牵过了一匹战马，走到李渊身旁，“唐王，还请节哀顺便。越是如此，唐王越不该如此沉沦。唯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才是好的抚平伤痛的办法。我们已经上了南岸，这里已经是魏王的地盘。陈克复的追兵虽多，但魏王的人马肯定也会很快到来的。我们只要再坚持一会，就能逃过此劫。只要得魏王之助，唐王依然可以再回到河东，东山再起，以报今日之大仇。而且，虽然今日不少李家武殒命，但也有些只是负伤被捕。我亲眼看到，长孙顺德将军就是箭后被俘，还有数位大人也并没有战死，只要唐王保住此有用之身，将来依然可以救出他们。”

　　李渊闻言起身，收起了手的匕，以手擦了擦颈上的伤口。幸好割的很浅，他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片后，很快就已经止住了伤口。

　　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李渊正了正头上的帽子，目光回头再次望了眼河对岸的水寨。毅然转身上马，“沈小姐今日之恩，李某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但受滴水之恩，来日李某必当涌泉相报。”

　　那边的房玄藻却一直不断的回头张望，生怕河北的追兵又至，心里头紧张的不得了。对李渊这个时候，还来这么一套礼节，心里头真是鄙夷的不得了。只是不停的催促着快走，当下三人再不言语，各骑一马，直往芒砀山金墉城而去。

　　南岸边的一处高坡的大树树梢之上，一名身着轻甲的河北斥候正手举着千里镜一直观望着前方。躲这树梢之上，又有手的千里镜，他能很轻松的看到许远之处。

　　这时见李渊三人向北而去，忙溜下树来，快步向坡下跑去。

　　山坡之下，数骑士正整齐肃立，一言不。

　　“报，沈落雁、房玄藻、李渊三人已经向芒砀山而去，那边折扣了三个弟兄。”

　　骑士一名挂着少校衔的校尉军官点了点头，“传我命令，所有人分散开来，大声鼓燥追击。但切记不可追过头，保持一定距离，等与李密派来的兵马相遇之时，小战即撤。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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