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麟久居官场,当下闻弦歌而知雅意,“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下官必定尽忠职守,忧思为民,倘若小侯爷改日闲暇,下官再设宴相邀。”
百草看着他躬身退出,这柳知府最宠爱的姬妾为他生的儿子叫柳顺一,才二十不到的年纪,终日花天酒地,沉溺色欲,名声很不好呢!再看一眼坐在身旁的白衣青年,两相对比,颜初多好呀!
那样风华绝代的他遇到毫不起眼的她,他却钟情于她,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也不过如此吧!
“本侯设宴于此,所邀之人,除了陆堂主和星司命,诸位算是来齐了呢!”烈苍郁说。
五花肉用手捂着鼻子,却有鲜红的鼻血从他指缝里不间断的溢出,流过手背,滴向衣衫,不多时,便染红了半边衣袖。
百草看着他和宁虞中间仅剩的一张空位,心下疑惑,明明只余一个位子,怎么会缺两个人呢?难道说,这里面有谁是不被邀请的?
小骨头抿抿嘴,从自己身上撕下一片衣衫,丢给五花肉,然后他视线望向宁虞,“归云堂你知道吧,天下第一的大势力,武林王者,江湖至尊!”手上拍一下五花肉的肩膀,“这是我五弟,归云堂的左副使,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五花肉!”
五花肉这次没有为那句“五弟”的称呼和小骨头争论,却为另一个称呼极力辩解,“我名字不叫五花肉,我是有名字的,我叫,我叫宗成。”
他看一眼宁虞,将头低下,曾经,他觉得这是多么有特殊个性的绰号!霸气!脱俗!不同凡响!
久而久之,这似乎也成了他的大名!时日久了,说到自己的本名,他竟是想了一下。这也是生平第一次,五花肉从心底里想对一个人说自己的名字,想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想要对方记住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名字。
百草在桌子底下慢慢的将手伸向颜初,碰到他的手以后,她一点点的抓住,抓的紧紧的,牢牢的,仿佛那是一块绝世珍宝,稀罕的不得了。
流川夜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捋着百草鬓间的绒发,“百百啊,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来这种无聊的酒席!”
百草接连侧了侧头,却始终没能避开流川夜触碰的指尖,她不得不松开握着颜初的手,然后用手拂开流川夜的手臂,声音不高兴的道,“我又没让你来啊!”
“有你的地方,怎么能没我?”
“我们两个,你是你,我是我,没有什么关联。”
“那么,我喜欢你,这算不算一种关联?”流川夜说。坐在他另一边的,那个让五花肉一见钟情,血流不止的美貌女子,一时神色黯淡许多。
百草看着那美貌女子眼里唯一容下的少年,“可是我不喜欢你!”
“你看我又英俊又潇洒,又聪慧又机智,能文能武,一心一意,哪里不比颜墨白好?”
感受到众人注视的目光,百草脸色有些发窘,她将头凑向流川夜,极力压着嗓子说了一句,“你哪一点都比不上颜初。”
“我要是胜过他呢?”流川夜反问一句,话音未落,他疾伸左手,将百草往身前一拉,随即右手一挥,摆在桌上的一对象牙筷便如蛟龙般跃起,挟着雷霆之势的射向颜初。
坐在颜初上首的女子毫不犹豫的想要拔剑相护,而与五花肉隔了一张空位的美貌女子,也电射而起。
“男人之间要决胜负,你想让墨白楼主胜之不武吗?”烈苍郁按住女子拔剑的手,语气不咸不淡。
那压下的胳膊重如山岳,女子竟完全挣脱不得,她掀眉看向烈苍郁,目光是冷的,却又蕴着怒火,“楼主内伤在身,假如再添新伤,我就杀了你!”
烈苍郁看她一眼,“你两次说要杀我,都是跟他有关呢!”
百草被流川夜一只手拢在怀里,她的身子像被铁钳箍住,丝毫不能动弹,唯一转动自如的大约只有眼珠,很容易看清眼前的景象,只见颜初手臂虚抬,掌心向外,那被流川夜拍出的一对象牙筷,本是齐齐而射,却不知怎的变成错位相接,头尾相抵,两只筷子在空中紧密相连,如同一体。
两筷在半空中凝立不动,但是筷头相连的部分却如燃尽的香灰,簌簌而落,随着一双精致完好的象牙筷,化为寸寸飞灰,也不过是须臾间的事。
眼看着最后的两截短筷,都是长不盈寸,百草在流川夜的怀里挣的涨红了脸,烈苍郁按着的女子手上血管暴起,她一双冷淡的眼眸里火星四起,带着一种燃烧的怒意。
而流川夜另一侧的美貌女子,在短筷消弭殆尽的同一时刻,毫不犹豫的挥掌击向颜初,颜初挨这一掌,顿时身形一滞,手无力的掩了掩胸口。流川夜收手的时候,身子一震,他手臂一软,似乎再没了力气。
烈苍郁松开始终按住女子的手臂,女子迫切的望向白衣青年,但是那边挣脱束缚的少女却先她一步的扑向青年,声音里的焦灼和关切显露无疑,“颜初,你怎么样啊?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白衣青年浅浅一笑,他摸了摸少女的头,只道,“我没事。”而他另一侧的女子霍然起身,拔剑就要刺向流川夜。
“住手!”颜初制止,女子握着剑柄的手捏得指节发白,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挣扎半晌,她忽的转身向烈苍郁发难,颜初快一步的按住她肩头,“不得无礼!”
女子看着那搭在肩头的手,身体像是种了定身术,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僵硬,震惊、讶异、茫然、呆怔,似乎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
“颜墨白,我喜欢的人,就不会轻易放手!”流川夜开口,语气铿然有力。
“我亦如是。”颜初与他目光相对,“我在意的人,我要亲自给她幸福,别人给的,我不放心。”
那握剑的女子,如遭雷击,身体明显的晃了一下,她像是无法承受身体重量般的瘫软着坐下,清冷的面容像是落了雪,经了霜,大片大片的掉着血色。
百草看一眼流川夜,“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也不要你喜欢我!”
“百百,我喜欢你,不怕全世界都知道,但是你没资格让我放弃你,因为我爱你就像你不爱我一样的坚决!人生那么长,我用十年追你又怎样?”流川夜说。
此言一出,粘着五花肉视线的美貌女子,不声不响的坐下,她明丽如花的面容一点点的失去光泽,像是开到极处而颓败的花,那么美,却暗无色泽。
“颜墨白,我喜欢的人,就一定会把她追到手!”流川夜看向颜初,目光坚定不移,仿佛带着一种宣誓般的决绝和不悔。
颜初目光不避不让,“她若在我身旁,有人痴情不悔又怎样?我若在她心上,纵是情敌三千又何妨?”
百草听到颜初前后一番话,表情又喜又羞,她微微低头,半咬着嘴唇,手上捏着衣襟,模样羞羞答答。
烈苍郁将诸人的神态尽收眼底,他对着百草,遥遥举杯,“能让流川少爷和墨白楼主,两下相争,姑娘实在是个香饽饽,我敬姑娘一杯,我先干为敬,姑娘且随意。”
想到烈苍郁的小侯爷身份,百草显得诚惶诚恐,她想巴结他或者有意讨好他,可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百草觉得自己也不笨,烈苍郁敬的酒,他嘴上说着随意,但其实只有喝完,才显得诚意。
百草端起翡翠玉杯,将酒尽数灌入嘴中,她想一口喝尽,却因为动作太快太急,而呛到了喉咙,顿时一阵剧烈的咳嗽。
流川夜想抬手拍拍她的背,那边颜初将她拢在怀里,手上抚着她的后背,一下下的替她顺着气,流川夜闷哼一声,他目光扫一眼烈苍郁,语气冷硬,“不准再敬我姑娘酒!”
“本侯记住了。”烈苍郁淡然一笑。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跟我哥说话!”一直插不上嘴的烈恩雅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她拍桌而起,手指着流川夜,话语间带着一种盛气凌人的架势,但是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流川夜更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五花肉目光痴迷的看着那美貌女子,见她始终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不由鼓足勇气道,“姑娘,我、我叫宗成。”
烈苍郁瞟一眼无动于衷的美貌女子,像是为五花肉介绍,“这位姑娘便是潇湘苑的虞美人,名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宁虞。虞美人缘悭一面,今日能得一见,实是稀有难逢。”顿了顿,又道,“据说虞美人和潇湘苑背后的神秘公子,倒是郎才女貌,虞美人自是无愧红颜,不知那公子该是怎样的仪容风范?”
小骨头面露不屑之色,“单说外貌,我五弟也是一表人才,要论尊贵,那也仅次于堂主和我,那个公子在江湖上算什么东西,四爷爷我都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