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缓缓的上前,她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仿佛脚下走出的每一步都有千钧的重量,她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你们这些官府养的走狗,三更半夜放火烧了我家的房子,我公公被烧死,我男人为了救出全家老小,被突然倒塌的屋梁砸死,我女儿昏迷数月,醒后也成了残废,家里就剩下我和年老的婆婆……”
“这两位不是官府派来的,他们是、是……”老人一把拉过妇女,接下来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下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婆婆,理应将老人家送回来,这点银子就当是给婆婆调理身子吧,在下告辞了。”颜初将一些纹银塞给老人,回头转身就走。
老人却松开妇女,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将手中一半的银两还给他,声音哽咽的道,“大火把我们家什么都烧没了,我老伴死无全尸,我儿子入土连副棺材都没有,我真恨不得跟那当官的同归于尽……”
“但是,年轻人,你、你……你……”老人热泪滚滚,语不成声道,“我也要有一点良心。”
小木棚旁虚掩的芦苇席又被向外推了推,半晌,从里面爬出一个病恹恹的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脸色蜡黄,积病成弱,她用胳膊撑着身体,一寸一寸的爬了出来。中年妇女赶紧抱住她,动作艰难的将她抱了出来。
颜初走到小女孩身边,他弯腰,缓缓的蹲下身子,小女孩双眼无神的看着他,眼底除了悲痛便是一片沉寂的荒芜和寒凉。颜初终于放下那个一直紧握着不肯离手的布袋,他打开袋口,从里面拿出一个个的小物品放在女孩面前,直到拿出布袋里的最后一个小物品。
那堆成一叠的小物品,每一件都是百草在街摊上看过之后反复拿起又放下的,有的甚至只是她多看了几眼,或者是用手摸了摸的。
颜初将那些小物品叠放整齐,“你的身体也许站不起来,但是你的人生不能因此矮人一截。这些就当是我送给一个小女孩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荒草凄凄,冷风迢迢,颜初慢慢的站了起来,他将手中的银两重新塞给老人,转身大踏步的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前,他看着荒草间的老弱妇孺,最后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他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什么。
阳光如水般照在浸透岁月的荒郊古道上,斑驳的光影中,马车上的白衣青年,眉目温和,气质如玉,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浑然天成般的紧随他周身的线条描绘出一道泛金的光晕。
颜初放下车帘,“哒哒”的马蹄声中,马车渐行渐远,那个无法站立的小女孩,放长了视线,直到马车全部的身影,消逝成一个无法辨认的圆点,小女孩低头慢慢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物品。
骏马疾走,车厢平稳,百草掀了窗帘,以手撑额,她看着窗外悠悠后退的景色,一句话都没有说,颜初看到她的眼眶微微的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