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又跟他寒暄了一会儿,打算要走的时候,才颇不好意思的道,“那我去找薛姐姐了。”
小厮点头一笑,“你也别不好意思,她要是没想起来,你少不得还要提醒她一下,这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百草连声应着,和他挥手告别。正午的太阳挂在天空,百草顶着火辣辣的日头,脚下不停的走到潇湘苑,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将她拦在了门口。无论百草好说歹说,对方只有一句话,“如果你没有烫金小木笺,进去的事,想都不要想。”
“胡小少爷请了薛家戏班子,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想到有东西没带,于是派我回去拿,我这才来晚了,我跟薛家戏班子其实是一起的,还请二位通融一下。”百草说的恳切。
守门的二人听了,目光对视一眼,各自摇头一笑,其中一人道,“小姑娘啊,每天试图混进潇湘苑的人多了去了,他们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忘记带烫金小木笺,你这个理由,实在很一般啊!”
另一个人笑归笑,笑完之后,还是热心的道,“你没小木笺也不打紧,你要是真的回去拿东西了,不如将东西给我,我替你送进去。”
百草攥着手中的包袱,默然片刻,她开口道,“那就有劳你了,劳烦你替我喊个人,她叫薛诗诗,你应该听说过。”
薛家戏班子的当红花旦薛诗诗,名满天下,引无数英雄尽折腰,不论是闯荡江湖的剑客,还是碌碌无为的普通民众,不知其闺名者,少之又少。
守门的男子进去后,不多时从里面走了出来,开口道,“里头正是开宴的时刻,薛姑娘要随时等着唱戏,一时大概脱不了身。”
百草点了点头,站在无处可挡的烈日下干等着,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热心的男子忍不住又走了进去,出来后只是对着百草简略的说了一句,“再等等吧。”
百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她胡乱的抹着额头上的汗,咬牙等了下去。另一个男子挑挑眉,出声道,“你们既然是一个戏班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照我说,你还是打哪来打哪回去吧,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你别看他替你跑的勤快,其实自打薛美人今天来了,他巴不得能多跑几次。”
说话的男子用眼神勾了一眼跑腿的男子,后者像是被人揭穿什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梗着脖子,不答话。百草无声笑了笑,“我不比薛姐姐人红事多,反正我有时间,等就等吧。”
“这个随你。”男子无所谓的说了一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也转身走了进去,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略带兴奋还是同情的道,“我看你有的等了。”
百草在最火烈的日头下站了一个多时辰,又晒又累,她有些头昏脑涨的感觉,只能靠着墙角,蹲下身子。
守门的一对侍卫像是约定好了,轮流进去几次,然后带着莫名的兴奋走出来,眼看着太阳落到西山,其中一人又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转身入内。
百草拍拍身子站起来,她微微仰头,两只手合成喇叭状,放在唇边,大声喊道,“薛、诗、诗!”
潇湘苑里锦绣如画,酒暖菜香,在其中一间丝幔垂地的雅阁里,围桌而坐的无一不是带着富贵气的青年公子。
上首的尊贵处坐着一位绯衣青年,他的长发扎束齐整,只垂下两条镶边的玉帛丝带,要不是他容貌清瘦,瘦的下巴有些尖俏,那该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人移不开视线。
雕花红木桌上,盘盘碟碟堆放的水陆珍馐前,他杯箸未动,无一言语,有人敬他酒,来者不拒,也不多说一字。倘若一时无人敬酒,他就自斟自饮。
“他除了喝酒就是喝酒,一句话不说,像个哑巴,真是无趣。”说话的青年眼角下有很明显的黑眼圈,“铁小公子,你让阿瑞请他过来是何居心?”
“他来都来了,你还想他怎样?这人架子不小,他能来,已经是给阿瑞面子了。”接话的青年细眉小眼,声音细声细气。
坐在主人位置上的青年,圆头圆脑,其貌不扬,他用筷子敲着面前的碗,“要是虞美人能现个身,本少爷宁可不要这个面子。”
“胡小少爷,您今天可是将雍州有权有势的人聚成一桌,难得诗诗有幸,讨的一个座位。”说话的女子坐在绯衣青年的下首,也算是一个恩宠有加的座位,她对着圆头圆脑的青年,娇笑着举杯,“胡小少爷,诗诗再敬您一杯!”
“薛大美人的酒,怎么能不喝?”胡小少爷举杯喝酒之前,眼神色眯眯的在她全身上下扫了扫。
“薛……诗……诗……”
一道喊声透过层层的帷幔,传入雅阁,薛诗诗怔了一下,随即装作没听见,她将酒杯搁在唇边,浅浅的抿下一口。
碧纱窗外,那喊声却不肯停歇,变得一声高过一声,几乎能传到潇湘苑的每个角落,在潇湘苑后宅一处华美的院落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指尖忽然轻微的动了动。
那动作实在太不明显,以至于守在他床头的女子也不曾发觉。那女子满身心的守着少年,甚至连隐约传入屋中的一缕喊声也没有发觉。
潇湘苑的大门处,青衫少女还在不遗余力的喊着,直到她想停下换口气,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娇媚的语声,“你找我做什么?”
百草掉头看过去,将手伸到她面前,“还我钱!”
“此话,从何说起呢?”娇媚的声音故意拖缓了些。
“薛诗诗,还我钱!我不想跟你多废话!”百草不耐烦的道。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娇媚的语声不仅拖的缓慢还带着些无辜。
“薛诗诗,我用来存钱的小匣子不见了,直到我在你的衣柜里翻出来,你还想抵赖吗?”
“百草,你是想套我的话么?”薛大美人身子向她靠了靠,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其实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故意砸了你的小匣子,然后用里面的钱全部买了糕点,分赏给众人,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