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呆愣片刻,神色讶然道,“你还真的做出来了?”
“那还用说?”少年颇为自得,他低头,手臂圈住百草的脖子,毫无征询意见的就要给她戴上。
百草矮身从他的胳膊下钻了出去,流川夜移目看向她,神色不解道,“你做什么?”
百草退后两步,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少年,然后有些心虚的道,“其实吧,那时我不过随口说说来着。”
少年听到这话,短暂的沉默后,他表情一笑而过,“嗯,那时你也没有把握我是不是能做的出来,当然只能随口说说。”
百草又退后两步,更加小声的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你懂得的!”
“我不懂!”
“你那么聪明,怎么可以不懂?”
“我当然聪明啊,要不然怎么能做出全天下独一无二的东西来?”
百草目光缩了缩,“当初我戏弄于你,是我不对,所以这东西……你还是送给别人吧!”
说这话的时候,百草的脑中同时想起那条水墨钻花吊坠,只是却被她头脑一热,拿去当银子了,想还给他,已无可能。
百草心里乞求着,求他千万不要想起这件事来,而事实却是害怕什么来什么。
流川夜收起举世罕见的精致项链,满不在乎道,“反正你脖子上已经挂了一个我送的东西,能比那个还名贵的东西也是寥寥无几,这个不要就不要了吧!”
百草闻言,神色有些异样的恍惚,“我听说有些珍宝价值连城,你送我的那个不会也是这种吧?”
流川夜睨她一眼,可有可无的道,“你说呢?”
话到此处,那块水墨钻花吊坠的价值已是不言而喻,百草的表情有点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它那么值钱,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讲?”
“我送东西给你,又不指望你去卖钱,讲那么多做什么?”流川夜道。
百草的脸色有种接近失血的苍白,流川夜看看她,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眸里,目光捉摸不定,半晌,他皱了皱眉,“你真的拿去卖了?”
百草好端端的就颤了一下,嘴上却是抵死不承认,“哪能呢?没、没有的。”
流川夜笑着走到她身前,“百百啊,不知道你仔细看过没,那块玉上面其实有一小块的瑕疵,不如你从脖子上摘下来,我指给你看。”
百草不肯,只道,“你送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
“嗯,我也没说要回来。”流川夜伸臂将她拉近一些,抬手拢上她的颈间,重新为她戴上那条晶莹剔透的露珠项链。
百草纵是不情愿,但由于自己理亏,一时安静许多。此时两人挨得近,百草极少如这般乖巧,流川夜岂肯错过这样的机会,当下是能有多近靠多近。
流川夜低着头,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少女洁白的颈首,目光看的更深一些,便能瞥见她衣领下两条若隐若现的秀致锁骨,以及贴在她脖子上的一根细腻光华的雪蚕丝。
“百百,你脖子上这东西,又是谁送的?”流川夜说着,伸了手指就要勾那丝线。百草立即用手护住脖子,嘴上露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我才不告诉你!”
流川夜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不说就不说,我也懒得知道!”
“那你还问干嘛?”
“问着玩不行啊!”流川夜慢吞吞的为女子戴好项链,他的手指似是不经意的碰到女子的颈项,指尖划过那一道雪蚕丝,仿佛只是不小心勾了一下,只微微提起一点,又旋即放下,整个动作如蜻蜓点水,不着痕迹,实在不能让人起疑。
倘若放眼细瞧,原本极度结实柔韧的雪蚕丝线,顿时如被锋利的刀刃划过,摇摇欲断,百草却是无所察觉,直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落下,流川夜弯腰拾起,看清掌中的物体后,他稍稍的眯了一下眼睛。
下一刻,他却是抓着那物体在百草面前晃来晃去,“百百,这是什么呀?”
百草一见之下,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夺过来,流川夜不紧不慢只快她一步的将手拿开,百草几番都没抢回来,脸色沉了许多,声音冷冷道,“还给我!”
“百百,不要这样嘛,礼尚往来,我送了两件东西给你,你就不能也送件东西给我?”
“那我还给你就是了嘛!”百草两手伸到脑后,顿时就要解下那刚刚带上脖子的项链。
“如果你要还的话,就还上次我送给你的那个,那块玉,我带了很多年,还是有点感情的。”
“我不要!我都不要!”
“不要可以,要还一起还。”
“那块玉,你既送给我了,我偏不还!”百草虽是振振有词,但说话的气焰却弱了几分。
“如果你不能把那块玉还给我,就不准从脖子上摘下我送的项链。”流川夜说。
情形突然之间发生变化,百草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辩驳,她反复的抿着嘴唇,良久,思绪回到这件事情的源头,“那你把手上的东西还我!”
流川夜将那东西一抛一接的,百草每次伸手要抓,都被他抢先一步的接在手里,百草像小猫扑蝴蝶,身子跳来跳去,却一无所获,她气的抓住流川夜的手,可是对方随便挣扎两下,另一只手还是灵活自如。
百草一心想把东西要回来,可是她又没办法同时抓住他两只手,于是只好扑过去抓他的身子,想要不让他动。
流川夜霎时还真不动了,他只用两根手指夹着手里的东西,动作随意自在的避过百草的纤纤素手。
百草恨得牙痒痒,转而改去捉那只手,少年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眸里似是有笑意闪烁,格外的璀璨生动,当下他只是将手背到身后,任由百草使出吃奶的力气抓过去。
远远看去,只见百草双臂合拢抱着少年,她的头抵在他的胸口处,看上去分外的亲昵。
“百百,你这样主动搂着我,还是第一次呢!”少年的胳膊在背后伸的僵直,他的手腕被勒出浅浅的淤痕,手背处也留下几道被抓破的血痕,嘴上却是浑不在意的调笑着。
百草闻言,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流川夜一动不动站的像一棵树,而她就像一颗藤蔓,紧紧的缠在树上。
意识到这一点,百草手上松开,表情讪讪的退后几步,她面露窘态,声音凶巴巴的道,“把东西还给我!”
“你再搂我一次,我就还给你!”流川夜嬉皮笑脸的道,他语声刚落,身上便挨了一脚。少年的笑容霎时僵了一下,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随即放声一笑,“百百,这下你须得搂我两次,我才肯还给你!”
晏城西北,罗浮山顶,四周悬崖峭壁,少有人及。
后到的青年男子对着负手站在崖边的男子,躬身一礼,“见过将军大人。”
那临涯而立的男子转过身来,年约四旬的模样,头戴束发金冠,身披连环铠甲,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端的是一位久战沙场的勇武将军,
他无声一笑,威严的表情因着这笑意似乎变得柔和一些,“还不叫父亲吗?”
闻得语声,青年男子弯了弯腰,语气如常,“见过父亲大人。”
青年的面上带着银色面具,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衣衫,身材颀长,宽袍大袖,虽不见相貌,但周身的气韵如同旷朗原野间的一颗雪松,沉静中自有一种高华。
中年男子注视他片刻,半晌,叹息道,“我儿,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青年垂首不语,中年男子默了默,接着道,“这天下即将为我所有,你也该到改名换姓的时候了,为父给你取名项央,如何?”
“父亲大人,所说便是。”
“要是你不喜欢,还可以用原来的名字。”中年男子朗声一笑,沉默片刻,他又转过身去,语气里带着一种含而不露的威严,“央儿,你是我唯一的骨血,等我黄袍加身,必将继位于你。”
停了停,他缓缓道,“各种江湖势力不容小觑,可乱之,然不可乱过头,因为最后你是天下之主,这一切还要收为己有。”
夜色静悄悄的,墨蓝的天幕上一钩银月洒着淡淡的清辉。白色的窗纸映着如豆的火光,将屋里显得更为亮堂。
百草看着以肘支头,身体侧卧在床边的少年,“流川夜,要么你从我床上滚下来,要么你把东西还给我,我把床让给你。”
“百百,不如我把东西还给你,你分一半的床给我,嗯?”
百草目光瞪着他,嘴上鼓了股腮帮子,“你到底让,还是不让?”
“我让。”流川夜放下托头的手,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可是在归云堂,我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这里,也无处可去。”
“那你可以回镜湖山庄啊!”百草钻到被窝里,她将整床被子都裹在自己身上。
“夜路凶险,万一叫我碰上坏人,或者……”流川夜的话正说到一半,屋外传来两道叩门声,五花肉将门推开,却没有进来的意思,他只是站在门口道,“不知流川少爷何时休息,我已命人收拾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