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他牺牲一切,所换来的?”一个突兀的声音自房中响起,猗黛猝不防被吓了一跳。当看清面前的人时,方才松下了警惕。
“你来找阿洛吗?他随张叔他们上山打猎去了,估计再过会儿,就能回来了!”猗黛放下手中的碗盏,轻敛眉梢,转身欲走。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来?”惜妩声线微扬,而后轻笑出声。
感觉到气氛异常的猗黛顿于原地,却亦并未前行一步“你想要说什么?”她知道她此番来的目的一定不是因为他,那么,便是她!
“你不好奇为什么他自那一夜回来之后,眉心的邪兰便不见了吗?”
她这一问像是正中了她久置心中的不安,仿似一切真的不如他说的那般简单轻巧。猗黛急急转过身来,看向身前的惜妩“你对他做了什么?”
“哈哈……”惜妩哼笑一声,似是觉得可笑之极。“我对他做了什么?这话你该问的人,似是他!是他要我取了他体内的邪兰!”
猗黛身形一僵,全身的每一根神经似是在瞬间紧绷起来,濒临崩溃。似是感应到了她接下来的话语所带来的后果,她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似是只有这样,才能一缓她心中那急剧而来的不安。
“取了邪兰?你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吗?”惜妩眸光轻抬,讽笑一声。“他所有的内力均是在邪兰的相佐之下练就而成,现在他要取了邪兰,便是要毁了他一生的内功修为!若不是他体内,已有微弱心脉,此举,便是要了他的性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猗黛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幸得身后的方桌挡住了她急退的腰身,方才不至倒地。
“为什么?”惜妩牵唇一笑,笑容苦涩至极。“因为他傻啊!他想要陪着你在这乡野村间安度余生,若是让人看见了他眉心的邪兰,这一切的一切,便都将化为泡影。他想要给你你想要的生活,他想要护你一世周全,所以,他竟傻到了如此地步,从此,他便是与这乡野村夫一般的普通人!”
猗黛双手竭力地撑在了身后的方桌之上,过度的用力致使身后的方桌战栗不停,开始些微地晃动了起来。指节紧收,紧的关节处都隐隐地泛出了白色,森冷骇人。
惜妩缓缓地睁开了双眸,一遍遍地抚摸着房中的每一寸布置,每一丝竹纹。“可是,这亦是他想要的,不是吗?我今日来,不是想要你内疚自责,四年了,我亲眼看着他为你所做的一切,便是铁石心肠,也该被融化了!你若还有丁点良知,以后,好好对他!别再让他一个人了!”
别再让他一个人了!
那句话似是一句午夜梦靥,在她的耳边经久萦绕,弥漫不散!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或许,那三年之中他所受的折磨与苦难,是她用一生都不能理解的,可是,她知道,他需要爱,需要一个可以一直陪他到老的人!
而她能为他做的,亦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阿洛,我想做你的妻子,一生一世,白首不相离!”那一夜,她走进他的怀中,双臂紧紧地环至他的腰身,给予了他一生的承诺!或许,她不是最好的,但她却会是这个世上愿意为他倾其一生的人!
“丫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问她,却始终不敢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切,因为,那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虚幻!
她没有说话,却用行动向他证明了她的决心与坚定!
…………
“柔妃娘娘万福金安!”
昭阳殿前,跪倒一片丫鬟奴才。一身鲜红衣物的水玲珑踩着慵懒的步伐进入殿内,没有人阻止,亦没有人敢阻止。皇上已经许久未曾出过昭阳殿一步了,朝上朝下皆是这柔妃把持朝野,如今这轩辕,也不知究竟是谁的天下了!
层层帷幔飘摇摇曳,似万顷碧浪百褶交叠。
“黛儿……”听到殿中突起的声响,榻上的男子迅速地回转过身,那语气,似是欣喜之极。当眸光接触到身前的人儿时,却又不尽失望地背转过身。“谁准你进来的?”他问她,语气已是极尽冷漠。
“难道这昭阳殿,除了皇后,就没有人能进得吗?”水玲珑缓步上前,大红衣裙曳地而动,妖艳之极。
“既然知道,就不该逆朕而行!……咳咳!!”男子厉声叱问,普一说完便猛烈的呛咳起来,连呼吸亦变得急促起来。
“她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就算你守着这殿中的一切,到死,到老,她也绝不会再看你一眼!”水玲珑痴痴地笑了起来,那笑容狰狞可怖,阴森至极。
他的双眸,似是在听到这一句话后迅速地黯淡了下来,只瞬间,便似所有的凌厉和冷漠都消失殆尽,只余那不尽的悲伤和绝望。“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朕会等她,等到她肯回来的那一天为止!”
“你……后悔吗?若是让你从头选过,你会选她,还是我?”水玲珑缓缓地踱至榻前,沿着床榻,伏跪榻前。
轩辕夙讽笑一声,眼角的余光轻轻地一瞥而过“这个问题,你根本就不该问!”因为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哪怕是你为了她不惜变成了如今的这般模样,你也不曾恨与她?”她面容微僵,些许迟疑。只因为要帮她重夺求生的意志,他便宁愿牺牲自己的一切去为她种上那相思蛊,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又怎不该恨?
“不曾!”
当爱已至穷途末路,或许,恨,也是一种牵挂!这世间,便是有那一种爱,卑微的只能用恨,去维系,去取代!
轩辕四十年冬,轩辕夙薨!享年二十九岁!
…………
“洛娘,听说了没,皇上薨了!俺听俺家在京城当差的堂哥说,新皇才登基一年,便死了!北海的余孤趁乱进宫,就这般轻易就将轩辕几近几十年的基业据为己有!啧啧,可当真是会挑时候啊,偏捡了这个时候!”河边两个浣洗的女子迎面而立。颜娘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前的人儿早已一副失魂的模样,怔怔地呆立在原地,半晌都不得动弹。
“还有啊,听说新皇登基,将国号改回了北海!你猜,这新皇第一件做的事,是什么?”见猗黛不答,颜娘便兀自啧啧感叹“竟是寻人呢,听说那寻的就是这北海的新后,有好些人家都将自己的闺女送进了城里呢,可是,都被驳了回来。有人说,那画上的女子与轩辕末朝的皇后,颇为相似!你说那该是怎样的美人,能让几代的皇帝都为之神魂颠倒!不知,与洛娘比起来,又当如何?”颜娘兀自笑了起来,想是也差不了多少呢!
冬风锐,寒雪飞,步萦几回?墙角蔷薇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