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之外,皆是欢喜。
因为公主大婚,一直不敢高声语的宫人,终于可以放肆的开心。
哪怕刚被上头的姑姑责罚,身上全是针眼的小宫女,也咧着嘴开心的笑。
她不敢哭呀,在这个大喜的日子。
偏僻的仪赢宫,也受这种气氛感染,竟然充盈着一抹亮色。
守门的老嬷嬷,面容罕见的慈爱。
枯坐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捧着肚子做最后祈求的文锦茵,茫然的抬起头。
“外面有什么喜事?”
是永明帝新封了贵妃,还是有哪个美人成功怀孕?
文锦茵心头一紧,觉着肚子有些抽筋。
看守她的嬷嬷,缓缓回头,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然后咧嘴一笑。
“是公主大婚,举国欢庆!”她慢悠悠说道。
文锦茵目光渐渐清明:“公主?哪个公主?”
莫不是益阳姑姑终于想通,做了新嫁娘?
老嬷嬷答:“万岁的女儿,安然公主,要嫁到北齐了。”
北齐,那么远的地方,跟大楚有世仇。
文锦茵只在最初听到时,吃了一惊,随后就放松了身心。
到底是安然,嫁到了北齐。
那么自己,就安全了。
文锦茵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肚子,笑了。
算算日子,这个月的月信日子,早该到了。
可是并没有。
但她没有向任何人透漏。
外面的事情,老嬷嬷也给她说两句。
静太妃被禁足了,上官太后搬去西山。
镇南侯府,没了!
文锦茵目光里闪过一丝痛苦,但是随即就恢复正常。
她还在,不是吗?
只要别的美人没有孩子,她肚子里的就是唯一。
哪怕身上带着文家一半的血脉,永明帝也不能拿她怎样。
她现在无人可以依靠,只能尽量拖着。
拖到肚子大的藏不住,永明帝总不能亲手打掉自己的孩子。
这个姑父,一向心软。
姑母对他那么不好,还不是一样在文家出事后,依旧是后宫之主?
文锦茵对未来忐忑中,抱着极大的希望。
这个时候,仪赢宫的宫门,被人给打开。
文锦茵羸弱的身子,慢慢站起来,不安的望向宫门处。
安然一身大红嫁衣,头上的点翠金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反射到文锦茵眼睛里,分在刺疼。
十来个宫人开道,将道路清扫一遍,这才请安然进去。
文锦茵用手挡住日光,闹不准安然来意。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她在翠鸣宫醒来时,安然对她的态度,文锦茵可没有忘。
“安然,听说你今天出嫁?”文锦茵掩住心里不安,抢先问道。
就像从前两个人,每天见面时,那般坦然。
可安然公主还是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忐忑,她微微一笑,将头昂的更高。
文锦茵强挤出笑容:“可惜表姐在仪赢宫里关着,手头没有好东西,不能给你添妆。”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打量安然那一身红色嫁衣。
突如其来,说不清道不明,一丝嫉妒在文锦茵心里升起。
大红的嫁衣,她这辈子都穿不上了。
不过没关系,文锦茵捂住肚子,她并不在乎过程如何曲折,只要结局够好。
谁知道北齐,能不能撑到安然做皇后呢?
这么一想,那丝嫉妒立刻荡然无存,化为乌有。
安然嘴角轻蔑一笑,展开胳膊转了个圈,然后问:“文表姐,这身衣裳好看吗?”
即便不嫉妒,文锦茵也不开心。
对方是来炫耀的!
文锦茵笑容变冷:“嫁到北齐,道阻且长,安然表妹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就凭安然那个脑子,离开文皇后,又能活多好?
她都能想到,安然在后宅里被所有姬妾压制的场面。
她的笑,不觉变的真心。..
安然讨厌她这般模样。
都死到临头,难道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镇南侯嫡女?
她冷笑:“怎么会是一个人呢?父皇疼我,特意赐了媵妾陪嫁,随我一起去北齐,不怕身边没有家乡的人。”
文锦茵愣住,眼睛不知不觉瞪的老大。
安然是傻子吗?
竟然还有人,得意自己有陪嫁的媵妾。
永明帝的疼爱,当真是别具一格。
文锦茵垂首,轻声笑道:“那就恭喜妹妹,贺喜妹妹了。”
“你该叫姐姐。”安然说:“以后,没什么表姐表妹,你该叫我姐姐;或者,太子妃娘娘!”
文锦茵重新抬起头,目光里满是不解,可心却不住的慌起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安然公主背挺的笔直,得意洋洋:“本宫说,父皇让文表姐作为媵妾,陪我嫁往北齐,到时候按身份,你可不得尊称我一声姐姐!”
她话音一落,身后的念奴就捧着一副圣旨,展开在文锦茵眼前。
“不!”
文锦茵跌坐在椅子上,大惊失色。
她不相信:“这不可能,万岁不会这么做!”
安然讥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难道文表姐还做着宠冠后宫的清秋大梦不成?”
她真是爱极了文锦茵这副,从高处陨落的惊慌失措。
文锦茵捂紧了肚子:“我肚子里有万岁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让我去做北齐太子的媵妾?”
就算镇南侯府毁了,可她跟永明帝一夜春风。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这才不过三十天,梦就碎了吗?
安然突然哈哈大笑:“我的好表姐,芳华小筑的人,你当真以为是父皇吗?
若真是父皇,他为什么对外封锁消息,将你关进冷宫?”
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永明帝。
就是文皇后,在之后也慢慢回过味来,再懒的看文锦茵一眼。
只有静太妃,只有文锦茵自己,还痴迷在孕有龙子的美梦里,不肯醒过来。
文锦茵面如土灰,不可置信看着安然:“你什么意思?”
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永明帝黄色龙袍。
再说,他不是没有否认吗?
安然笑出了眼泪,这一刻真是痛快!
她笑着挥手,让身后宫人离的远远的,只留一个念奴在身边。
安然说道:“文表姐,当时事发突然,父皇定是怕伤了母后的心,或者……”
安然顿了顿,目光变的冷漠且残忍:“文家已经成为囊中之物,父皇想慢慢欣赏你们的丑态。”
文锦茵渐渐渗出冷汗,不愿意相信安然的说辞。
可圣旨上面的字迹和玉玺,不是假的。
一股寒气从文锦茵脚底升起。
安然见她还捂着肚子,笑的更加讽刺:“你若是不说有孕,父皇可能还能留你,可惜表姐偏偏去犯他的忌讳。”
文锦茵神色慌张,心里像打起了拨浪鼓,说话也是结结巴巴:“为……为什……为什么?”
为什么会犯永明帝忌讳?
他有什么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