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年夜饭（一）
李明誉本想把梁文若介绍给成俊杰，在她想来，一般的女人，即便肚子里有了成俊杰的孩子，但是也不应该和成俊杰结婚。
从李明誉的观点出发，成俊杰是甘炙草的关门弟子，那也就是甘炙草这一脉唯一的独苗，是他们圈子里的自己人。
像成俊杰这么年轻的而且有本事的自己人，不用多说，只要能娶一另外一个自己人当老婆完成传说中的联姻，那么他必然就能成为某些职务的候补人员。
一个圈子，永远都不可能只有一派人。是圈子就有争斗，李明誉原本指望通过梁文若将成俊杰变成自己人中的朋友甚至是亲戚，可最终她却失望了。
在从成俊杰离开的时候，她的嘴里反反复复就只有一个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的词：可惜。
成俊杰坚持娶一个圈子外的女人，那么便永远失去了成为圈子内最上层人的资格。这辈子，就算成俊杰再怎么出色，从圈子里的某些约定俗成的规则出发，他是这辈子也无法上升到省部这一级别了。
然而对于做不做官，不管是从前的成俊杰，还是现在的成俊杰，事实上都没有放在心上。
大约一年之前，成俊杰认为最佳的生活状态应该是这样的——
早上睡到10点起床，一边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加午餐一边看新出的美剧或者好莱坞大片一直到下午1点，中间不会被张芳芳打扰。
休息半小时后睡到两点半，然后出去打球到下午5点，然后回来吃一顿奢侈的晚饭，晚饭后打游戏到10点钟。
如果这时候床上能有一个肤白貌美气质佳、腿长腰细胸脯大的姑娘，就做一做运动，消化掉肚子里的东西，做完运动后起来继续玩游戏到深夜1到2点，尽兴后再睡到早上10点。周而复始。
当然，最重要的前提是，他不用出去工作就能让这么周而复始的过。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只有发白日梦的时候可以想想。然而现在，当一切足够成俊杰这么生活的因素都具备后，他却突然发现，原来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放假后的几天时间里，成俊杰每天早上准时7点半起床做饭，然后陪着秦锦绣一起去校园里逛逛，再送秦锦绣回家，自己去菜市场买菜。吃饭，给秦锦绣肚子里的孩子读秦锦绣喜欢听的书。下午练字，陪老婆聊天，挑一天回去看望一下父母。晚上回来后，虽然床边有个符合他一切审美标准的女人，却小心翼翼地一碰都不敢碰。每天周而复始，不用担心收入，却全然不见1年前梦想中的生活。
男人和男孩的区别，很大时候就在于责任心和克制力。
成俊杰现在已经是个真正的男人了。这一点，秦锦绣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可以作证。
2月份一到，暖州市就开始有了真正的年味。
空空荡荡的大学城里，不断地有附近镇子里的小孩子跑进来放起烟火炮竹。这个时候除非是哪里的屋子被烧着了，不然在大学城里值班的警察们是不会去管这些不算事情的事情的。
教工宿舍里寥寥十几户住户的窗台上，都多多少少挂起了一些蜡鸡腊肉、红灯彩球，空气中总是飘着淡淡的烟火味和菜肴香，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麻将声日日夜夜地响个不停。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喜庆，仿佛所有的勾心斗角、狗苟蝇营的勾当，在这一刻就突然全部消失不见。即便是生活最困难的人，此时也都开始为cpi指数做起贡献。
不生产只消费的大势，让成俊杰感觉仿佛连周围的细菌病毒都懒散了起来。
除夕夜前夕，成俊杰搂着秦锦绣一个多月还不见变粗的腰肢，站在窗前，远远地眺望着不远处已经完全装修好的位于暖州市医学院最高处——也就是一个小山包上的中医学院的大楼，关上所有的灯，静静地看着楼下院子里呼啸着直冲云霄的焰火。
焰火炸开时散发出的光芒照在秦锦绣的脸上，叫她不知不觉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明年这个时候，带儿子下去放烟火。”
“也许是女儿。”
秦锦绣笑笑，道：“那明年这个时候你还这么抱着我看烟火。”
“不怕身材走形吗？”
“走形了你就不要我了吗？”
成俊杰闻言，咧嘴笑了笑：“你猜。”
秦锦绣掐了掐成俊杰手上的肉，娇嗔道：“你敢！”
成俊杰看着秦锦绣难得的娇俏神态，连忙投降道：“不敢不敢，哪舍得啊！”
两人腻腻歪歪着说了半天情话，成俊杰终于蹦出一句正经的。
“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家，不要让叔叔和阿姨搬来这里住也可以。反正你这些天最好就不要出门了，我现在特别怕自己一离开你就出事情。”
秦锦绣点头答应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标准宅女行了吧？”
成俊杰笑着道：“这就对了，我以前看的三流小说里都是主角一离开女主角就出事故，搞得我心神不宁的。”
秦锦绣转过头抱住成俊杰，低声道：“放心干你的活去吧，难道你还一辈子不出暖州市啊！耶鲁、剑桥的邀请信还没寄到呢，等你哪天心血来潮了，我陪着你一起去国外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国呢……”
……
第二天一早，成俊杰就送着秦锦绣回到了她市中心的家里。
秦志远心里早就把成俊杰当作了姑爷，可亲眼见到他把女儿送回来后，还是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秦锦绣不宜做大动作，成俊杰就帮着把她将唯一的箱子提上了楼。
但这个举动落在秦志远的眼里，可就全然不一样了——那是一个不过刚到27岁年轻到叫人不可思议的正县级干部，在给自己女儿提行李！
秦锦绣的母亲叶镯语显然也是对成俊杰非常满意。
对于女儿找了一个这样的男人，她这个做母亲的打心底里感到高兴。模样不出众，体型不出众，但肚子里却装的是真材实料。不管到了哪里，都照样能活得滋润。而且貌似老老实实的性格，也绝对不至于叫女儿婚后受气。
丈母娘看女婿，叶镯语是越看成俊杰越喜欢，夫妻二人拉着成俊杰说了好半天的话，直到成俊杰说家里父母还等着，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
成俊杰刚一走，思维方式比老公正常得多的叶镯语就马上关心地问秦锦绣道：“秀秀，你是不是……”
秦锦绣轻轻地点了点头，一边的秦志远立马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叫着道：“小成有说什么时候结婚吗？”
秦锦绣看着父亲欣喜若狂的样子，心里多少有种被老爹当东西卖掉一般的郁闷，可还是淡淡地回答道：“等过完年他要出一次远门，说回来了就先订个婚。”
“干嘛要先订婚？”
秦志远刚一问出口，叶镯语立马就抛去了白眼，不客气道：“咱们女儿要是现在就和小成结婚，两个人都得被人说死。卫生局的老叶家都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秦志远闻言后如顿悟一般，张大了嘴巴，半天才说出一句：“这不高兴得都忘了吗？”
“看你这势利劲儿！”叶镯语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又道，“抓紧帮我把家里收拾收拾，今晚上还要出去吃饭呢！你说你订得什么地方，大老远的在市郊。”
秦志远闻言，顿时不乐意了。
“诶……这香格里拉今年好不容易降到平民价了，要不是我这个级别在这里，一般人想订还订不到呢！换做平时这个时候，里面坐的最小也是正县级领导……”
“好！好！看把你能的，不就订一张桌子下来，至于得瑟成这样吗？”
传统的年夜饭，在暖州市等经济发展情况不错、人际来往频繁的城市里，已经逐渐变成了一种集团聚、社交、休闲于一体的活动。
人们不再只是叫上最亲的亲戚，在家里摆上几桌一边看春晚，一边吃平时差不多也已经吃腻的传统食物，人们更喜欢做的是，在酒店里预定下几张桌子，叫来尽量多的亲戚，提前一个晚上迎接新年。
成俊杰刚回到家，就见张芳芳在镜子前不住地照来照去，一身接一身地换着今年刚买的衣服，一个劲儿地问成建国合不合适。
成建国一脸快被逼疯的样子，一见儿子回来，立马就上前求援道：“你给你妈看看。”
成俊杰看着满脸期盼的张芳芳，随便从床上拿了一件递给老妈，斩钉截铁道：“别挑了，就这件。谁说不好看我揍死他！”
张芳芳这才终于消停下来。
父子俩好久没说话，见到父亲，成俊杰终于忍不住悄悄拉过他，在他耳边轻声道：“爸，你要做爷爷了。”
成建国一怔，旋即重重地抱了抱成俊杰，脸上满是开心，却将食指竖在嘴唇中间，朝张芳芳的方向比了比。
成俊杰默契地点了点头，才问道：“爸，晚上哪里吃饭？”
成建国道：“你大伯订了香格里拉。”
成俊杰一愣：“怎么又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