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发暗沉,纯洁的白雪飘洒而下,小雪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
山里的皇陵被染成了一片素净的雪白,纯洁的颜色随着山岚起伏,向远方绵延而去。
一眼望去,天地间只剩下这种干净的颜色,静逸安详。
人有三急,宁浩焱刚到皇陵,安顿好齐玄宸,便钻进了茅房。
出来时,他神清气爽的看着远处的群山,心里想着,六妹最是爱看雪景,若是看到这副画面,定会开心无比。
府中的风景再好,却也没有这般波澜壮阔。
他安静看景之时,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随后,一道紫色身影骑马飞快的狂奔而来。
积雪被马蹄扬起,气势磅礴的打乱了方才的平静安详。
宁浩焱一眼便看清楚了马上之人,连忙飞快的跑到道路中央,挡住那人的去路。
齐玄宸见宁浩焱突然冲出,眉头立即噙起,“快让开!”
宁浩焱不为所动,大义凛然的站在路的正中央。
齐玄宸纵是心中焦急如焚,却也不敢伤了宁薇的二哥,眼看马即将撞上宁浩焱,他只得无奈的勒紧缰绳。
骏马长嘶,扬起前蹄,终是停了下来。
“你做什么?找死么?”齐玄宸语气十分不善。
宁浩焱有些不耐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前面就是出皇陵的路,你想去哪?”
“…”齐玄宸无语。
何时起他的去向也要向人交代了?
“回京。”齐玄宸妥协道。
他默默地安慰自己,谁让他是宁六的二哥呢!为了宁六,还是忍着点吧。
“回京?”宁浩焱眉峰立即蹙起,他扯了扯嘴角,道:“才来你就要回京?在开玩笑吗,你回京了谁主持祭天大典?”
齐玄宸收到飞鸽传书,知道侯府要对付宁家,才会急着要回京,如今却是被宁家人给挡下了,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他想了想,决定将京城发生之事告诉宁浩焱,相信他知道之后,必定比自己还要心急。
跳下马背,齐玄宸走到宁浩焱面前,一五一十的将京中之事告知于他。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准备上马。
“六皇子,”宁浩焱身形未动,沉吟了片刻,语气平静的说道:“我不会回去,你也不必回去,等祭天大典过后,再已最快的速度赶回。”
“?”齐玄宸听言,松开刚拉住的缰绳,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宁浩焱居然还要留在这里,齐玄宸实在不解。
在齐玄宸看来,此时眼前这个人,不应该如此平静,以他的性格,不是应该回京帮助家人吗?
宁浩焱知道了家人有难,自然极想出发回京。
但是事有轻重缓急,祭天大典不能耽误。祭天大典并不是只为祭祀齐家先祖,更重要的是为了向上天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宁浩焱虽不信天,但他却知道,黎民百姓们信。
若是祭天大典无人主持,势必会造成天下百姓的慌乱,届时人心动荡,对大齐国的影响及其不好。
宁浩焱心中有家却也有国,他无法像齐玄宸那样不管不顾离去。
况且,他相信即便是他不在,宁家人也能渡过此劫。
因为他知道宁家的每一个人都不是笨蛋,他对他们有信心。
其实,齐玄宸对宁薇又何尝没有信心?
只是他听到消息之后,心乱了,他不想宁薇受到任何一丝委屈,即便明知她可以安然渡过,还是想要在她有难处之时陪在她的身边。
齐玄宸心中明白,宁家人是宁薇的命根子。
就因为清楚这一点,他才如斯慌乱。
在宁薇的事情面前,齐玄宸没有理智可言,什么家国天下,只为宁薇安逸,他便皆可抛弃。
看见齐玄宸如此紧张他的家人,宁浩焱心中不无动容,他忽然觉得,齐玄宸会是宁薇最好的归属。
想到此处,宁浩焱笑了笑,道:“我宁家可不是那般好欺负的,我娘的清誉也不是那般容易毁去的。你还是留在这里主持大典吧,我相信光凭六妹一个,侯府就招架不来。”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轻飘飘的看了齐玄宸一眼。
“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六妹可是说了,你这次可悬着呢!”
齐玄宸:“…”爷这是被鄙视了!
好吧,看在你是大舅哥的份上,爷忍着。
宁浩焱劝过之后,齐玄宸最终还是留下了。
他回到房里,写了一张字条交给影,又对影交代了些什么才算作罢。
一只雪白的飞鸽从皇陵行宫之中飞出,迅速远去,消失在纷扬的飞雪之中…
……
侯府别院
夏氏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宁沛芷与侯夫人轮番在床榻边伺候,一刻也不敢松懈。
在经过太医诊治之后,夏氏终于渐渐转醒。
她疲惫的睁开双眼,撑着手想坐起身来,不料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坐在床边矮凳上的侯夫人立刻站起身来,轻声说道:“老夫人,您身子尚未痊愈,坐着太累就不要勉强了,躺着休息吧。”
“扶我起来。”夏氏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侯夫人抿了抿唇,默默地将夏氏扶起,让她背靠着软垫坐在床上。
“老夫人喝口水吧,”侯夫人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的喂夏氏喝下。
她像个婢女一样,送汤送药,喂水喂饭,无微不至的伺候着夏氏,夏氏脸上却还是一脸不耐和嫌弃。
夏氏吃了几口清粥便没了胃口,她靠在软垫上歇息了片刻,才道:“你下去吧,去把沛芷叫来。”
“是,儿媳先告退了。”
侯夫人低头应声退下。
片刻过后,宁沛芷一路小跑而来,她跑到门边,放缓了脚步,整了整衣装,缓缓走进了房里。
“祖母,你醒了。”声音轻柔,语气中夹杂着欣喜。
夏氏醒了,她的心也终于安稳了。
此时的夏氏形如枯槁,眼窝深深凹陷,嘴唇毫无血色,若不是她还睁着眼睛,只怕见到她的人,会以为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夏氏听到宁沛芷的声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好看,却是发自真心的微笑。
宁沛芷伸手理了理被角,轻柔的问道:“祖母身子可还舒坦?”
夏氏目光怔怔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我这副老骨头只怕是好不了了,早些去了也好,免得在世上受尽折磨。”
言语之间,竟有了想死的意思。
夏氏一向惜命,如今却是厌世了,看来她那日在刑部衙门受到的打击实在不小。
这也难怪,她终身仰慕的男子,竟然死生都不想与她相见,夏氏这次真的绝望了。
她觉得她这一生都白活了。
机关算计,宁愿自毁名节都要得到的男子,最终还是不愿与她有任何关系!
夏氏甚至开始头脑糊涂,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费尽心机嫁给宁老侯爷。
宁沛芷看着夏氏如此心颓的模样,心中一慌,她趴在夏氏腿上,呜咽道:“祖母,您万万不可这样想,您若是真的去了,叫沛芷如何活的下去啊?”
夏氏爱怜的抚了抚她的头,轻声道:“还会在意我是死是活的,这世上也只有你了。”
方才她问过侯夫人,知道她昏睡的这几天,宁沛容未曾来看过她,连派人来问候一声都没有,想来她还在生夏氏的气。
而她的孙儿小世子,仅仅只来过一次,匆匆看一眼便走了。
到头来,在她身边伺候的,也只有侯夫人和宁沛芷。
她知道,也就宁沛芷对她还有一些真心。
宁沛芷只是嘤嘤哭泣,并未开口说话,她根本没想过要为旁人说好话。
夏氏感觉有些困倦,想要歇息片刻,又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想着还有些后事交代,便强打起精神,对宁沛芷细细交代了一番。
宁沛芷听完夏氏的话,心中狂喜不已。
夏氏说完话,便让宁沛芷扶她躺下,闭上了眼睛。
宁沛芷以为她睡着之时,她又再度睁开眼,问道:“宁府这两日有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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