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应该是大周习俗里,一个相当重要的节日,每年这个时候,在京都,都会举行十分隆重的庆祝仪式,皇上与百官同乐,赛龙舟,宫廷盛宴,狩猎大会等活动应接不暇,而今年在北地,可能连一碗元宵都吃不上了。
大周士兵已经在泗水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按照之前的计划,今日就是兵临城下之时。
最近几天,宇文鲲很不爽,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在己方出现这么大漏洞还是第一次,本想摆大周一道,刺杀淳于谙,结果被那种面上正经,实际肚子里都是坏水的人算计,大秦轻敌的结果就是硬生生地折损五万骑兵。
为了怕大周乘胜追击,慌忙之下,宇文鲲和耶律楚仁商量,二人决定退回泗水关内,先商议一番,等待时机策反。
耶律楚仁的意思,他非常了解淳于谙的为人,明的不行,还得继续来暗的,淳于谙的软肋是什么?当然是莫青璃,若能想到办法抓到莫家小姐威胁,淳于谙定会上钩,到时候弄死他,让大周军心散乱,他们还有一搏的机会。
这点上,宇文鲲非常同意,但是有一点,莫青璃可是不表面上那么柔弱,在京都二人决斗过,莫家小姐武功不低,并且出手狠辣,己方想要抓人,必须动用在大周最隐秘的势力,那可是最后的底牌。
“这么多年,你仍旧没有什么长进。”
当时,耶律楚仁眯着眼睛,阴森一笑,谁说要直接抓到莫家小姐,根据此推下去,抓住莫青璃的软肋才是关键,先抓她的爹娘,然后呢,换人,这样串换,明面上是费力,实际再简单不过,莫家小姐有名的孝顺,就不怕她不乖乖上钩。
宇文鲲想了想,点头同意,若是那样的话,等用莫青璃威胁过淳于谙,杀死了淳于谙之后呢,嘿嘿,她不就是他的了?身段那么好的绝色美人,就算在这天下也找不到几个,刚好他宇文鲲就是喜欢火辣的。
季盼端茶送水,听到了这个消息,当时她心里一凉。如果莫青璃跟了宇文上将军,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上次出了馊主意之后,宇文鲲的情绪一直不好,对她也不如原来一样宠爱,不高兴了,拳打脚踢,若不是她学青璃像几分还有点价值,早就被扔到红帐里伺候士兵去了。
上将军的小妾和士兵随意亵玩的女子,这地位上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必须想个办法破坏此事,不过要帮助莫青璃,她心里堵得很,目前来看,只能先让自己的地位稳妥,其余人,容后一个个地收拾。
大周在大秦关外驻扎了一段日子,始终没有动静,耶律楚仁和宇文鲲按兵不动,故弄玄虚,该准备的一样没少。
端午节,应该是个喜庆的日子,在这天,一直蛰伏的大周卷土重来,宇文鲲登上泗水关的城墙,看下面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为首那身穿着黑衣银盔甲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淳于谙。
烈日炎炎,淳于谙一身黑衣,外披银色的战甲,坐在高头大马上,上身始终保持着挺直的姿态。他稍稍扬着头,深刻的五官没有一丝表情,深邃的眼眸暗藏锐利之色,嘴唇紧紧地抿着,浑身上下带着威震天下王者的霸气。
宇文鲲冷冷一笑,来得正好,既然来了,就别想那么轻松地回去。每次他看到这样的淳于谙,心底都会有一种怒气,两军对垒,总是觉得比淳于谙矮了一截,似乎他身上少了那种冷峻的气场。
如果青璃知道宇文鲲有这种想法,一定会拍手叫好,顺便实话实说,“那是因为你个头太矮,长相猥琐,和田地的土拨鼠一样,怎么和身材高大,体形健美的淳于魔头比?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淳于谙,你来得正好,今儿就留在关外吧,用你的头颅来祭奠我大秦五万将士!”
输人不输阵,表面上不能有丝毫的畏惧,宇文鲲作为主帅,必须会嘴皮子上的功夫,以此来调动大秦的士气。话音刚落,大秦士兵们立刻叫好,大放厥词,势必要让大周有去无回。
“少主,宇文鲲还是这样,有本事他倒是出来啊!”
方侍卫撇嘴,抬起左手右手,大拇指齐平,食指朝下,对着城墙上的宇文鲲做了一个动作。两国之间的语言并不相通,有时候不明白对方说了什么,青璃知道之后,就教会他,这个动作,顾名思义,鄙视。
淳于谙冷着脸,身上带着寒气,在这阳光明媚的天气里,也丝毫察觉不到温暖,他没有回话,无视宇文鲲的挑衅,动作利落的举起右手。
顿时,锣鼓震天响,大周士兵们有大部分上了战车,快速地像泗水关的城门撞去,嘴里高喊口号,“冲啊,冲进泗水关,拿下大秦奸人宇文鲲!”
“大周必胜,少将军威武!”
一时间,石块,铁器等,层出不穷。
宇文鲲准备先骂上一会儿痛快痛快嘴,可淳于谙这人不解风情,丝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一着急,对着城墙上的士兵大吼道,“快点,放箭,投石,砸死这些大周贱人!”
大秦士兵飞快地从墙上投石,大周士兵躲闪,用盾牌挡住大秦士兵们的箭矣,配合淳于谙的指挥,集中全部火力攻城,这种密集作战,很快墙上的大秦士兵有些吃不消了。
城墙上,有体力不支的大秦士兵掉落下来,后续人马立即补上,大周也有士兵们中箭,倒在了战场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这场攻城战,一直从午时打到了天黑。
而与此同时,位于凤阳城小凤县的莫家村,一派祥和。族人集中在一处平坦地带,场地中间已经点燃了篝火。媳妇们帮着摆放小几,铺着油毡布,莫子冬,莫子华和族中几个小伙子正在往篝火架子上放上早腌渍好的全羊。
五月的天气,晚风糅杂着茉莉香,不冷不热,众人围坐在火炉边,火光映红了一张张淳朴的脸,众人欢笑着畅聊,最近族中喜事一件接一件,下午的时候又得知青璃马上要嫁给少将军,将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少将军夫人。
这个消息,就和一块大石头投入平静的水潭,在青璃的心底,激起一层波澜,在镇定了一下午之后,她开始慢慢回过神来,接受这个事实。
“青璃,恭喜喽,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要做新娘子喽,你比我还小上一岁呢。”
篝火晚会,文氏没能参加,莫如湖和刘氏这边答应了亲事,她着急赶到平阳去买院子,买了院子总要修改,装饰成新房,还需要请大量的人手,文氏放心不下,晚膳之后,急匆匆地告辞,带着淳于兄弟连夜赶往平阳。
文氏不在,念苹也不再拘谨,她凑到青璃这边,眼睛亮晶晶的,仔细观察青璃的面色,这么美,穿大红色的嫁衣一定好看,淳于少将军有福了。
“哈哈,念苹,你比我小一岁,我不是也没定亲呢。”
少女提到亲事都会很羞涩,莫青菊怕青璃害羞,就转移了话题。她也在想,这亲事太着急了,若不是皇上赐婚,别人还以为莫家是多着急女儿出嫁呢,实际上,家里所有人都舍不得。
得到消息之后,家人五味陈杂,就怕以后青璃受委屈,毕竟太小了,在爹娘身边养几年,过肆意的日子,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就好比泼出去的水。
姐妹三人依偎在一起,笑闹几句,篝火会开始,先是族长莫如湖讲话,说一些族里最近的喜事,接着,有族人敲锣打鼓,村里人几乎没有人会乐器,都是庄稼人,不过他们自己也有办法,找那柳树枝,留下外皮,能吹奏一曲曲的民间小调,众人站起来,围着篝火唱起了《丰收歌》。
接下来,轮到族中人表演的时候,有夫妻档,又唱又跳,把族人逗得捧腹大笑,青璃那点心底复杂的小情绪,在族人的欢笑声中,烟消云散。
对面不远处,坐着莫子山一家,王小翠看热闹,也不忘记帮着莫六叔六婶子倒水,有时候会脸色红红地盯着莫子山出神,这是一个女子爱慕男子的表情,那么直接而火热。
王三胖子也在凤阳城郊赶过来,感叹女大不中留,他正准备答应青璃的条件,就得知她将要嫁人的消息,这会正心不在焉,想着送点什么贵重的添妆,就算青璃嫁人,也丝毫不会有损她在莫家族的地位。
沉思良久,借着中途的空隙,王三胖子来到青璃面前,委婉地表达,会交出酿酒的方子,而且养殖的书籍已经写好,会交给族里一份,平阳那边的养殖场一份,以后出了问题,他负责解决。
青璃心中有谱,没有感到惊讶,现在她忙着出嫁,还真没有时间,王三胖子愿意锦上添花,这个人情她就算是记下了。二人商议之后,青璃给了他一定特权,酿酒就交给他全权负责,人手这边,青璃会挑选一些伤兵帮忙,尽快把酿酒作坊建好。
“热乎的烤全羊啊,现在大家准备好盘子,我要切了!”
莫子冬和莫子华一个人举着刀,一个人叫喊着,先从族长莫如湖这边来,莫如湖推脱,他虽然是族长,也是晚辈,要从辈分最高,年龄最大的开始。
莫青菊和念苹没有闲着,她们和族中的媳妇一起,准备下酒菜还有好酒,抱着酒壶给族人分发,那边一角,还有城北大军的士兵,他们只来了一半人,剩下的坚持要去巡逻,在庄稼没有成熟的时候,不会掉以轻心。
“来,喝啊,不醉不归,我们族里在族长的带领下,会越来越好,成为北地第一大族,以后咱们也会和白家,米家一样,百年望族,哈哈!”
老族长就是希望看到这一天,莫家有这么一天,他就死也能闭上眼睛了!看着族里在短短几年就有这么大的变化,老族长喜极而泣。
不少族人在喝多了之后,哭了起来,有些汉子流血不流泪,忍不住泣不成声,当年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吃不饱穿不暖,猪狗不如,在县里提起莫家村,都会遭受到鄙夷的眼神,如今大不一样,有人认识莫家人,那可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上次带着媳妇回娘家,早年瞧不起他怕自己闺女受苦的岳父岳母,欣慰地说没看错人。
有银子了,莫家还是从前的莫家,至少族人还保持住心底最初的淳朴,大家心里往一个地方使劲,团结一致,等待莫家的明天,越来越好。
“干杯,喝啊!”
大伯莫如江更是激动,频频举杯,大伯娘破天荒没有念叨,青璃要成亲,家里人高兴,却舍不得,那种滋味还真是说不好。这小丫头长大不容易,多灾多难的,七岁那年掉下山,差点就没了,那时候她日夜忧心,把家里攒着的鸡蛋全送了过去,谁知道几年后,小丫头能有如此的造化。
烤全羊被片的薄薄的,配上特有的辣酱,族里人吃地开怀,那些喝多了的汉子们,手舞足蹈,互相打趣,气氛进入了高chao,小娃们集体朗诵诗词,童言童语,表情带着认真。
当年族里的娃娃们吃饱都不容易,哪能像如今一样,穿戴整齐,去学堂念书,懂得做人的道理,他们这些睁眼瞎,也变了个样,识得字,会打算盘,那些从来不敢想的事,变成可能。
一直闹得很晚,族人这才散场,青璃怕留守看护庄稼的士兵没有好吃的,又单独准备了一桌酒菜,就在田间地头,砖头上搭着一块木板子,点上油灯,摆上菜品,士兵们对饮,抬眼就能看见天上的星星。
天气不错,在夜晚走在田间地头,呼吸清新的空气,看着天边的弯月,远处的黑影是连绵的大山,在山里有丰富的物产,族人靠山吃山,这个时候,在这个时候,山里有小小的野山杏,还有桑葚。
下午,念苹和堂姐莫青菊去山上采了一些,青杏还小,吃了非常酸,奈何有了身孕的大堂嫂付彩云喜欢,念苹看着她吃的快,也尝了一个,被酸得跳脚,后来吃了几颗桑葚,舌头变成了紫色,还跑到青璃这里吐舌头,故意吓唬她。
一路回到家里,还是这样简单宁静的小院,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还能住多久。
于嬷嬷和麦芽打来热水,服侍自家小姐洗漱,文氏走的时候,特地让仙草过来找她们闲聊,也是担心,这件事情太突然,自家小姐没准备,心里会有疙瘩,一个未来的婆婆,能做到这一点,足以见其中的体贴入微之处。
“小姐,是不是这个消息对您来说,太过惊讶了?”
于嬷嬷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知情不报,小姐那里说不定还给她记上一笔,最近她必须小心行事,争取立功。
“是啊,皇上说赐婚就赐婚,一点征兆都没有,您在北地,皇上怎么就想起了这茬呢?”
麦芽用瓢舀着热水,又用手测试水温,见稍微有些凉,又加了一些。这边麦冬正在换床帐,文氏用过的物品全部都收好。赐婚这件事她知道,一直还没来得及说。
“是文姨母进宫找太后娘娘说项,想来北地看看。”
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日子都已经定好,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反正早晚都得嫁人,接受不接受,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当初自家答应定亲,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洗漱之后,青璃要丫鬟婆子下去休息,她想一个人静静。熄灭了油灯之后,青璃进到空间,她有一种力气被抽干的感觉,空间里的收获和耕种,全部丢给两只灵兽。
以往,小灵和羽幽一定会控诉主人无良,压迫它们这两只可爱的小灵兽,今儿两只没吭声,老实地干活,在空间里,它们听到了外面的消息,得知主人要嫁人,成为别人的娘子。
小灵对淳于谙比较熟悉,当初为了看管这人,累得几天没睡,美丽的羽毛掉了不少,印象中这人身材还可以,小麦色的肌肤,四肢强健,主人好像起了色心,还掐过人家的屁股。
来到书房里,青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打开放在书桌上的匣子,那里面堆放着是姐妹们的来信。旁边有一副画卷,打开一看,正是京都家里的庄子,一只小舟在池塘里,水零欢和赵羊羊托着腮,定定地凝视水面。
一年未见,二人也长开了不少,水零欢多了灵动,赵羊羊比从前少了一分稚气,眼神还是雾蒙蒙的,头顶上插着两只羊的发簪,以前姐妹们就开玩笑,说发簪像山羊的犄角。
水零欢已经定亲了,和京都米家的公子,米栋的堂弟,也是今年新科探花,刚刚到弱冠之年,家风清正,唯一有一点不好,就是米家太古板,世家大族喜欢做面子工程,她比以前要学习的规矩还多。
赵羊羊还好,年纪小,不着急定亲,因为和青璃等人关系要好,在京都也很抢手,他的爹终于实现了结实达官贵人的愿望,生意开到京都,成了皇商。
刘花生已经嫁人,尹月曦嫁给了耶律楚桓之后,生了一个白胖胖的小子,时常带着进宫,和小皇子一起玩耍,当然了,两个包子还不会说话,在一起互相看着对方,然后彼此喊叫。
京都还是那么奢华,以前众人喜欢去的萃华楼,外海的饰品繁多,已经引领京中的流行。上次几个人进宫陪皇后娘娘阮冉冉说话的时候,听说明年要选京都四美。
青璃看到这个消息,真想抹上一把辛酸泪,这是她曾经的梦想,谁知道地龙翻身之后停了几年,再次选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别人娘子,还有比这个更让人悲伤的消息吗?
端午过后没几天,后院的甜瓜开花,结出了果子,大伯又开始夜以继日蹲守瓜地的日子,白日去地里看着麦苗,夜晚回到家里后院盯着,若是有秧苗发黄,招虫子等问题立刻补救,这些在不久的将来,可是银子啊。
家里每天都有族人上门,青璃嫁人,是整个莫家村的事,他们帮不上大忙,做做苦力活计还是可以的。念苹留在村里,每日都和莫青菊结伴前来,帮着一起缝制荷包,绣着帕子。
青璃也正式开启了昏天地暗的生活,从早上起床就开始拈针线,别的女子出嫁前几个月绣好的东西,她要十几天之内完成,然后五月二十四晚上正式从莫家村出嫁,五月二十五,赶上吉时成亲。
“这套红色的床单,只要准备三套,我娘说,成亲一个月之内,都要保持这个颜色才喜庆。”
念苹眨眨眼,这是南边的风俗,规定由新娘子一个人完成,也是考验针线,不过亲事时间太紧张,青璃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完。除非多长出几只手。
“北地也是,这些大件咱们可以帮着一起做。”
莫青菊针线最好,也最有耐心,她现在放下家里和族里一切事,过来帮忙,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去,这几天脸色苍白,睡不好。
青璃过意不去,只能在堂姐来的时候,让于嬷嬷炖点燕窝补补身子,她在空间里不眠不休,已经做好了大半部分,剩下一些小零碎的,空间都有现成的,她想歇几天。
姐妹三人在一起,聊着梦想,莫青菊是想过平淡的日子,可以不依赖男子,自己也能有点事业,或者有生存的本领,这样有安全感,万一夫君以后有了小妾姨娘,她就休了人,自己搬出来,过好日子。
以前,堂姐莫青菊曾经是最软和的性子,遇事总是退缩,这才几年,思想上就变得大不一样,青璃想,到底是不是她影响了堂姐。
在这个时代,女子还是有点本事好,就算离开男子也一样活着,而不是被休就要自尽,只有自己强大才好。
“菊姐姐,我也这样想,所以一直想开铺子,做点什么。”
念苹一拍巴掌,二人可是想到了一起,她也不想靠爹娘给的嫁妆过一辈子,也不想成亲之后每日里操心家里的琐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性格比较要强,又好动。
说到开铺子,莫青菊也有想法,这些年,她攒了一些私房银子,“念苹妹妹,有啥好项目,咱俩可以合伙干!”
“那好啊,可是不知道能做啥买卖呢。”
念苹皱眉苦思,决定把这个小烦恼留到青璃出嫁之后再去想。
这个时候做生意,有两种生意最好做,一种是吃食,无论谁总是要吃的,还有就是女子的银子,这些女子平日舍不得花银子,如果见到好看的荷包香囊,也会攒钱买走。
做了一上午针线,一晃就到了午时,这样的日子连续过了几天,青璃有些烦躁,她站起身,推开房门,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闻着花草的香气,心情才能舒展一些。
嫁人之前折磨不只这些,每天晚上于嬷嬷定时出现,在她的身上涂着牛粪颜色的东西,按照现代的话来说,做身体保养,这些东西都是用中草药混合,听说是宫廷中传过来的方子,而且这些药材很珍贵,爹娘花了大价钱。
礼仪,这点必不可少,虽说婚后暂时在北地,礼仪这些也不能忘记,在京都要记得晨昏定省,伺候婆婆,低眉顺目云云,简直一点自由都没有。
文氏曾经明确表示过,将军府不兴这么多规矩,新媳妇还是少女,当然要过的逍遥自在,只要来客人应付一番就可以,武将人家,讲究的是大气,和那些文绉绉的文官不同,不用追求细枝末节。
话是这样说,莫如湖和刘氏还是担忧闺女因为礼仪不合格受气,现在他们看着,虽然累点,可是为了以后着想,也值得了。
这种枯燥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小姐,您就算好的,在京都的千金们,出嫁前一年就要被拘着学规矩,那个刘侍卫家的小姐,嫁到国子监祭酒孙家,不也是得学礼仪么?”
刘花生当年是天风书院的一个刺头儿,无论先生怎么教,她都做不好,挨罚是常有的事,也对这些规矩嗤之以鼻,可为了嫁给心上人,最后也逼着自己,请来宫中的教养嬷嬷,做不好就被打板子呢。
“那些宫中的嬷嬷教导过嫔妃,严厉着呢。”
麦芽打了个哆嗦,不单是自家小姐,她在这个做丫鬟的也被于嬷嬷操练,于嬷嬷说了,她这种迷糊的性子容易惹祸,让人看低小姐,所以她也憋着一口气,努力着。
“这么说我应该感到庆幸,最多还有十来天就过去了,而不是学一年。”
青璃做了深呼吸,强迫自己淡定,现在学习强度比在京都天风书院还要大,一个请安的动作练习几百遍,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标准,于嬷嬷说以后她会经常进宫,见了皇后娘娘,虽然是好姐妹,也不能敷衍,君臣有别。
下午继续做针线,持续几天,青璃坚持不住,频频打呵欠,刘氏熬了一碗绿豆汤送进来,见自家闺女脸色差,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就这么答应了文氏,现在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一想到青璃成了别人家的,家里空空荡荡,不再有欢笑声,就忍不住抹眼泪。
莫如湖也不舍,早晚有这么一天,他们这些做爹娘的,只能让闺女尽量风风光光的出嫁,提前了几年,嫁妆本来就没准备齐全,最近忙过族里的事儿,天天往外跑,用银子收购一些贵重的古董瓷器。
青璃知道其实自家银子不算多,有一部分都是她给爹娘的体己钱,那些花瓶古董,空间里太多了,可她又没有好借口拿出去,只能心疼的看家里为了她,花钱如流水一般。
好在平阳,凤阳两地的乡绅们有眼色,得知她要成亲,亲自上门送上贺礼,里面也有珍贵之物,至少能凑齐几大箱子,这样自家就可以少花点银子。
莫如湖的意思,银子可以赚,但是闺女出嫁就这么一次,只要家里能做到的,能买得起的,都要买,绝对不会让别人小瞧了,就在前几天,大哥莫子归托人从京都带来了几万两的银票,算是默认此事。
“璃丫头,你睡一会儿吧,等起来就到了晚膳时候了。”
五月初十,下晌突然变了天,乌云密布,一片昏暗,远处阵阵湿润的风,吹得窗户啪啪响。已经有一段日子没下雨,庄稼缺水,最近族人正在议论下雨之事,看这天,大雨将至。
屋内阴暗,必须要点着油灯,刘氏怕青璃一直做针线坏了眼睛,让她好好休息会儿。
天一暗,青璃也有些犯困,她拉着娘刘氏,不让她出门,母女二人坐在偏厅的沙发上闲聊。
还有不到半个月,自家的丫头就要出嫁了,刘氏到现在也没能缓过来,内心还有一些不情愿,陪着青璃坐在一起,她尽量掩饰,二人说着体己话。
“以后嫁人,心就要向着婆家,不能总是给娘家银子了,知道吗?”
青璃一直很孝顺,刘氏晓得,但是为人爹娘的,这方面也要说出来,将心比心,若是她的儿媳经常帮娘家,她心里也会有疙瘩,所以提前把话说开。
“嫁人就是淳于家的人,你的孩子,以后也姓淳于。”
刘氏见青璃的眼神带着疑惑,以为自己说的不明白,解释道,“比方你有了大嫂,你大嫂整日往娘家跑,银子都贴补了娘家,娘也不会高兴的。”
青璃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不明白娘为什么这样说,等娘亲解释之后,她抱着刘氏的胳膊撒娇,角色转变太快,还真的无法适应,这么说她马上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娘,不是说我可以留在北地吗?”
青璃是觉得这样不错,才答应嫁人的,至少在短期内,还能见到爹娘和小弟,嫁人和没嫁人,就差个名分。
“在北地,可你必须留在平阳,以后没事别回村,爹娘会去看你。”
见青璃不懂,刘氏又举例子,以后和少将军成亲,青璃就是少夫人,在平阳有自己的宅院,有下人,有自己府内的事要操持,而不是回到莫家村住,一个闺女出嫁,经常回村里,这不合符规矩,也会被外人嘲笑。
刘氏和莫如湖想青璃,去平阳看看,这又代表另一番的意思,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青璃的梦想终于破灭,她沉默片刻,终于接受事实,看来还是想的太简单,忘记这个时代的习俗。她可以回娘家,可以自由,可是爹娘呢,没准要被人背后说道,被人戳脊梁骨。
莫家村的粮种,以后还可以继续提供,可是她不能时常回来了,不能见到这些可爱的族人,她是真的要出嫁了。
“女子总要过这一关,当初娘也是这样过来的。”
刘氏把青璃搂在怀里,自家小闺女还是太小了,这么多年不在她身边,她也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
“娘,我知道了。”
青璃在心里说服自己。
窗外下起了大雨,雨点霹雳啪啦,打在窗棂上,青璃一个人站在窗前,眼前是一片模糊不清的雨幕,如一片片水帘,这场及时雨之后,庄稼应该可以喝饱了。
于嬷嬷在偏厅和刘氏商议一番,最后刘氏离开,于嬷嬷走进内室,见自家小姐站在窗前看雨,背影落寞,她把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一声,“小姐……”
“恩?”
青璃回过头,见于嬷嬷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正在面色尴尬地看着她,她心里一动,那种教育不都是成亲前一晚才会提出来的吗?
“小姐,虽然您还小,但是身子发育早。”
于嬷嬷故作镇定,咽了咽口水,继续道,“皇上圣旨也没提出您何时和少将军圆房,您也知道,少将军正直壮年,血气方刚,成亲之后,您二人有了名分……”
青璃面色囧了囧,于嬷嬷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淳于魔头和她有了名分,万一变成禽兽,让她心里有个准备,也要体谅一下。
“这本册子,女子成亲前都要学习,您不能因为羞涩,就……”
于嬷嬷眼珠转了转,觉得这样说自家小姐应该能明白,所以很多话说了一半。刘氏害羞,不知道怎么指导,于嬷嬷作为小姐身边的教养嬷嬷,义不容辞。
“这是男子女子行鱼水之欢的春宫图,一共有八八六十四种姿势,不求您全部掌握,至少也要学会其中的三十二种。”
于嬷嬷面皮抽了抽,有些女子就是面子薄,不喜欢学习,最后在床上如死鱼一条,男子不喜欢,最后找了小妾姨娘,她必须要杜绝这种事情发生,极力教导小姐。
青璃正在喝茶,差点喷出,她不停地拍着胸口咳嗽,有那么多种姿势?还要学习三十二种,想到此,她接过春宫图,顿时红了脸。
记得小时候,青璃在家里翻找压箱底的银钱,曾经看到过一个破烂的小册子,上面画的模模糊糊,她还想过,古人的教育太古板,根本看不明白什么意思,关键部位都在遮挡着,现在看于嬷嬷手里这一本,画风细腻清晰,具体部位做了放大处理,而男子女子那欢愉的表情,表露无疑。
“这一本可十几两银子呢,最有名的画师画的。”
于嬷嬷念叨一句,拉着青璃,翻开第一页,第一页还好一些,上面写着房事的重大意义,无非就是绵延子嗣,调节男女之间的感情,说的十分正经,让人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大方的事。
第二页,讲述女子初夜,没有配图,是一个女子自诉,初夜见红,这点很重要,要准备白色的帕子来象征女子的贞洁,当然会有点疼痛之感,一个字,忍,只要忍受过去,海阔天空,千万不要留下阴影。
青璃记得,就算现代也没有这方面的心理调节吧,想不到古人这么细心,还专门编写出来,于嬷嬷针对初次容易遇见的问题,具体讲解。
第三页开始配图,青璃也不是没看过,只不过身边坐着一个老学究一样的于嬷嬷,让她尴尬,只能沉住气,继续听于嬷嬷唠叨。
“老奴觉得少将军是个雏儿,应该不会用这样的姿势。”
于嬷嬷把其中姿势比较复杂的那页跳过去。淳于谙常年不能接近女子,对房事上一点也不了解,不知道这次那边能不能收到同样的图,一般男子领悟能力要更高些。
青璃哭笑不得,想停止这场闹剧,可是她知道躲不过去,早晚要学习,只得做个深呼吸,硬着头皮来,淳于谙在这方面的领悟能力还用说?二人接吻,他开始找不到章法,很快熟练起来,不能呼吸那个人是她!
“于嬷嬷,哪三十二种是必须学会的?”
于嬷嬷一直唠叨用不着的,什么时间长短等等,青璃揉揉额角,强烈要求快进,一些细枝末节的话可以省略了,二人成亲之后,应该不会马上洞房,北地还在打仗,淳于魔头哪有这个心思醉卧美人膝。
“老奴先看看,然后整理一下,小姐您每天学习几种,一直到出嫁就可以了。”
于嬷嬷认真负责,表示研究一下在决定,青璃再一次的凌乱,其实不用讲解,她也明白的。
待嫁的日子,说快也快,一转眼就过了十来天,说慢也慢,每日里几乎都重复同样的事。到了五月二十三这一天,青璃终于把绣活准备妥当。
莫如湖和刘氏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一共有六十四抬,本来还能再多一些的,考虑到现在平阳打仗,不好太过奢华,就把多出来的东西装到一个箱子,挤得满满的,分成一百二十八抬也可以。
这次准备青璃的嫁妆,莫如湖和刘氏几乎用了全部的家底,他们不求什么,希望青璃嫁过去可以过的好,不被看轻,银子可以慢慢赚,只是日子临近,二人越来越伤感。
宇文鲲:“青璃,你为什么不选择我,而选择淳于谙,同样都是将军,他能给的,我一样可以!”
青璃:“那是因为我是外貌协会的,你个头太矮,长相猥琐,和田地的土拨鼠一样,怎么和身材高大,体形健美的淳于魔头比?”
宇文鲲:“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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