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子,颍川侯夫人瞥了眼嬷嬷怀里睡的正熟的楚莘,眉宇间不自觉紧蹙,眼中不掩厌恶。
很快移开眼摆摆手,“送走吧,找几个嬷嬷伺候着。”
“是!”
颍川侯夫人看了眼楚白,“白儿,明儿母亲就进宫将此事和太后娘娘提一提,最好趁着这次机会将她送去庵里。”
若是一般的贵门女子,大可以休弃,可偏偏朝慬公主占着公主的身份,自古以来还没有休弃公主的例子,皇家脸面上过不去。
楚白点点头,“过些日子就将清儿扶做平妻吧,这些日子清儿也没少跟着受累。”
颍川侯夫人蹙眉,只听楚白又道,“方才清儿身子有些不适,正好让罗大夫把脉,已经诊出两个月身孕了,再说木家这些日子蒸蒸日上,没少替侯府出力,是该给一个合适的身份了,这样示儿的身份也能解决了,过了年就可以入文史学院了。”
颍川侯夫人气了一整日,总算是听见了一个好消息,脸上立即涌起笑容,“当真?”
楚白点了点头。
“清儿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学问高又知书达理,对母亲也是嘘寒问暖,是该给一个身份了,母亲年纪也渐渐大了,有清儿帮着操持家务,母亲也能松口气。”
颍川侯夫人一听说清姨娘怀孕了,立即举双手赞同,将清姨娘扶正,楚示就是正经嫡子,还有清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嫡子了。
楚白提起清姨娘,眼眸中立即变成了柔色,想尽办法要给清姨娘最好的,不叫人看轻了清姨娘。
折腾了一个晚上,颍川侯夫人有些精神不济,两人各自回房休息。
玉兰院
清姨娘淡淡瞥了眼榻上熟睡的楚莘,嘴角勾起,“怪就怪你母亲做的孽吧,偏将你生养在侯府中。”
“姨娘,二公子醒了。”
清姨娘闻言立即笑了笑,“派人好生照顾着莘公子,姐姐被禁足,莘公子要是问起来,就让罗大夫开些安神汤喂着,别叫他哭闹不止。”
那丫鬟身子抖了下,安神汤喝多了,只会昏昏欲睡,时间久了更会让小孩子神智不清。
清姨娘凌厉的眼神微微扫来,那丫鬟立即点点头,“是,奴婢明白。”
清姨娘哼了哼,抬脚就离开了屋子,转身进了正屋。
果然见榻上一名男童睁着大眼睛,生龙活虎,正没好气训斥一名丫鬟。
“示儿……。”
楚示抬眸,“母亲,我要去找祖母,打死那个小贱种,让他张狂!”
楚示说着还时不时挥舞着小拳头,撇撇嘴,“小贱种就是个瞎子,凭什么让我叫大哥,祖母说,都是因为他,我才进不了学院,徐家弟弟都去了,为什么我去不了?”
学院指的就是文史学院,清姨娘蹙眉,走到榻前轻哄,“示儿,日后这话继续再说了,过阵子就能去学院了,时间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楚示摇摇头,一把挣脱了清姨娘,“她说母亲还养了小贱种,母亲是不是不要示儿了?”
百合身子一抖,“姨娘,奴婢并非此意,是二公子哭闹一直问姨娘去了何处,奴婢只说是去探望隔壁的莘公子了。”
清姨娘摆摆手,“下去吧。”
百合如大赦一般赶紧退下,也顾不得胳膊上被楚示咬的伤痕。
清姨娘上前低声劝哄了楚示几句,楚示这才乖巧的躺下,闭上了眼睛,很快呼吸绵长。
次日
颍川侯夫人一大早就带着白嬷嬷进了宫,直奔宋太后处。
两人诵经祈福大约两个时辰,等僧人祈福完毕,颍川侯夫人立即追上了为首的那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僧人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玉葫芦递给颍川侯也夫人,颍川侯夫人连连道谢。
宋太后挑眉,“这是怎么了?”
颍川侯夫人松了口气,很快又愁眉苦脸,坐在了下首,“太后娘娘有所不知,昨日莘儿和示儿两个人起了争执,示儿被吓坏了,晚上一直梦靥高烧不退,请了大夫只说并非身体上的毛病,是被吓的没了魂,于是连夜找了道长来瞧,一碗符水下肚,果然好了不少,臣妇就想着趁着今日,向师父讨个护身符挂着。”
颍川侯夫人嘴皮子倒是利索,三言两语就说清了,看了眼宋太后的神色,又低声道,“哎,有个公主儿媳,平日里臣妇在家更是大气不敢喘,可怜一个四岁的孩子能懂什么,臣妇实在是没法子了,一气之下将公主禁足反省。”
宋太后对朝慬公主无感,平日里接触甚少,更没多少感情,只道,“无论什么身份,你是朝慬的婆母,是颍川侯的女主人她自然要敬重你,你惩罚她也是情理之中的。”
颍川侯夫人一听这话,立即松了口气,又道,“那日公主还去了一趟太子府,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太子妃帮忙了,这万一太子妃伸手了,臣妇也只能咬断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元嬷嬷飞快的看了眼颖川侯夫人,又看了眼宋太后。
一提起太子妃,宋太后脸色果然难看了许多,哼道,“她是太子妃不假,还不至于这般多管闲事,何况就她那个锱铢必较的性子,朝慬还得罪过她,能帮的机率不大,况且,拒哀家所知,太子和赵家渊源颇深,尤其是赵家大房,夫人莫要忘了朝慬是谁的女儿。”
得了宋太后的话,颍川侯夫人这下是彻底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又陪着宋太后说了几句。
宋太后话里话外都是在给颍川侯夫人撑腰,叫颍川侯夫人尽管放手去做,朝慬不过是个罪臣庶女,根本配不上西越公主的称号。
得了准话的颍川侯夫人,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脚步轻盈,出宫时恰好经过花园。
“夫人,那是……。”白嬷嬷指了指不远处一抹鹅黄,身姿妖娆,身后还跟着几个婢女,气质出众,举手投足就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有人相信。
颍川侯夫人一眼就认出了萧妧,正要抬脚绕道,去见萧妧回眸瞥了眼颍川侯夫人。
“晦气!”颍川侯夫人低声说了一句,既然被萧妧看见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臣妇参见太子妃。”颍川侯夫人半蹲着身子行礼。
萧妧俯身轻嗅手中绽放的花枝,挑起一丝微笑,淡淡道,“侯夫人什么事这么高兴,本宫呆着实在无聊,不妨说来听听。”
颍川侯夫人还以为日打个招呼就此别过,毕竟两人没什么交集,
萧妧为何会留她叙话呢。
颍川侯夫人很快定了定心神,“回娘娘话,臣妇是听着经文,上头说要放开一切,保持心态,并无旁的事。”
萧妧素手一用力,嘎吱一声将花枝折下,一朵艳丽的芍药握在萧妧手中把玩。
颍川侯夫人眼皮跳了跳,眼睛一直盯着那朵芍药,不知在想些什么。
“夫人,侯爷这几日也该回京了,殿下吩咐,让本宫多准备些药材送去侯府慰问,这些药材都是本宫从东鸣带来的,有奇效。”
萧妧红唇微翘,“既然碰见了夫人,那正好本宫跟夫人一起去一趟侯府吧。”
颍川侯夫人抬眸看了眼萧妧,见萧妧这话不似作假,眼皮一直在跳,这下可以肯定萧妧就是故意在等自己呢。
“多谢太子妃好意,怎么敢劳烦太子妃白跑一趟呢,不如就让臣妇带回去就行了。”
颍川侯夫人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语气有着淡淡地疏离。
“本宫闲来无事打发时间,顺便瞧瞧西越大臣家的府邸,夫人不会不欢迎本宫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颍川侯夫人怎么再好意思拒绝呢。
“不敢不敢,太子妃能去侯府,是侯府的福气,臣妇这就派人回去打点恭迎太子妃。”
颍川侯夫人瞥了眼白嬷嬷,白嬷嬷立即会意,正要弯腰离去,却被红袖拦住了。
“夫人,太子妃不喜高调,一大家子人侯在太子妃身边,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嬷嬷看了眼颍川侯夫人,颍川侯夫人脸色微僵,但很快对着白嬷嬷点了点头,白嬷嬷这才收回脚步。
“走吧!”萧妧下巴一抬,率先走了出去。
颍川侯夫人一颗心忐忑不安,实在摸不透萧妧的意思,但那一车的药材倒是真的,或许是真的送药材吧,颍川侯夫人自我安慰道。
大约一个时辰后,两人下了马车,颍川侯夫人恭敬的退后萧妧半步。
管家是个机灵的,一见颍川侯夫人这幅姿态,便知晓这女子身份不简单,立即派人去告知楚白。
楚白蹙眉,“一个绝色女子来了府上,母亲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夫君,此人是谁啊?”清姨娘问道。
楚白摇了摇头,起身就要去瞧瞧,楚示闻言紧拽着楚白的衣服不放,“父亲,示儿也想去看看,示儿还没见祖母呢,祖母一定担心示儿,示儿也想瞧瞧绝色女子究竟多漂亮。”
楚白看着娇憨懂事的楚示,也没拒绝,笑道,“那你可要乖乖听话,不许胡闹。”
楚示立即点了点头,楚白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看了眼清姨娘,“你带着示儿去,但别靠太近了。”
清姨娘点点头,牵着楚示就跟着楚白一起去了前厅,远远看去,三个人像极了一家三口。
萧妧坐在高座,远远就瞧见楚白走来,身边还跟着一女一子,眼眸顿时微黯。
颍川侯夫人可不敢招惹萧妧,尽可能的卑躬屈膝,心中期盼着萧妧赶紧离开才好。
“太子妃,这是今年最新的普洱茶,也不知合不合太子妃口味。”颍川侯夫人小心翼翼的搭话。
萧妧端茶浅尝一口,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不错,便将茶放下了。
这时青予忽然进门,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没来由的,颍川侯夫人眼皮跳的厉害。
“太子妃,这是赵妃娘娘要您交给公主的珠钗,是上次公主遗落在怡然宫,是公主最喜欢的珠钗,一直不见公主来取,赵妃娘娘听闻太子妃来侯府,特意让太子妃转交公主。”
青予将锦盒打开,果然露出了一支别致的凤钗,奢华大气,只是这凤钗并未见朝慬公主戴过。
萧妧斜了眼青予,“既然如此,还不请公主过来一趟。”
“奴婢这就去。”青予点了点头,扭头就要离开。
颖川侯夫人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慢着,不瞒太子妃,公主近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吩咐众人不得打搅,太子妃,这珠钗还是让臣妇转交吧。”
说着,颖川侯夫人就要去接那凤钗。
萧妧挑眉,“本宫怎么没听说朝慬病了,青予,还不快带路!”
颍川侯夫人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摆摆手,“太子妃,公主身子并无大碍,不必太子妃亲自前去……。”
“楚白拜见太子妃。”楚白弯身拱手。
“妾身拜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清姨娘却跪在了地上。
两人一见到萧妧是惊艳的,早就听闻太子妃国色天香,却不想这样标致,难怪被太子捧在手心里护着。
“太子妃,公主昨夜偶感风寒,见不得风,等过几日公主身子好了,微臣一定亲自带公主去探望太子妃。”
楚白此刻俨然就是一副好丈夫,处处替朝慬公主着想的样子。
“放肆,眼下殿下未归,你一个外男还敢去太子府!”红袖厉声喝道,对楚白没好印象,简直就是败类。
楚白脸色一青,“是微臣冒犯了,还请太子妃海涵。”
萧妧蹙眉,“青予医术高强,可以替朝慬医治,就请世子亲自将公主带来吧,不见着公主,本宫没法跟母妃交代,毕竟这么多日公主未曾进宫,母妃也惦记着。”
不等拒绝,萧妧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态度坚决,执意要见朝慬公主。
清姨娘还跪在地上,萧妧压根连正眼都没瞧过,清姨娘眼眸微闪,紧紧咬着唇。
颍川侯夫人眉头都可以夹死苍蝇了,动了动唇,“太子妃……。”
“太子妃的话都没听见吗,公主不过是病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侯府这是什么态度!”红袖一挑眉,浑身自带一股威严。
颍川侯夫人被一个奴婢这样训斥,脸色也有些难看,深吸口气,“不敢,白儿,去将公主请来吧。”
楚白看懂了颍川侯夫人的眼色,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是,微臣这就去一趟。”
萧妧勾唇,幽幽道,“世子可别叫本宫失望,别叫本宫亲自去一趟才是。”
楚白闻言背脊一紧,萧妧就是明明白白告诉楚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见人绝不罢休。
很快,楚白大步离开了院子。
颍川侯夫人看了眼清姨娘还跪在地上,又看了眼萧妧,“太子妃,清儿还怀着身子,是不是……。”
萧妧这才恍然,“这是世子的姬妾吧,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能得世子专房之宠。”
这鄙夷的眼神令清姨娘蒙羞,微微攥紧了拳头,她这么大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被忽略了。
颍川侯夫人只能讪讪应了,一个眼色,让丫鬟扶着清姨娘站起来,一时气氛尴尬。
“公主,太子妃来了,太子妃真的来了。”薄荷激动的流泪,她还是听小丫鬟说起,府上来了一个绝色女子,点名要见公主。
朝慬公主虚弱不堪的身体一下子挺直了,眼眸微亮,“太子妃是个好人,其实并非外界说的那么不堪,有时嚣张跋扈,未必就是件坏事。”
不等多想,朝慬公主看了眼薄荷,“快掐本宫,在本宫身上多留些痕迹。”
薄荷摇摇头,“奴婢不敢。”
“你若不敢,太子妃就白来一趟,没时间了,快点!”
薄荷闻言立即大着胆子,在朝慬公主身上掐了几把,朝慬公主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听到门口喊了一声世子,朝慬公主勾唇,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薄荷差点惊呼。
朝慬公主身子晃了晃,一阵天旋地转,伸手将头发盖住了额角,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