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这帮人也太过分了,小公子年纪还这么小,居然给灌安神汤!”
青予气得火冒三丈,对颍川侯府越发的不满,不管大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孩子终究是无辜的,这么做未免太丧心病狂了。
萧妧眼眸微闪,瞥了眼几位太医,“替小公子瞧瞧!”
几位太医忙不迭点了点头,纷纷上前七手八脚的替楚莘诊脉针灸。
萧妧又看了眼一旁的朝慬公主,吩咐另外几个太医替朝慬公主治病,几位太医见朝慬公满身伤痕,均大吃一惊。
好好的公主,怎么会受伤了呢。
萧妧抬脚走出去,站在廊下瞧着不远处愣神,朝慬公主和前世的自己何其相似,不同的是,朝慬公主已经悔悟了。
“太子妃,公主和小公子实在太可怜了。”
青予低声道,“小公子本就身子孱弱,眼下额上还受了伤,太医说极有可能伤了眼睛。”
萧妧紧绷着身子,长长的叹息一声,“这孩子的确命苦,既然撞见了,本宫就不会坐视不管。”
第一次见到楚莘时,是那次楚莘生辰宴,楚莘一把扑进她的怀里,单纯无辜的扯着萧妧的手,瘦的跟一只猫似的,奶声奶气的唤了一声舅母。
楚莘是乖巧聪明的,连萧妧也忍不住被征服。
“太子妃……。”青予犹豫了下,随即道,“颍川侯府是朝廷重臣,这些年屡建功勋,一直被皇上所用,若是因公主一事惩罚了颍川侯府,只怕会让那些效忠皇上的寒心。”
萧妧点点头,这也是她的纠结之处,“这毕竟是后宅之事,和前朝无关,不能一概而论直接将错抛给了侯府,况且颍川侯奋勇杀敌受了重伤回京,于情于理,皇上都会给些封赏。”
这件事的确有些棘手,萧妧眺望不远处出神,又过了好一会,薄荷匆匆走来。
“太子妃,公主醒了。”
萧妧闻言收回视线,转而去看朝慬公主。
朝慬公主刚刚醒来,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小脸惨白如纸,一见萧妧挤出一抹微笑。
“多谢二皇嫂出手相救。”
萧妧看了眼朝慬公主身上的伤,“你这么做代价未免太大了,稍有不慎,极有可能丢了性命。”
朝慬公主笑了笑,“二皇嫂,眼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我若没些动作,父皇又怎么会气愤呢。”
萧妧点了点头,又问,“那如今有什么打算?”
朝慬公主揉了揉发涨的脑袋,沉默了好一会,“眼下颍川侯是重臣,父皇虽气愤,但未必会替我做主,小惩大戒罢了。”
“公主就没想过和离么?”萧妧突然问了一句。
朝慬公主苦笑,“楚白他不愿放过莘儿,我一个人出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萧妧眼眸微动,“颍川侯世子不愿,可颍川侯夫人可是巴不得公主离开侯府,至于莘儿,更希望早早离开呢。”
朝慬公主忽然看了眼萧妧,不一会萧妧又道,“公主若想好了,本宫自有办法让公主和离,只不过将来公主带着莘儿,难免遭人非议,莘儿就成了普通人家的孩子。”
朝慬公主闻言咬了咬牙,“莘儿留在侯府迟早也是丢性命,倒不如出府博一条出路,我宁可他平平凡凡,也不愿让他日夜担惊受怕。”
萧妧点了点头,要想个法子让朝慬公主挣脱侯府,还不能带着坏名声离开。
一旦朝慬公主名声受损,将来会连累楚莘的命运。
“朝慬,你既明白皇上的心思,与其大吵大叫,让皇上为难,倒不如后退一步,将此事隐忍下来,让皇上对你心怀愧疚,将来对莘儿无弊。”
萧妧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着,朝慬公主不解的看着萧妧,萧妧又道,“这一闹顶多让皇上小惩大戒,你和皇上也会离心,更不能伤了侯府的根本,人往往都是同情弱者的,朝慬,你明白吗?”
朝慬公主怔了下,然后点了点头,“二皇嫂说的,朝慬都明白。”
又过了一会,西越帝身边的李公公一路小跑着来了一趟太医院。
“太子妃,公主,皇上请二位立即去一趟议政殿。”
李公公乍一看朝慬公主额上的伤,以及脸颊红肿,顿时倒抽口凉气。
这也太严重了吧。
萧妧微微颌首,瞥了眼青予,青予立即道,“小公子已经施针完毕,可以去半个时辰。”
“让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跟过去伺候着。”
青予点头应了。
随后,萧妧迈着步子离开了太医院,率先而去,身后的朝慬公主和楚莘都被抬着去的议政殿。
刚凑近,就听见颍川侯夫人的哭声诉说,果然如萧妧所料,颍川侯夫人顶着脸上的伤大哭委屈,撇清了侯府的责任,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了朝慬公主。
话里虽有埋怨萧妧的意思,可绝不敢当年诋毁萧妧,话说的十分隐晦。
萧妧迈着步子进门,“儿臣拜见父皇。”
西越帝看了眼萧妧,而后摆摆手,“太子妃不必多礼,起来吧。”
“多谢父皇。”
不一会,朝慬公主和楚莘被抬了进来。
一旁的赵妃原本平静的神色,忽然变的激动,快走两步站在朝慬公主身边。
“朝慬!”
朝慬公主一看见赵妃,眼眶一红,立即流下眼泪,“母妃,是儿臣不孝。”
赵妃看着朝慬公主和楚莘浑身伤痕累累,气愤的捏紧了拳,见楚莘被人抬来,至今昏迷不醒,担忧地问,“莘儿怎么了?”
“回娘娘话,小公子这是喝多了安神汤导致的,等过了劲,大约明儿午时就能醒来。”
太医的话,让颍川侯夫人的诉说戛然而止,“这怎么可能呢,莘儿怎么会喝安神汤呢?”
“哼,这就要问问你心疼的清姨娘了,同是孩子,楚示身边围绕好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反倒嫡长孙这边却只有一个丫鬟,喂多了安神汤,莘儿不哭不闹,只是昏昏欲睡,时间久了就会神志受损罢了,左右不是自己的儿子。”
萧妧的讥讽令颍川侯夫人脸色一阵青白,她没想到萧妧先去了太医院,没有找西越帝哭诉委屈。
颍川侯夫人当时脸色就变了,只能硬着头皮将此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只是没说朝慬公主和楚莘受伤了。
颍川侯夫人当即就要反驳,却听萧妧道,“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可以作证,莘儿已经昏睡了足足四个时辰了,也就是凌晨时喂的汤药,夫人该不会说有人从中作梗吧?”
颍川侯夫人噎住了,她原本的确要说这话,萧妧直接将整个太医院搬上来,死死地堵住了颍川侯夫人的嘴。
颍川侯夫人脸色立即讪讪,“太子妃,这或许是个误会。”
“误会?”赵妃一下子拔高了声音,“给一个四岁孩子喂安神汤,到了侯夫人嘴里就成了误会,侯夫人这理由实在不高明,再说莘儿是嫡,侯府居然将莘儿丢给一个妾,到底安的什么居心!”
赵妃此刻眼眸赤红,眼看着楚莘浑身伤,心都狠狠揪在一起,“这额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侯府今儿必须要给本宫一个解释!”
赵妃性子温婉,发脾气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一次赤红着眼眸,整个人处于气愤状态,令颍川侯夫人忍不住发怵。
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事,纵使颍川侯夫人有几张嘴也解释不清了,证据都摆在面前呢,如何能辩驳。
“求皇上恕罪,昨夜事发突然,臣妇也是一时糊涂,想要清姨娘帮着照看,毕竟清姨娘有经验,没想过让清姨娘教养莘儿啊。”
颍川侯夫人额上渗出些密密麻麻的汗珠,整个人背脊发凉,颍川侯府肯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萧妧走过去扶住了赵妃,“母妃先坐下吧,相信父皇一定会给一个满意的交代。”
赵妃深吸口气,坐在了一旁椅子上,从一进门就没瞧过西越帝,倒是西越帝多看了好几眼赵妃。
此刻赵妃身子纤细,脸色憔悴,整个人褪去了做皇后时的端庄,浑身有一股淡然姿态,似是看开了许多,令西越帝忍不住多看两眼。
赵妃因情绪激动,掩嘴轻咳,整个纤细的身姿都跟着颤抖,看的西越帝直蹙眉。
“赵妃既然身子不适,先回去歇着吧。”
赵妃刚要拒绝,就听萧妧应了,“母妃,让莘儿去怡然宫歇一会吧,儿臣陪您一起去。”
萧妧冲着赵妃眨眨眼,赵妃动了动唇犹豫了一会,然后点点头,“臣妾告退。”
“儿臣告退。”
萧妧和赵妃一起离开,颍川侯夫人有些惊讶,不过却是狠狠松了口气,有这两人搅合,只会让西越帝更加为难。
“小九……”赵妃一脸不解。
萧妧轻笑,“有了这一次教训,想必父皇对颍川侯府有了不满,朝慬要出侯府,但绝不能遭人非议,还有莘儿,要堂堂正正的离开侯府。”
赵妃点点头,虽不明白萧妧的打算,可这一次要不是萧妧,她根本就不知道朝慬公主发生了什么事,而楚莘也极有可能会出事。
这时红袖气恼的走来,浑身还有几分狼狈,“娘娘,太子妃。”
萧妧挑眉,“出什么事了?”
“太子妃,奴婢去怡然宫的路上碰见了徐淑妃,奴婢去请安时被一个丫鬟撞了下,不慎将徐淑妃手中的一串佛珠打落,徐淑妃便让奴婢捡起珠子,奴婢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就是差三颗,徐淑妃偏说这珠子是寺里供奉祈福的,一颗都不能少,足足一百零八颗。”
无奈,红袖最近在附近一点点寻找,足足找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还差几颗,徐淑妃脸色有些难看,独自离开了。
红袖这才急忙去了怡然宫,一打听才知道赵妃离开了,于是赶紧追来。
红袖吐了舌,“是奴婢办事不力,险些坏了太子妃的事。”
萧妧闻言轻笑,“辛苦你了,一会去换件衣裳,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红袖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赵妃一直听着主仆二人的话,微微蹙眉,越发的看不懂萧妧了。
“母妃,儿臣只是想试探徐淑妃,看来此事徐淑妃也是知情的。”
一来是试探徐淑妃,二来就是想让赵妃解开心结,走出怡然宫,这些日子赵妃身子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只是心病难解。
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西越帝就是那块药,两个人之间总还有一个人先出头才是,萧妧看得清楚,赵妃这一副纤弱姿态,西越帝早就动容了,只是在隐忍罢了。
这两人之间还需要推动一把才成。
赵妃蹙眉,“徐淑妃最近动作频频,仗着怀胎,没少给宫里其他妃嫔下绊子。”
萧妧挑唇,“是有些小聪明,就看她用在何处了,母妃不必担心,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尽快恢复。”
赵妃点点头,颍川侯府之所以敢欺负朝慬公主,就是因为赵妃不得宠,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不到片刻,宫女来报,“娘娘,太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去了议政殿。”
萧妧勾唇,宋太后还真是一刻也不闲着,生怕西越帝会对赵妃死灰复燃似的,急急忙忙就去了议政殿阻挠。
赵妃见萧妧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就松了口气,她相信萧妧不会害朝慬,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宋太后匆匆去了议政殿,却扑了个空,没见到赵妃和萧妧,微微蹙眉。
“皇上,颍川侯对西越是功臣,总不能因为这点家事,就寒了多年尽忠臣子的心吧,过日子磕磕碰碰是在所难免,侯夫人也是被蒙蔽了双眼,一时糊涂才犯下这错,所幸没酿成大错,还请皇上斟酌考虑,给侯府一个机会。”
在宋太后眼中,朝慬公主是死是活根本就不重要,远不如一个得力的助手。
朝慬公主在一旁低头苦笑,果真被萧妧猜中了,西越帝即便再生气,也没想过让侯府给一个交代。
有了宋太后帮衬,颍川侯爷夫人的阴云密布的心情,一下子变的晴朗,背脊挺直。
“皇上,是臣妇一时疏忽,让公主受了委屈,臣妇日后一定会加倍弥补公主,还请皇上开恩。”
颍川侯夫人朝着西越帝磕头,语气轻快了不少。
西越帝拧眉,看了眼一直沉默的朝慬公主,“朝慬,你可有什么想说的,你受了这么大委屈,父皇一定替你做主。”
“朝慬,夫妻吵架是正常不过的,你可不要仗着公主身份为所欲为,眼下侯府已经认错了,总该顾全大局才是,那个姨娘的确有几分跋扈,就贬做贱妾吧。”
宋太后对一个妾可不感兴趣,可是先罚了清姨娘,好让朝慬公主消消气。
颍川侯夫人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动了动唇,终究还是没开口,毕竟要给朝慬公主一个交代,至于身份的事,以后再想办法吧。
“公主,女子应以夫为天,公主也该想想小公子呀,可千万别冲动,耽误了小公子。”
徐淑妃忽然开口劝道,她看出来西越帝并非想惩罚颍川侯府,只是想要个梯子下罢了。
朝慬公主深吸口气,坚定的挺直了背脊,“父皇,儿臣听父皇的,毕竟侯爷是西越的肱骨之臣,儿臣这点小伤比起西越,根本不足为道,儿臣既是公主,就应该替西越替父皇分担解忧。”
西越帝闻言果然脸色好了不少,对朝慬公主的眼神慈爱了许多,同时对颍川侯府的怒气也不小。
“即日起,颍川侯世子暂停一切职务,反省三月,颍川侯夫人将封号一等,若再敢犯,数罪并罚!”
颍川侯夫人这下彻底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眼宋太后以及徐淑妃。
唯有朝慬公主嘴角挑起冷笑和嘲讽,很快又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