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钧起身。
一时间王妃王氏、妾柳娇娇和管凝都不说话了,连正在笑闹得孩子都被这大厅中的氛围震住了,怯生生的回头看着那个往日里只能坐在轮椅上的二哥哥。
往日里二哥哥生了腿疾,除了每年的三六八十月份要在寺中听讲禅经外,便是窝在他的院子内不出门,大家一年中见到他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
即便是见到了,孩子们对于这个一条腿细细的二哥哥心中还是惧怕的很。
此时见二哥哥站起身来,管凝的小女儿苏玉便蹬蹬的跑到了娘亲的怀中,怯怯的看了一眼苏钧,便害怕的将脸埋入了管凝的怀里。
“娘亲,我怕怕!”
一声娇软软的童音夹杂着哭音从管凝的怀中传了过来。
众人的视线都看向那个身姿丰腴的妇人。
管凝便看到案首上欣太妃眼底冷冽的目光。她神色微僵,尴尬的伸出手拍了拍孩子的后背:“不怕不怕,你看你哥哥的腿疾……咦,竟真得好转了。”
她吃惊的看向苏钧,苏钧走路竟然真得不用拐杖了!
案子一侧的苏瀛看了过来,先前苏钧信说他腿疾快恢复了,他很高兴,但始终无法想象他不用拐G行走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就见陆钏牵引着苏钧,那身着白色纱衣的少年面色平静的注视着欣太妃慈爱的笑容,身形微跛,脚印犹如踩在泥泞中,两个肩膀一时高一时低的向前走去。
苏康轻微的皱了眉,看向一旁的陆钏,她的医术连死人都可以救活,为何却拿苏钧的腿疾没了办法。
他记得前世,也是七月,苏钧被送到裴家,不过是一月有余,苏钧的腿疾就如枯木逢春般好了。
怎么到了陆钏这里,就成了跛子呢?从她眼疾好后,便有半年的时间来为苏钧诊治腿疾,为何到了现在却还是跛子?
苏康守着自己心中的秘密沉默了下去,一旁的欣太妃满脸笑意的将苏钧的打量了一遍,只是这腿疾没有完全好,她心里就有些不好受。道:“我的钧儿果真是快好了!阿钏,钧儿这腿疾若全好,还需要多少时日啊?”
陆钏道:“大约再有两月就能好了,我给侯爷用药浴又施以针术,虽然慢了一些,但是恰恰符合了肌R的生长规律,要想让肌R重新丰盈起来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慢慢的生长,能让他免除日后腿痛的毛病。”
几个妻妾都惊奇起来,陆钏的意思是说,苏钧的腿竟能恢复到跟正常人一模一样么?
听到这里欣太妃才放心的舒出一口气。还有两个月了,她心里不禁充满了期待。
一旁的苏康想了想前世。
前世……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斩敌无数,但是却从未听他说起过什么腿痛的毛病。
苏康垂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想起来,他似乎很少在地上作战,马上功夫又及佳,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单枪匹马闯入敌营中,举枪杀上一百回还能毫发不伤的冲出来。
这就是前世的他,霍将军。
难道他前一世真得留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
苏康看着那祖孙两人间的舐犊情深,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事欣太妃要瞒着自己。
譬如苏钧的身份。
毕竟她真正的孙子是自己不是么,就算这江山由他来打,倒头来能做皇帝的只有自己,只有他苏康,不是么?
苏康不耐的抒了一口气,垂首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席间,王紫陌看着那个微跛的少年,比之半年少见到时,身形更加挺拔修长了,他的腿疾也比前一世中好了太多,只是那牢牢抓住陆钏的双手却让她的眼睛微微刺痛了一下。
不知为何,看见那双相互扶持的手,她胸口就如吃了辣子般,火辣辣的痛,烦躁不安。她觉得本该自己的位置,被那人给夺走了。
苏康坐在案旁,巡视了一圈,就发现了王紫陌的异样。
王紫陌对苏钧的执着,以及矛盾的回避,早就让他开始怀疑,她其实也是一个重生者。
不过这个重生者对他没什么影响,毕竟前世王紫陌并没有活太久,有些秘密她不知。
但是他却知道所有人的秘密。苏钧的,欣太妃的,王紫陌的,甚至李湘玉的……每一个人,他都了如指掌。
等到宴席散去,陆舒同李湘玉跟在苏康的身后施施然离去,苏康看见王紫陌一人离开的身影,眼神暗了暗,转身对陆舒和李湘玉道:“老祖宗今日似乎喝的有些醉了,丫鬟婆子又是新进的,你们两个前去照看些。”
李湘玉同陆舒乖巧的施礼,等到苏康向着同王紫陌相反的方向离开后,两人才抬起头来,李湘玉用帕子轻轻挡住了嘴角上的笑意,夜空中的灯火影子映照在她弯弯的眼睛里,柔声道:“姐姐的眼睛真的落下了顽疾吗?”
怎么往日都不听她提起过。隔着纱幔似乎也没见任何瘢疤。
陆舒抬手,白净纤细的葱指撩开头上的纱巾道:“姐姐您说呢?”
李湘玉看了看她水样波鳞的眸子,廊上的灯火真得是太暗了,她再想往前凑过去时。陆舒已经将纱巾放下了。
陆舒牵起她的手,推心置腹的道:“好妹妹,咱们是一家人,姐姐骗你做什么?还是快去看看太妃娘娘吧。”
李湘玉随着她的拉扯跟上前去,心里却道,陆舒待她竟比她自个儿的妹妹还要好。
另一边,王紫陌同水月进了自己的院子,这个院子比先前在相县的院子大些,水月进到相房忙着给小姐准备洗漱的热水,王紫陌一人进到屋内冷不丁被黑暗中的人吓了一跳。
“世子……”
“嘘。”苏康抬手在嘴边做了个动作。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小包药粉递给她,黑暗中,脸上升起一丝坏坏的暧昧的笑意,那话语轻轻飘进王紫陌耳旁:“你不是一直想嫁给他吗?这个可以帮你。”
……
王紫陌手心里捏着药粉,脸颊升腾起红晕,脑袋上晕晕乎乎的不知所以时,苏康已经走了,他站在回廊,走到窗边,低声道:
“他喜欢性格温婉却又坦率的女子,像陆钏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