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田福光也赶紧跑出去查看情况,唐弘业和杜鹃当然是紧随其后,他们也想要看一看这个田思柳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就是他们前一天晚上夜里遇到的那个拿着扳子去丁康强家老房子砸门锁的人。
不算宽敞的走廊里面站着两个人,一个小个子的中年女人,很显然是田福光的老婆,她还拉着一个人,那人身高在一百七十公分以上,看起来膀大腰圆,捡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头发,身上穿着宽松的长裤和短袖T恤,裤子是黑色的,T恤是深灰色,皱皱巴巴的,看起来已经不太干净了,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脚底下穿的那双胶鞋,上面沾满了泥土,泥土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干树叶和草棍儿之类的。
唐弘业一眼就能够认得出来,这个人就是前一天晚上钻进树林里没有被自己追上的那一个,并且现在光线比较好了,距离也更近了之后,他再那么稍微仔细的一留意,还真发现杜鹃观察到的一些细节,果然是一个女的。
“咋回事儿啊?一大早上你们娘俩儿在那嚷嚷什么!”田福光开口喝道。
其实他这个指责有些略显偏颇,方才姑且可以算是嚷嚷过一句的从头到尾也就只有他的老婆一个人而已,已经和照片上判若两人的田思柳至始至终就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任由母亲拉着她,拍打她身上的灰尘,一动不动,一声不吭,那副模样就好像她只是一个木偶,并没有什么生命力残留在身体当中似的。
当然,如果不是前一天晚上唐弘业都没有能够追的上他,或许他会真的这么想,现在他只觉得这个田思柳恐怕真的是生了病,但是绝对不是痴痴傻傻的。
或者说,绝对不是只有痴痴傻傻的这么一面而已。
“我也不想嚷嚷啊,你看这孩子!我一大早上过去叫她起床,就看她穿着这么一身,身上都是土,脚上都是泥的躺在地上睡觉呢!”田福光的老婆又是担心又是生气的向田福光告完了状,这才看到田福光身后还有两个陌生人,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问,“家里啥时候来客人了啊?你刚才也不告诉我一声!哎呀,那不说了不说了,我赶紧带孩子进去换衣服!”
之后她就好像是生怕被外人看了笑话似的,使劲儿拉扯着田思柳,把她朝一旁的另外一个房间拽过去,田思柳木然的被母亲拉扯着,还回头朝唐弘业看了一眼,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认出这就是前一天晚上追着自己不放的那个人,就只是那么毫无焦点的一瞥,之后就跟着她的母亲到那个房间去换衣服了。
“走吧,咱们回那屋去说话。”田福光皱着眉头,半晌叹了一口气,朝刚才他们坐下来说话的那个堂屋比划了一下,转身又返回去。
唐弘业和杜鹃也跟着他一起回去坐下来。
“你们都看到了吧,那就是我闺女现在的模样,你说,如果不是我刚才拿了照片给你们看,你们能相信那是一个人么?假如这是你们自己家人,原来那么漂亮,就因为被那么一个混账东西给欺负了,给骗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你们会不会觉得心疼?看着难受不难受?不是我跟你们吹牛,当初我闺女没有病那会儿,都有人推荐她去报名选空姐,说是长得什么的肯定能合格,只要选过了,回头就可以考大学的时候考那个学校了,以后工资又高,工作还体面,那都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儿!”田福光用他粗糙的手掌搓了一把自己的脸,“现在我们也是想都不敢想,孩子都这样了!成天一眼看不见就跑了,漫山遍野的跑,还得我们到处找,往回抓,活的人不像人,哪还敢想什么有没有出息的事儿!我们两口子现在就想着将来有一天我们俩都死了,谁养活我闺女,别让她饿死了的事儿!”
杜鹃和唐弘业谁都没有立刻开口搭腔或者发问,如果只是看到现在的田思柳,或许他们还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内心震撼,但是在看过了田思柳过去的照片之后,哪怕不去考虑性格和智商这一方面的区别和变化,就光是外貌方面都足以让人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完全超出了想象的空间。
杜鹃迅速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避免自己满脑子都是确认了那个好像男人一样身形的人就是当年的田思柳之后就只剩下震惊和唏嘘,把话题拉回到田思柳和她母亲出现之前的正轨上面,开口问田福光:“那你去找丁正青要说法,他对于自己当初和田思柳之间的事情认账么?肯给你一个交代么?”
“他要是肯,我也不会说他是个混账东西!”田福光一提起丁正青来,尽管知道他已经死掉了,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动气,鼻孔扩张,鼻翼翕动,就连脸颊都泛起了涨红的血色,“我知道他都要结婚了,他的那些个事情一回来就张扬的满天下没人不知道,所以我也不指望他真的还能够对我闺女负责,把她给娶回家去,想一想我也知道不现实,是不是!他们丁家本来就有钱了,财大气粗,他丁正青还攀了高枝,找了个比自己家还有钱的老丈人,怎么可能把嘴里的肥肉吐出来,再去对我闺女负什么责。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闺女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那也确实是他丁正青有责任的,他走要给我个交代吧!结果我才把事情一说,他开口就骂我,说我狮子大开口,说我想要找他讹钱!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你打算让他怎么给你个交代呢?”唐弘业问。
田福光的脸更红了一层,他抿了抿嘴,有些支吾的回答说:“就是……补偿我闺女,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要是我们老两口以后都没有了,我那闺女总得有人照顾吧!总得吃吃喝喝,总得穿衣服吧!那毕竟也是他丁正青对我闺女……不规矩,还骗她说以后会跟她结婚什么的,我们家孩子老实,就相信了,后来发现被他骗了,一下子就经受不起这种打击,所以才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不瞒你们说,我就想着,他们家那么有钱,他把我闺女坑害的这么惨,他自己倒是高高兴兴的要去迎娶有钱人家大老板的女儿了!那他不应该拿出一点钱来,给我闺女养后半生么?我们两口子都五十岁了,还能活多久?我闺女还没到三十岁呢!等我们俩谁都照顾不了她了,她可能才五六十岁,往后的二三十年怎么办?”
“那你和丁正青提出来赔偿多少?”
“我……我说要他给我一百万,他不答应,我本来是想说一下子要多一点,他不同意了肯定得跟我商量,结果他根本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骂我讹他钱,我跟他理论,我们俩差一点打起来,后来有人去他们家,我也不想弄的太难看,实话跟你们说吧,村子里没几个知道我闺女是因为丁正青才变成这样的,毕竟当初我家的那个傻闺女,跟人家谈恋爱也是偷偷摸摸的,谁也没让知道,等后来谁都知道丁康强他们家有钱有势,搬到市里去了,现在这人都多势利眼,多现实啊!谁厉害,谁有能耐他们就抱谁的大腿!我们家就这么个破条件,真要是让别人知道我闺女为什么变成这样,不一定有几个同情我们的,搞不好还会嘲笑我们家想要攀高枝没攀上,白白被人给占了便宜什么的。”
田福光哽咽了一下,说起这件事来,他还是会觉得十分的委屈和气愤,深吸了几口气,才总算是稍微平静下来一点点:“一个好端端的大姑娘,就因为那么一个混账东西,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么一副样子!脸也丢光了,一辈子也都毁了,凭什么他丁正青就可以不痛不痒的就那么去吃香喝辣过逍遥的日子啊!我也不服气啊!我也不是真的想咬死了就跟他要什么一百万,就是想要让他补偿我们一家子,这样我们也心里好受一点,要不然的话我真的是太窝囊了!”
“那是谁去了,把你们的沟通给打断了呢?”杜鹃问。
“我们村的一个懒汉,叫盛兴旺,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他,挺有名的,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看谁有钱有势就巴结谁,看谁没钱过得穷就看不起谁,挤兑谁,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他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田福光满脸毫不遮掩的鄙夷,撇了撇嘴,“你们是没看到那个盛兴旺一把年纪了,对着丁正青那么个小字辈儿的,腆着脸巴结拍马屁的样子有多难看,就好像当初在背后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人家身上咬下来一块肉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但是我看不起他,那天一看他又去拍马屁了,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