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儿沉吟了一下,才道:可奴婢以为,娘娘的一辈子都要在宫中度过,也许在现在看来娘娘是不屑于功名的,可谁知道以后是什么状况?恕奴婢斗胆,皇上毕竟年轻气盛,谁也说不准今后会不会令纳新宠,现在娘娘天时地利均占,即便自己无意为后,也应该扶持自己信任的人登上那宝座才是。
我转身,面向开始有些发黄得荷叶,淡淡得笑说:眼下我更担心的是,修建观月阁,咱们德秀宫岂不吵的无法安歇?
小米儿忙说:皇上已经下旨让小姐移驾养心殿了,修建观月阁的奴才们方才都汇集到咱们宫里,估计要没日没夜的修建呢,这几天需要的用品奴婢都准备好了,刚刚也让丫头们送去养心殿,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还有什么额外的物事需要拿过去?
我抬头看看诺大的太阳,豆儿立刻撑开伞罩在我的头上,我笑说:又不是出远门,另有什么东西要拿再差人回去拿便是,咱们去养心殿看看吧!这畅音湖到了秋天也是一副颓败的样子,真让我失望啊!
小米儿听我这样说,忙走到前面,引我去养心殿,豆儿举着伞,亦步亦趋的跟着我。绕过回廊和楼阁,刚刚穿过拱门,迎面便遇到了几位有些面熟的妃嫔,不知怎的,这个很正常普通的场景让我想起了当年迎面遇到荣妃和兰妃,哪一个也得罪怠慢不起,遂慌忙跪下来,却又不敢明显面向谁,更不能冒昧的把两个人的名号排列秩序,只好冲着正前方长长的甬道高呼:臣妾见过两位娘娘!
果真今非昔比,如今在这宫里我似乎再也不需要向谁行礼问安了,也再不会有什么人会难为我了,因为,她们都死了。
迎面的那几个女人快走几步过来,毕恭毕敬跪下来,端庄的施礼,异口同声的说:臣妾见过德妃娘娘!
我随意的提了一下手,示意她们起来,又问道:妹妹们匆匆忙忙的是要往哪里去啊?
赵淑仪忙道:臣妾听说娘娘要移居养心殿,所以特地过来看看娘娘换了地方之后,是否有什么不习惯的,兴许臣妾陪娘娘说会子话,那些不舒适能够轻些!
其他人立刻附和,我淡淡的笑:难得你们想的这么周到,只是你们这样热心得来养心殿,另有目的吧!你们得算盘本宫清楚,这样急不可待得来看望我,不过是为了能够借机多见皇上几面,本宫倒是愿意帮助你们,只可惜养心殿是皇上处理国事得地方,本宫住过来都已经不合礼制,更何况姐妹们过来吵吵嚷嚷?你们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大家都回去吧!
赵淑仪这才带着另外几个人,尴尬得告退,前面便是养心殿了,我无奈的叹口气,缓缓的走过去,脚下的绣花鞋上装饰着两个鹅黄色的毛球,隐没在肥大的粉色裙子下,甬道两边是高高的宫墙,连花草树木都没有,只有常年朝阴的那面宫墙脚下有一片嫩绿的青苔,我的装束虽然臃肿朴素,却还是与者光秃秃的甬道形成鲜明的对比,小米儿穿着素净的绿色纱群走在前面,群角飞扬,远远的听见一个又一个太监陆续的高喊:德妃娘娘到。
那声音一直传到很远才停止,我绕过大殿,向养心殿走,路边每隔三步便有一位御林军侍卫,我走过,他们便单膝跪下行礼,宁远大老远的站在养心殿门口笑吟吟的看着我。我不急不缓的走过去,宁远伸出手笑说:忽然让你搬到养心殿来,你辛苦了。
我摇头:皇上才是煞费苦心呢,竟然要在短短十天之内建造观月阁!
宁远大笑:不止要在十天之内建好,还要建个规模宏大,足以容纳宫内所有人举办盛宴的楼阁呢!朕与你分开多年,好久都没有团聚在一起过中秋了,现在好不容易把你找了回来,这第一个中秋自然要格外重视喽!
我笑着摇头:皇上哪有找过臣妾,是臣妾自己回来找皇上的,不然臣妾怎么会再次入宫,还煞费苦心的大半夜跑到畅音湖畔去丢手绢,要不是臣妾自己送上门来,皇上才不会理臣妾呢!
宁远朗声大笑,一只手牵着我,一只手揽着我的腰,小心翼翼的扶我到养心殿的东殿,那里额外被布置过,原本严肃,处处显示着龙威的设置和床榻都换成了更适合我的样式,尤其是床榻上的帘子,原本是金龙腾空,现在也改为龙凤呈祥。
宁远扶着我坐到那床榻上,笑说:你瞧,这里朕都重新更换过,换上了你喜欢的松木桌子,帘子也是你最喜欢的江南织造司绣的,这半个月住在这里,肯定会有不方便之处,你且委屈几日,等到观月阁修建完毕,朕还会让他们把德秀宫好好修葺一番,你就在朕的养心殿时刻陪伴朕好不好?朕批奏折你就在一旁坐着,如何?
我环顾四周,笑说:臣妾住来养心殿已经是不合礼制了,皇上怎么还把这里的摆设给变了,臣妾的德秀宫已经很好了,何必再建?只是这几日,臣妾肯定要来打扰皇上了,到时候臣妾就给皇上端茶,揉太阳穴,免得皇上批奏折太累了!
宁远点点头,复又拉着我走到养心殿的正殿,让我安坐在那宝座之上,我忙推辞,宁远笑道:难道你要抗旨?
我无奈,只好坐下,宁远亦坐到我身边,随手拿起一片奏折,说:你帮朕看看这些大臣们都写了些什么没用的东西!他们吃着朝廷的俸禄,每日却只会写这种天下平安,皇上万岁的废话,前阵子长江两岸水害,民不聊生的事情竟然没有人上报给朕,朕的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朕理应开国库,救百姓与水火,可这些大臣报给朕的是什么?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我深知后宫妃嫔不能干涉政事,因此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谁知那篇奏折上面写的竟然是让皇上择日册立皇后。我不禁想起方才豆儿的话,眼神变得茫然。宁远托起我的下巴,关切的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