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怎地失魂落魄穿好衣服从房里出来。皓月当空,繁星似锦美如锻,明明是美好景象,看入眼里却不知怎的觉得凄凉。庭院正中,男子红衣倜傥,衣袂随风翩翩,见了我,弯唇一勾。
“瞧这小模样又是受委屈了?”爽朗的声音水润般清洵入肺,南宫汲花朝我张开手臂,坏笑道:“来来来,到哥哥怀里来。”
我此时没心情与他斗嘴,也并不讶异他怎么突然来了弋城。瞟他一眼,继而垂眸,不搭理他,绕过他往院子里属于殇清宫的那边地方走去。
他低眸打量着我从他身边走过,手里折扇一摇一摇地突地收住。
“在这等着。”
低沉说出来的四个字,简简单单,却又夹着几分不知名的意味。不同于之前故意的调侃,少有的严肃。
我讶异回头,却只见一抹紅影一闪而过,不过眨眼间,他人已经到了上官若风房门前,折扇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不待里头回应,直接推门进去。
“砰”一声,门被紧紧关上。
我眨眨眼,看看周围同样露出满脸惊愕的侍从守卫,才觉得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五月的天气,晚风舒适,并不带太多凉意。
我在院中等了一阵,看着那灯火明亮的房内,两道映在窗纸上的剪影微微出神。
不久,房门“吱呀”打开,红衣男子手摇折扇悠悠走出,颇为潇洒地高声道了句:“月明风清,良辰美景呐。”
在他身后,上官若风送他到门口。南宫汲花笑着回头,自唇角慢慢溢开的笑意,不知怎地看得人一阵胆寒。
我听得他朝上官若风说了句话:
“可别忘了我同你说过的。”
话语一顿,肃杀之意微生,不远之处一片随风掉落的叶子,突然粉碎。
我不知道他们在房内说了些什么,一个依旧笑容危险,一个依旧神情淡漠。由脊背徒生的一股凉意,瞬间涌入血脉,快速蔓延至全身,感觉连空气都在这一瞬瞬间凝滞。
南宫汲花同上官若风道了那句话以后就不再多留,经过我时,凤目轻挑,目里藏着淡淡狡猾的笑。
我看着红衣身影慢慢走远才小心回眸再看向那张开着的门。
上官若风面上没什么表情。
我站在原地,将唇抿得紧紧的,垂在两侧的手也紧紧拽着袖口,什么也不做,只盯着他看。
他的眼睛深幽如潭,让人一望探不到底,总是猜不到他此刻在想什么。
这样的情形太过蹊跷,不明原因的侍卫们相互觑看,然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见此,上官若风冷眼一扫。
似有无形的威慑力,侍卫们立即低头,不再多看半分。
过了一会儿,我不再自讨没趣,错开他的目光,黯然低眸转身再往前走。
“进来。”
淡淡的两个字,不带一丝冷热。
我猛地滞住脚步。
再回头看时,他已经进了房,房门开着,被风一吹,微微晃动。
我抿着唇进房,再抿着唇关门。
上官若风眉宇微微皱着,似是有些疲倦。
我在他三步之外垂首立着,偶尔抬眸觑他一眼,如斧刀削般的俊逸脸庞,被身后的烛光镀上一层金边,让人看着,慢慢有些痴迷。
两个人的房内,若两人都不说话,便显得极其安静。
两人都默了许久。
直到蜡烛突地跳了下灯花,他眄我一眼,“安置吧。”
言罢,弯腰掀了被子。然后也不动,立在床边,等着我脱衣上床后再熄灯睡到我外侧。
我一言不发的脱鞋、脱去外衣上床,进到被子里,侧身对里,背对着他。
眼前一黑,灯被熄灭。同床共枕,同被而寝,心烦意乱。
心肺之间一阵绞痛,突然而来的旧症发作,万蚁噬心噬骨的痛楚,我咬着唇,紧揪着被角,一点也不想让身边的人知晓半分。
可偏偏身边的那人,即便是在床上也万分警惕着,“你怎么了?”
唇被咬破,浓郁的腥甜味充斥整个口腔。
他侧身向我,横臂过来大掌握住我紧拽着被子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我将头埋进被子里,闷着声音,“在外头吹冷风站了阵,手自然是凉的。”
“闷在里头干什么。”他不悦的伸手向内要将我头从被子里弄出来,刚碰到我额头,便如同触电般的一滞,“怎么出汗了?”
我扯着被子遮住头顶,倔着声音,“热的。”
他再没了耐性,一把大力掀开被子,揽过我的身子,手覆在我额头上。
“不舒服?”声音柔和得像极了暖春里和煦的风,拂过耳畔,酥酥麻麻的。
“疼。”凄凄的声音,难得的听起来引人怜惜。
“哪里疼?”他圈紧我的身子,声音里倏地紧张。
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好似被轻微的撞了撞,然后如同堤坝没了阻拦般,猛地泻开来。
我就势抱住他,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他微怔,意图要松开我些许。
我紧紧箍着他不放手,软着声音,“别丢开我。”
“我没……”
“别赶我走,也别不要我……”
“你——”
“我疼,胸口疼,心口疼,到处都疼……”
然后的意识慢慢变得混沌,我分不清自己说“疼”到底是真疼还是一时憋出的气话,尔后张牙舞爪的好似又做了些什么,只是浑身真的难受得紧。
身子突然发热又陡然转冷,冰火两重,浑身难受涔出的汗水,黏住了头发,沾紧了衣服……
眼皮好沉,好沉,好沉……
再醒来时,是在一张极其陌生的床上。陌生的床、陌生的房,连人也是微微陌生的。
房内侍候的婢女看我醒来,低头朝我一礼,“四小姐。”
我微微愣神,“这是哪里?”
婢女的回答言简意赅,“飞云庄。”
飞云庄?飞云庄又是哪里?头嗡嗡的痛,我拿手捶了捶。
手在眼前一掠而过,惊觉双手指甲缝里掺着淡淡的血丝。
这是……
莫名的恐慌和不安充斥心房,极力想要回忆些什么,头疼得愈发厉害。
“四小姐怎么了?”婢女见我神情不对,慌忙上来询问。
我捂着头,“你滚!你滚开!”
脑袋里面嗡嗡直叫,就像铁器磨着地面拖来拖去的声音,胀得到处都疼。
“四儿,四儿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眼前紅影过来,急促的声音带着焦虑。
我拽着那要为我把脉的手,“疼,二哥,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