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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陈崇顶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去找了李征,两人路上已经说好了,一起去拜见师父纪涵。李征家比较近,只隔了一条街。
乍一见面,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在一起三年,一直是一样青布军服。回了家,自然是穿家里准备的好料子,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李征点头赞道:“还是这身衣服好看,这才附和您的身份啊,一看就像个纨绔子弟!”陈崇穿的是一身宝蓝色缎面长棉袍,外面还披着银灰色披风,雪白的狐皮领子,跟几天前的沙场悍将完全不挨边啊。
陈崇脸一红:“废话真多,小蓝还好吧?”
“好,好的不得了。”李征指指墙角炭炉处的鸟笼。
陈崇看过去,见到名叫蔚蓝的小海东青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吃饱了打瞌睡。陈崇点点头:“不错,不错,这么养下去,将来它跟你亲近不亲近不知道,魏梁是肯定会怄死的,好端端的海东青,快给你养成肥鸭了!”
“不好吗?大冬天的,难道要把它放到外面冻着?”李征惊讶道。
陈崇:“你别忘了,这是北方的鸟!北方的,他们就是在户外过冬的!”
“它还小啊。”
“行,我不跟你争,等会儿见了师父,看看师父怎么说!”
李征笑:“可是到了师父身边了,这么件小事也要劳他老人家做主?”
“对,就是!”
李征收拾妥当,两人各骑了马,身后的小厮也骑马拿了礼物,几人便朝着纪府而去。
敲开了门,开门的正是得水。得水高兴的说道:“老爷算准了你们一早就得来,让我在这儿守着,快进来,外面怪冷的!”
两人各自拿了礼物,让小厮去拴马,然后跟着得水去了纪涵的书房。
李征左右看着,三年一晃而过,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变过,和记忆里一模一样。问得水:“我的房间,还留着吧?”
得水笑着:“留着呢,不过老爷说,很快就用不上了。你回京述职,以后定要住在窦府的,给你留着看看,以后再改做别的用途。”
李征哭丧着脸:“刚回来,就要赶我走了?”
陈崇笑:“活该!”
得水道:“我也是这么问老爷的,他说,以前是从师,住在这里没关系。以后再住在师父家,恐窦家被不知情的人说道。”
李征自然知道师父是为他考虑,暗暗点头,不再多言。
没说几句话的工夫,已经到地方了。书房门从里面打开,披着件外衣的纪涵站在门口,微笑道:“头还疼吗?”
陈崇老实回答:“有一点。”不问纪涵怎么知道他头疼,纪涵什么不知道!
“进来吧。”纪涵转身回到室内,几人忙跟上。
书房内烧着炭炉,温暖如春,两人一进去就放下礼物,脱了外面的披风,跪坐在纪涵面前。纪涵摆了小几烧茶,水还未开。得水拿了小扇子在一边慢慢扇风。
两人捧上礼物,纪涵笑着接过来放在身边,说道:“边关风光如何?”
“很好,很好!”两人争着回答。陈崇:“那大草原,跑起马来,真是痛快的很,哪像京里,不是房子,就是树,还有人……”
李征也道:“师父教的箭术,让弟子一去就得了大将军的青眼,直说‘名师出高徒’呢!”
陈崇又道:“现在草原上的牧民都敬着我们,有事儿还请我们喝喜酒……”
听他们说着,纪涵连连点头,微笑不已。两人刚进门时尴尬、疏远的气氛一扫而光。
虽然师父,姨丈几个字二人常挂嘴边,但毕竟分隔了三年,乍一见面,生疏免不了。纪涵让他们说起最熟悉的地方,打开了话匣子,生疏感也就淡了。
听他二人说的起劲,纪涵也道:“我也在边疆待过一阵,那里确实跟这京里大不相同。”
陈崇想了起来,忙说道:“还有一事要请教姨丈。”
“说。”
“李征养了只海东青幼鸟,他把那鸟当个宝贝,养的跟肥鸭一样了,这能行吗?”
李征气他告状,先瞪他一眼。看到纪涵问询的目光,老老实实回答:“它毛没长全,所以把它放在了室内。”
纪涵道:“虽然为师也没养过,但这猛禽之所以能称霸长空,必是要历经一番锤炼的。你那么娇养定然不成,为师翻翻书籍,回头再告诉你。”
“是,师父。”
水开了,得水利落的沏茶,涮杯,动作流畅,算不上赏心悦目,也是有点行云流水的味道了。李征赞道:“得水啊,这几年抢了我的行当了?”
得水乐呵呵的:“总要有人给老爷烧茶啊!”
几人大笑。
纪涵又问了些周军的布置,训练等等,点头道:“陈大将军辛苦了,你们该多学两年的。”
陈崇道:“但有需要,我定然第一个北上支援!”
纪涵道:“你们的信里提到过,苏客哈部惨败,首领之女投奔北原斡尔罕,这样一来,北疆能安稳一阵子。”
一说这事,两人不由想到一人,神色皆变。李征忍不住问道:“师父,这几年草原战乱不断,以您之见,这当中,可有异常?”
“异常?”纪涵看着李征,他既然这么问,必是有什么发现。
陈崇道:“姨丈在这京城之中,怎知千里之外的外邦有什么异常,你别给姨丈找事儿了!”
纪涵摆摆手:“我是个闲人,有事拿来想想也好,打发时间。”看向李征:“草原上,自窝阔伦政权崩塌,一直混乱,连个统一的名号都没有,战乱不断很正常。打了十几年,三足鼎立的格局基本成型。最近几年确实有点奇怪,别的不说,单说潼城之北,那一带的牧民倒多了起来,实在有些费解。”
李征,陈崇对视一眼,连师父都说了异常,那么必是有人为干涉的因素!俺折里说的话,未必是假!还有蒙哥在周军队伍中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对他说“小心魏梁”,虽然多的没说,光这一句,已透漏出很多东西。魏梁,绝对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
纪涵看看两人:“你们有发现?”
那个女骗子,还打着师父女儿的名号!
只是,这样说,会不会勾起师父思女之情?
李征道:“有一些发现,还没想好,待徒儿彻底想明白,再禀报师父。”
纪涵从不勉强别人,点点头:“回来了,也该去兵部报备了吧?”
陈崇道:“想着明日去呢。”
纪涵问:“可有想法,去哪里?”
李征道:“能去的地方,不外殿前司,步军司,马军司。如果可以,我们俩都想去马军司。在边关我们做的就是骑马带兵的事儿,做的顺手。”
纪涵点头:“为师也正有此意,先从熟悉的地方做起,踏踏实实,不要急着出风头。陈大将军的奏章里可是把你俩狠狠夸了一通,可别给大将军脸上抹黑!”
陈崇道:“真的,二叔也夸我了?在北疆他可是一见面就骂我个狗血淋头啊!”
“哈哈哈,”纪涵笑了,“惨了点啊!征儿呢,也常挨骂?”
陈崇不满:“哪有啊,一骂我,准先要夸他两句。我就想着啊,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我挨骂,都怪他!”
“哈哈哈……”
“哈哈哈……”
几人说说笑笑到中午,蹭了顿饭,被纪涵撵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会,刚回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李征回了窦府,看门的小厮看到他急道:“征少爷你可回来了,快去看看你带回来的那鸟吧,惹祸了!”
李征急忙跟着小厮进去。李氏的院子热热闹闹的,孩子的哭声,争吵声,大人的吆喝声,乱成一团。
这一路上,小厮已简略给李征说了一遍。李氏的女儿窦嫣,昨日收到李征送来的礼物,想着来道谢,不知李征已早早出府。门外听到房间之内有动静,好奇之下推门进去了。看到鸟笼里一只没见过的大鸟蹦蹦跳跳的可爱,便伸手去摸,结果被咬了。哭哭啼啼的去找李氏,要她报仇。李氏的次子窦靖好奇,跑去看了,拎着笼子跑过来,说妹妹窦嫣没见识,这是只极品海东青,居然伸手去摸,没把手指头咬掉算她走运!窦嫣不服,兄妹便吵了起来。窦嫣要把鸟儿煮汤吃,窦靖要自己养着当宠物,李氏哪个也降服不了,气的拍桌子。
李征进去时,扫视一遍众人先找他的鸟笼,在十二岁的窦靖怀抱里。蔚蓝一看到他,扑棱着翅膀大叫,李征忙走过去。
窦靖一扭身子挡在前面,闷声道:“征哥哥,你把它送给我好不好,我好喜欢它啊!”
李征微笑道:“若是我的,给你自然无妨,可它不是我的,是朋友寄养在这里的。你喜欢,改日我带你去鸟市买一只好不好?”
窦靖小脸一扬:“骗人,鸟市里从来没有过海东青!”
李氏看到这里,出声道:“靖儿,快还给哥哥。”
李征忙道:“舅母,嫣儿的手怎样了?”走了过去。
窦嫣伸出小手,食指上红了一小片,所幸没破皮。
李征摸摸她的头:“嫣儿乖,不要跟它计较,它不懂事。改日哥哥给你买糖吃。”
窦嫣点头,算是不计较了。窦靖那边还是不肯撒手,李征不好硬抢,只好温言劝道:“靖儿,它真的不属于哥哥,是草原上的朋友作为谢礼送给大梁的一位朋友的,真的。”
窦靖生气道:“哥哥小气!”
李氏也奇怪道:“送给梁人的,怎么带来咱们大周了?”
李征道:“大梁的公主不是过几个月要来和亲吗?我打算托送亲使带回去。”
李氏:“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让他们自己去送呢!”
李征哪能说出自己的小算盘,干脆从第一次与乌云百骑碰面开始讲起,直讲到魏梁克叔伐部不辞而别。魏梁的名字用魏国统领代替,省掉蒙哥和她反目的部分,只说她有急事先走了。
李征讲述起这些生死大战来轻描淡写,不像陈崇那样绘声绘色,但也足够这些一辈子没出过京城的人震撼。
窦靖几次打断“有多少只狼,有一百只吗?”
李征随口答“数不清,怎么也得上千吧。”
“上千!”屋子里响起一片抽气声。李征已平淡的接着讲后面的。
又到被墨索尼的人包围,窦靖再问:“人很多吗,有一千吗?”
李征淡淡道:“谁知道,一眼看不到边……”
再次响起一片抽气声。
最后说到集市偶遇阿莫娅,李征省略掉他出钱的部分,只说是阿莫娅用嫁妆钱买了蔚蓝。窦靖已不好意思再拿着了,乖乖的交了出去。扁着嘴道:“你说的,带我去鸟市。”
李征乐呵呵应允:“一定,一定,哥哥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拿回了蔚蓝,李征拜别李氏,想了想不放心,府里人多手杂,他又不能随时守着蔚蓝,大人还好说,万一小孩子再盯上它怎么办!找了件披风包了鸟笼,再次骑马出门。
得水开门看到去而复返的李征,奇怪道:“征少爷,你怎么又回来了?”
“等会儿再说,先把马牵进去。师父呢,还在书房?”
“在呢。”
“我先进去了,你好奇就过来吧。”
“嗯。”
“师父,我能把它放在您这里吗?”李征紧张的问,简单的说了一下蔚蓝的来历,和不能养在窦家的原因,唯恐纪涵拒绝。
纪涵微笑:“好啊,我正准备研究研究怎么养,你就送来了,正好。”
“给师父添麻烦了。”李征抱歉道。
“不麻烦,我有多闲你不知道吗,多个小东西陪着挺好。”
李征心酸,又想到了魏梁,如果她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纪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转而道:“放在我这里,大梁使团来之前,可就不能拿走了。”
李征道:“当然。师父若是喜欢,不如我给草原的朋友去封信・・・・・・”
纪涵摆手:“不必麻烦,这么有灵性的生灵,不该禁锢在京城的笼子里。只希望你们的那位大梁朋友,将来能带它高飞。”
李征看纪涵,他脸上的落寞此刻没有掩饰。
如果,没有那些,师父应该在朝堂上和朝臣们纵横捭阖,探讨国家大事吧。而不是现在这样,蜗居于书房,自称闲人,为了一只鸟遍翻古籍。
李征心酸,低头鼓足勇气:“师父,你去找她们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