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千雪没注意,旭尧又不知去哪的当口,我偷偷摸到城边一个角落,本想看看自己的杰作,却不想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了。
虽未见过,但我想用修罗地狱形容战场亦不为过。横尸遍野,哀鸿漫天,断肢满地,城外无数焦黑的尸体被箭插得像刺猬一样。即便是还有声息的人,也已经缺胳膊缺腿了,怕是为了保命自己砍断的吧!
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地模糊了视线,我暗暗为自己找着借口,说自己从来没想过一个点子就能轻易毁了这么多人的幸福。但心底仍有个声音在嘲讽着:这只是你的借口,别说你不知道战争会有人死亡,更别说你不知道这个点子会要了人命,这些都是虚伪的回避!
我已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栈的了。千雪一见我回来,二话不说就把我拉入房间,直呼:“公子,你吓死我了!这个时候怎么能乱跑呢!”
坐在椅子上,我抬头,在她眼里望见了关切,就这么,我将头埋入她的怀中痛哭失声。
她只是淡淡叹口气,道:“公子,世间的事情总是有无奈的。”随后,一直轻抚着我的头,仿佛安慰一般,等待着我自己将情绪平息。
“千雪,我很肮脏呢,染上了这么多人的鲜血。”我悲哀地发现,我从未像此刻这般厌弃自己。
“公子,你看看外面的繁华,你拯救了所有的衢州百姓,用最少的兵力将敌人击败,只有你能用最少的鲜血换取最多的祥和。”千雪拉着我的手一脸诚恳地望着我。
之后我便没再说话,只是蜷缩在靠窗的椅子上,怔怔地望着依然喧哗的大街。而千雪没再打扰我,即便是吃饭,也只是将饭菜放在桌上,但我却没有动口。
夜幕沉沉降临,桌上的饭菜已经热过几回,而我却依旧木然。
“丫头!”一声叹息的呼唤将我拉回,我抬头一看,是爹爹。
“爹!”我硬是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颜。
“丫头,对不起,爹不该忘了你是个女儿家,如何能承受如此场景。”在爹内疚的表情下,我看到更多的是惋惜,惋惜我为何不能生为男子。
“爹,我从此以后都不想再接触战争了。”我淡淡地开口。
“爹知道,明日一早,爹就让人偷偷护送你回京。”爹眼底的疼惜不假,感叹亦真。
“旭尧送我就好。”我淡淡地笑了笑。
“旭尧,他没跟你说什么吗?”爹稍稍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我疑惑地望着爹,良久,爹才缓缓开口:“旭尧没告诉你吗?他是我亲身儿子。”
听到这个消息,我怔怔地愣在那,嘴张得老大,却说不出来话。
爹幽幽地叹口气喃喃道来:“我年少时,曾在南下的路上遇见旭尧的娘,那时,我与她一见钟情,但那时,我已有妻。于是,想迎她做妾,但你娘那时却偏偏遭遇小产,我不得不赶回。临走时留下半块羊脂玉,作为定情信物。待到你娘安好后,我再回来找她时,她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之后几年我一直派人寻找,却没有音讯。只得放弃。没想到,老天居然让我有再见到那半块羊脂玉的一天。那日,旭尧将羊脂玉拿出,我毫不怀疑他就是我的儿子。”
听完爹的叙述,我整个人惊呆了。这种巧合居然都能让我给碰上,路边随便一捡,就在茫茫人中捡到了自己的亲弟弟。如果这个时代有六合彩,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去买。
“旭尧呢!”此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剩下一个想法——赶紧抓那小子回来喊我姐姐。
“他没来你这吗?”爹轻轻蹙蹙眉。
“没有!”我心下微微有些不安。
“他可能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消息,所以自己找个地方安静安静了吧!”爹看我有些紧张,于是随口安慰道。
“可能吧!估计他怕叫我姐姐呢!呵呵”我干笑两声,企图自我安慰般打消不安的疑虑。
之后,爹便回去了,留下千雪一人陪着我。在客栈消顿了几日之后,我终于在千雪的劝诱下稍稍走出杀人的阴影,也终于不得不承认,旭尧自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从那天开始,我便没再见到他,直到很久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