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走后,欧阳住捂着脸半天没抬头。像今天的事情出来,他也清楚欧阳容瞧不起娘家的原因,离开妹妹,他根本一无是处。
赤红眸子心中嘶呼,这是因为我没有官职,我没有……!
取件外衣就走,他的妻子见状追上来:“居丧不要乱出门。”欧阳住铁青着脸:“你看我再呆在家里,会不会也早死,我是闷死的!”妻子一怔,欧阳住三把两把去了头上的孝巾,怕戴着这个别人不让进门,出门雇车,在一处门首停下,让车夫先去打听:“宗御史在不在家?”
门人说在家呢,欧阳住下车,蓝色外衣遮住里面黑色丧服,对门人陪笑:“有劳帮我通报,我姓欧阳,我在对面小茶馆里候着大人。”
到底不敢进别人的门,怕别人觉得晦气,欧阳住在对面茶馆要一个包间等着。
居丧的规矩各朝代细节也许不同,但大规矩一样不少。欧阳老大人已经下葬,欧阳住不是真的不能见客人,但欧阳容进冷宫,林允文回来问他要一件东西他拿不出来,让他深恨又惭愧,想到父亲死的不明不白,怕别人嫌弃自己。
宗御史来得很快,应该他家院子也窄,一刻钟出去他进来,和欧阳住见礼,宗御史不无错愕:“大公子,您不在家中静养,这是为什么来找老夫?”
宗御史五十岁出去,离告老不远,是欧阳父子还当官的时候结交,后来私下里来往不多,但密切仍在,欧阳住官复原职就是他上的奏章。但后来忽然守丧,这也没有办法。
欧阳住对他顿首,眼中有了泣泪:“老大人容禀,妹妹如今在冷宫里,我家里全无一个帮忙的人。我眼睁睁看着吃不下睡不安,就是父亲有灵,想来也不要我在家里守着。老大人,再帮一把,给想个法子吧。”
欧阳住没有明说,口口声声请宗御史出主意,宗御史也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他先安慰欧阳住:“容妃娘娘的事情我也听说,你家和柳家有仇在前,这事情至少我不意外。你让我想办法呢,不过是夺情起复。这个,”
“扑通”,欧阳住给他跪下来。
“哎哟,大公子请起,”宗御史扶起来他,眸中闪烁不停。最后深叹一声,好似让欧阳住这一拜打动,宗御史一咬牙道:“如今是秋天,夺情起复要么是梁山王的军中要你,几年前,文章侯韩世拓就是这样走的。”
欧阳住心头一痛,随即可怜兮兮看着宗御史。文章侯韩世拓是忠毅侯的亲戚,走的是陈留郡王那条路,他大公子不认得人。
宗御史拧眉:“要么就是得皇上赏识,”干巴巴打个哈哈住嘴。再想:“各地秋讯发作,用人的地方很多。你大公子要能上个防秋讯和冬雪的章程…。”
欧阳住含泪:“父丧难以动笔,”
宗御史索性好人作到底:“你好几年不在官场上,不懂的地方也多,我来写,你拿走誊写一遍,背得熟了,我代你呈上去,如何?”
欧阳住感激不尽,拜了再拜,带的银子足够,请宗御史酒楼上用好酒饭,宗御史连连摆手:“你居丧不可宴饮,我就要为你行事,我身为御史,不能留把柄给人。”
两个人分开,欧阳住感念着宗御史上车回家。宗御史先回家中坐着,让家人打听到他的车出街口,他便衣坐上轿子,往另一家人门首停下。
这家大门上写着,常府。
……
常御史夫人在五儿媳玉珠房里,把一双小孩鞋子给她:“这是我房里丫头做的,你明天给巧秀送去。如今是住姨妈家里,吃姨妈家里,但咱们家该办的东西也要办。”
玉珠谢过婆婆,常御史夫人回房,半路想到常御史今天在家,这是家里的老书呆,怕他看得久头晕,往书房里来提醒丈夫。
小子们在后门回话:“宗大人在。”
常夫人疑心大起,自语道:“宗大人不是老爷的知己,难道出了事情他上门?”
悄悄来到屏风后面,把两个人的谈话收在耳中。
“常大人,那我就按您说的办了,”
“不妨事,帮他写章程吧,啊,你辛苦了。”这是自家老爷。
“告辞告辞。”
“我送大人。”
常御史送宗大人出门,见夫人在厅上坐着。常御史一笑:“你来看我的不成?”
常夫人皱着眉笑:“本来我是看你的,但现在我担心你。”
常御史悠然:“哦?”
“老爷曾说过,宗大人不是个品行好的,立身当正,老爷为什么与他共事?”常夫人指指屏风。
常御史含笑:“原来你在偷听,”他坐下来:“既然你听到,我就告诉你吧。”放悄嗓音:“宗大人上一回为欧阳住上奏章,就是我的主意。”
“啊?你怎么对得起袁家?欧阳容对寿姐儿下毒事件不了了之,但不可不防啊。”常夫人惊吓的掩面。
常御史低笑:“忠毅侯答应的。”
“哦……有内情。”常夫人点点头。
“这不,他官职刚到手,就守三年孝。如今孝期里不安分,让宗大人为他筹划夺情起复,我让老宗帮他,哼哼,这一回看看我的手段,我不用袁家出手。”常御史笑得意味不同。
常夫人放下这一层老爷不是向着欧阳家的心,又提起来另一层心:“宗大人为什么听你的?”
“我不是对你他品行不端吗?他受人贿赂私开公文,那晚我当值,他犯在我手里。我到的时候,他公文只开一半,的确没看到。我放他一马,如今是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常御史淡淡:“反正我也不会让他去死,去干身败名裂的事情,这一点,我和小袁有相似之处。”
常夫人彻底放下心,也道:“是啊,这欧阳家可以消停了,袁家要让他们死,还不是翻翻手的事情。我冷眼旁观,只玉珠四妹为进京的姑娘做媒这一件事情上,她就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她不是,她丈夫也不会是。这欧阳家又要搞什么?”
“居心不良,居心不死。”常御史这样下个结论。
……
欧阳住回家去静心等候,他找些与秋汛冬雪的书来看,看书累的时候就盘算着这秋汛与冬雪里,就没有栽赃袁家柳家的地方?
第三天,宗御史让人知会他去拿。按说好的,欧阳住去都察院取章程,转天誊写好章程送给宗御史,宗御史就可以对外面说,前几天大公子来对我口述,我没放心上,如今他有个好章程上来,我得呈给皇上,宗御史说这就顺理成章。
这一回坐家里的车,欧阳住来到都察院,宗大人当班,与他会面,两个人谈了一会儿,章程亲自展开给欧阳住验过,欧阳住纳在袖子里,出门上车喜滋滋的让车夫回家。
没走出一条街让人拦住,另一位御史方大人怒容满面,带着几个公差:“丢失一封外省重要公文,逢左都御史之命,凡半个时辰内出入的人等搜身检查。”
欧阳住不放心上,章程是他看过亲手收起,他浑身上下除去章程再没有别的字纸。就要上章程,不得罪御史,下车来避到一旁。
公差进车里摸摸:“找到了!”拿着一个密封的公文出来。
欧阳住傻了眼:“不不不,不是我!”御史翻了脸:“送去顺天府。”
顺天府的人问了问,笑了:“这位是准备起复的官员,他是个官不是百姓,你都察院不查吗?”
御史分辨:“他还没当官呢,你们不管难道送往刑部,他的罪状还没有定,虽说是他车上搜出来,但也许他是让人陷害?”
顺天府董大人好笑,他出服恢复官职还没多久:“谁管文官,你找谁去,我这里案子一堆管不完,当官的、以后会当官的我不管。”
御史把欧阳住送去见阮梁明,阮梁明听过就火了:“父丧大丧,不好好守着,乱钻营什么!”一拂袖子:“要么交刑部去查,要么官降一等。”
御史带欧阳住再送往刑部,柳至不在,尚书让交给鲁豫。欧阳住到这里已经是又哆嗦又颤抖,也没功夫嫉恨鲁豫,战战兢兢:“鲁驸马救我。”
鲁豫屏退人,跟欧阳住商议:“你看我要查,这事情可就难办的很。万一查出来是你拿的,”
“不是我!”
“万一是别人栽赃,找不到头,只有你认?大公子,你要知道兵部在皇上面前立下军令状,和梁山王共进退。梁山王要是输了,他们全都罢免官职,他们帮着出主意,因此往京中刺探的奸细更多。兵部尚书行令各部,请他们共同协助,他一面要军需,一面抓内奸。都察院的绝密公文,要是与军中有关,沾到就是死罪。我的意思,你自认不检点,官降一等至少我好办,你不吃苦。”
他们俩个说话在刑讯房里,四面挂的尽是刑具,上面沾的有血有污迹。欧阳住让吓住,听从鲁豫的安排。当天,鲁豫结案,按阮梁明的说法,往吏部行文,欧阳住还没有起复,先官降一等,鲁豫又作好作歹,把欧阳住当天放回。
回到家,欧阳住才明白这奸计,咬牙切齿骂个不停。
官员们因犯错而丢官,重新起用,只要不是皇上有颁赏,一般是原官职。大公子这就降一等,等他父丧后起复,官也就降了一等。
他正在骂,妻子进来:“二弟让你去,他说今天这事情里面有蹊跷。”
下雨了,这雨是盼着的,雨天好入眠,好好享受。但今晚的月亮就没了哈。亲们中秋快乐快乐了,祝你们都看到好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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