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公在第二天一早转回家中,凌姨娘正看着儿子用早饭,有人回话:“国公听说大公子受伤,往这里来了。”
凌姨娘忙乱起来,交待女儿:“就说你哭了一夜,知道没有?”她的女儿龙素娟还没有回话,
龙怀文苦笑道:“母亲不用白忙,昨儿和小弟动手,两边有上百号人看着呢,父亲一问便知。”凌姨娘瞪眼睛:“他是你哪门子的小弟!野种,听到没有!你姑母真真可笑,死了男人还生下个孩子,谁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也许都不是袁家的!”
龙素娟见母亲总是这般的“天真”,就冷笑道:“凡是见过姑丈的人,都说小弟像他父亲!您一个人说小弟不是袁家的有什么用!”
“我说说白开开我的心,我在这府里生下长子长女,我还让人压住头,我就不能自己找点儿开心话说!”凌姨娘把手中碗用力一摔,碗里的红枣江米粥溅到宝石青织银团花衣裳上,凌姨娘哎哟一声,又把自己想起来:“我得换件儿好衣裳见国公。”
一溜烟儿的回自己房里换衣裳。
房外,龙怀文的妻子谢氏抱着才生的孩子站着,见婆婆姿态不雅的跑回房,谢氏撇嘴腹诽,成天就会挑剔别人坐不好没站姿,你自己呢?
扭脸儿见到公公带着公子们过来,谢氏忙避开。
辅国公走到龙怀文床前,看了看,如袁训所说,他伤的还真是重。辅国公府数代相传的绝技——快箭无敌,需要的是两膀之力才行。
而龙怀文不是左撇子,他用右手。
袁训硬生生把他右臂骨头拧断,又隔着盔甲在他肚子上狠踹了一脚。
辅国公见大儿子面无血色,心头痛上来。这个原因不问也罢,辅国公只俯身来检查龙怀文的伤势,再问侍候的丫头:“请的哪位医生?”
“姨娘说舅爷府上的医生好,连夜请的是他府上的,”凌姨娘的丫头说的舅爷,并不是辅国公夫人的兄弟,而是凌姨娘的兄弟。
辅国公皱眉:“怎么不请专门正骨的张医生?”丫头不敢回话,请谁她们并不能作主。辅国公往后面吩咐,门口站的有跟他的家人,辅国公道:“备马去接张医生,告诉他,他那医馆的病人放一放吧,他要是来得及时,大公子这手臂还有救。”
家人小跑着离开,脚步声咚咚的人人听得到。
龙怀文听说有救,颤声道:“父亲,我,我真的还能使剑?”辅国公哼了一声,但是很生气地道:“为什么昨天不请他?”
龙素娟见父亲不悦,硬着头皮上来回话:“昨儿我也说请张医生的,我对母亲说父亲一直交待,正骨损伤请张医生,别的毛病请小贺医生,可母亲不肯听,她说舅舅家的医生好,说弟弟伤得重,舅舅家的医生才让她放心!”
“险些儿把他这条手臂给毁了!”辅国公没听到这些话也就算了,听到这些话后怒不可遏。凌姨娘恰好过来,在外面听到辅国公这句话,还以为国公在对袁训生气,拿帕子盖住脸哭着进来:“哎哟不得了,听说袁家的野……。”
“放肆!”辅国公勃然大怒,劈面就骂。
凌姨娘吓愣住,把帕子从眼前拿开,对上辅国公怒气冲冲的面容,先打个哆嗦。再一想她的儿子受了伤,她的儿子难道不是国公你的儿子?这可是你的长子,长子啊!
凌姨娘就低低的哭泣:“把我吓了一夜没合眼,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啊……”
辅国公不理她,再把儿子全身别处的骨头一一摸着。他的胡须随着手势在龙怀文身上拂着,龙怀文见父亲担心自己再有别的伤,说不上对袁训动手他羞愧,他是感受到父亲的关切泪涌上来:“父亲,我我,我别处没事儿,就是肚子上挨了一脚,吐了两口血,”
辅国公道:“你还能说话就没事!家里有药酒,喝上几天再补点儿好的就能恢复。”龙怀文低低地道:“是。”
余下的公子们都纳闷儿。
辅国公府一位正妻,六个姨娘,都有子,有一位是两个儿子。八位公子的名字在怀字辈上,后续名字连起来,是文武双全,战无不胜。
龙怀不这名字不好听,姜姨娘就请辅国公改成龙怀朴,就是昨天和袁训见面,袁训还肯称呼他七表兄的那一位。
八公子本应该叫龙怀胜,正室夫人不肯。她的儿子是嫡生子,以后是要袭爵位的,给八公子改名为龙怀城,怀哪里的城人人心里有数,这是剑指辅国公爵。八公子就是对着陈留郡王很想撒娇当小弟,陈留郡王调侃说自己妻子没从嫡夫人肚子里过,不敢认这小弟的那一位。
除了老七老八,别的几位公子都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从二公子到六公子都互相询问:“大哥让谁打伤?”
大同府是辅国公世居的地方,有人敢在家门外打伤龙大公子,这不是吃撑着,这是活得足够不想再活。
龙怀朴不言语,龙怀城不屑于告诉他们。凌姨娘和他们的母亲争宠,自己儿子受伤已经面上无光,她也不愿意说是让袁训打伤的。
大家就都不说话,看着辅国公把龙怀文骨头检查完,直起身子叹了口气:“接好你的手,你就还和以前一样了。”
“谢谢父亲,”龙怀文泪水涌出来。他有七个弟弟,各有长处,他们兄弟争辅国公的关注,也是争得凶。
看袁训得到辅国公的疼爱时不顺眼,看自己兄弟时也是一样,就对父亲关怀患得患失。谁让他以后留下来的是公爵位呢?
辅国公在床前坐下,让儿子们也坐,候着张医生过来。老二龙怀武这就问出来:“大哥,谁把你打伤?”
龙怀文紧紧闭上嘴。
龙怀武狐疑地瞄瞄凌姨娘,凌姨娘嘴也抿得像蚌壳。
母子都知道辅国公是个正直的人,而且为欺负袁训,他们在辅国公面前碰钉子不止一回。
龙怀武就更犯糊涂,心想我家大哥也算蛮横不讲理的人,姨娘更是眼睛里不容一点沙子,今天吃这么大亏还能装哑巴?难道是庙里四大天王下凡把我家大哥打了?
张医生匆匆忙忙进来,药箱子还没有放先翻眼说怪话:“我说国公您家人是煞神吗?去到就撵我的病人?怎么你国公府上的病人是人,我的病人就不是人?”说着,药箱子“咕咚”一声撞到桌子上,“噼哩哗啦”开箱子拿东西,手劲儿上都带着怨气。
凌姨娘气得直翻白眼,您这是看病人的还是来气病人的?
房里有病人,不都是应该轻拿轻放吗?有哪个医生像你这样的
她不肯找这张医生,就是他说话不留情面,对着辅国公都不客气,何况是别的人。但张医生的医术却是高的,他很快地把龙怀文的骨头重新对过,疼得龙怀文又出一头冷汗,但他也刚硬,一声没叫。
“啪!”,一包子药摔到桌子上,张医生还是翻着眼,怪腔怪调地道:“一天三回,多啃骨头多吃肉,什么好吃什么,再加上您国公府的药酒,说起来我的药酒还不如国公你的好,这是老国公们战场上拿人来校验过,生肌壮骨的好酒,几时你才肯把方子给我看看呢?”
说过,把药箱子一背,对着门外就喊:“哎,我说那位,你把我按在马上揪了来,你还得把我再揪回去,我可还有病人啊,回去晚了死一个我可让他去你家闹腾去……”
全然不管辅国公送到门外:“慢走,”这是位仗着医术高不把别人放眼里的活宝医生,他此时只看到:“再把我揪回去啊……”来得快治得快,走得也快。
凌姨娘气得咬自己手指甲,这眼里没人的医生!赶快去看儿子,见龙怀文脸上活似死人色,更没有一点儿血色的同时,反而笑了笑:“张医生说我还能好,”凌姨娘长长的出一口气,双手合十念了一句:“菩萨保佑。”
辅国公站起来,只对着丫头道:“按张医生说的办,厨房上给大公子要好的吃,多出来的费用,在我的帐上扣钱。”丫头忙答应着,辅国公又目视自己的家人:“去库房里找找,我记得还有几枝好山参,拿出来给大公子用,再去梁山王那里,他的随行医生有一贴好药,专管续骨的,告诉他我不得闲过去,先寻了来,改天我再去道谢。”
最后辅国公对龙怀文:“算你运气,刚好梁山王在这附近!”再略提了嗓音,对儿子们道:“我再说一遍!断骨损伤找张医生!别的病找小贺医生,别乱找别人!”
再恼怒地道:“这话我都说了多少年!”
“是!”公子们齐声答应,见辅国公往外要走,二公子还能忍得住不再问,八公子龙怀城转转眼珠子,出声道:“父亲,小弟把大哥打伤,你真的不管吗?”
“小弟?”从二公子到六公子都呆住,然后一起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是小弟?”在他们记忆中,被称作小弟的人只有那一个。
七公子龙怀朴默不作声,八弟这是在幸灾乐祸。
辅国公就此站住,好似才听到这事情,一脸疑惑的回头看大儿子,他缓缓而道:“老八说的是真的吗?”
龙怀文睡在床上咬牙,八弟你是唯恐这里不乱。对着父亲的眸光,龙怀文硬着头皮才要答应,外面有人叫着闯进来:“国公回来了,正好正好,我外甥让人伤了,国公你得给我个说法,”
辅国公才拧眉不悦,就见那个人一眼见到他,奔着他大步就过来。
这个人生得脑袋大脖子粗,个头儿不高,跑起来像个矮地缸在地上滚动,公子们不由得都好笑。凌姨娘奔出房门,仿佛见到救星,她哭得大声起来:“弟弟你可来了,怀文他,他让人给伤了!”
这是凌姨娘的弟弟,现在山西做三品官员的凌大人。
凌大人在台阶下面站定,天热冒出满头汗水,他一面抹汗,一面叫嚣:“把伤人的给我交出来!”
辅国公冷眼瞅着他。
凌大人对着自己上下瞅瞅,再看看台阶上面的辅国公,顿觉气势不对。他一个哈哈打下来,叫嚣换成堆满笑容:“啊,我失仪,我一不留神就失了仪。国公啊,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姐姐外甥就让外来的欺负死了,”
辅国公淡淡:“哦,不知道是谁欺负的他?”
“袁训!你的外甥袁训!”
辅国公依然镇定:“不知道在哪里伤的怀文?”
“大街上,听说多少人看着呢,国公你不相信你可以去问啊,”
辅国公冷笑一声:“我的儿子我才安慰过,他只字没提,凌大人你倒知道得清楚。敢问凌大人你这么清楚的,你有没有去大街上找人问上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我倒还没有问过,”
辅国公冷淡地道:“那你就去问问,再来和我说话!”微侧面庞,对着身后儿子们语重心长:“有句话我再说最后一遍,都给我听好!”他目光炯炯:“你们找阿训的事,他可以揍你们,我许给他了!”
二公子龙怀武迟疑地道:“他要找我们的事呢?”这也是一个以前和袁训结仇深的人。辅国公斩钉截铁:“他找你们的事,你们也可以揍他!”在这里停顿一下:“我把周何花彭给了阿训!”
“父亲!”二公子三公子都叫了出来。六公子甚至冒出满头汗,反正天热,出多汗并不丢人:“周何花彭四位大叔是父亲您的贴身护卫,他们的功夫大同府里都寻不出对手,父亲您给了小弟,小弟要是寻我们事情,我们可怎么抵挡?”
辅国公轻斥道:“有周何花彭四个人在,你看阿训他敢先挑衅吗?”六公子支支吾吾回答不出。
“你们的功夫全是我教的,阿训的功夫也是我教的!你们还想像当年那样的来上一回又一回,死伤都不要来找我!对你们是这样的说,对阿训我也这样的说!”辅国公把袖子一甩,面无表情地走开。
凌大人在后面跳脚:“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是你儿子,那个不过是你外甥,国公你怎么偏心眼呢?”
二公子、六公子傻住:“他真的回来了!”
见辅国公头也不回,龙怀城自然就不解释,他耸耸肩头,这伤在床上的不是我,跟父亲后面走了。
公子们散开,凌大人和凌姨娘进到房里,他顾不上去看外甥,先问妹妹:“是我演的过了火是吗?国公生我的气,所以这样说?”
凌姨娘拧着帕子,愤恨地道:“国公以前就偏心,不是今天才这样!”凌大人放下心:“不是我招惹他的就好,不过我也要说你,姐姐,袁家小子又不和你抢分家产,你们母子何苦一出子接一出子的找他事情?”
“你怎么知道不分!”凌姨娘叫起来:“没良心,你升官发财是谁给的?还不是别人给国公面子,而我在这里侍候着!我在这府里人人欺负,我就不能欺负欺负别人!”凌大人最怕姐姐发疯,忙摆动双手:“好好,不就是一个姓袁的小子,我们不怕他,横竖他也不是国公的亲儿子,不过就是个外甥。”
凌大人心想你可千万别让我帮你对付其余的公子们,对付他们,我可就不在行。
……。
梁山王点兵那天,头晚上下了一场雨,再出日头,蒸腾出遍地热气。梁山王带着儿子、郡王、国公们进校场时,见热气夹着铁枪似兵将,心中还是满意的。
“大倌儿,你……”回身喊儿子,见他东张西望喜不自胜,梁山王嗔道:“你乱看什么!”梁山小王爷单名一个“观”字,在家里都叫他大倌。
萧观笑得嘴咧着:“父亲,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兵,比过年西山大营点兵还要好看,我就喜欢了。”
梁山王点着头:“你是我的儿子,喜欢点兵是我家的家风。”再注目随行的八位郡王,梁山王颇有成就之感。他数十年在外征战,才带出来这几位精英郡王。皇室血脉并不恋靡靡,梁山王老怀宽慰。
这一片校场实际是城外的空地,这是辅国公的地盘,由他派人收拾好,跑马划出白线方位,正中搭出高台,给梁山王等人安下座位。
梁山王带着儿子登台,两边没有将军们的座,一共十五把座椅。八个座儿是郡王的,东安、靖和、定边、陈留、长平、汉川、项城、渭北。梁山王激励人从来有一手,座位不是按年纪或圣眷来排,是按功勋排的座儿,在他手下的郡王陈留排第四。
余下七张椅子,是辅国公、登国公、英国公、庄国公、宣国公、成国公、温国公。他们的座位是按道路远近来排,这样不会擅起争执。
四品以上的将军按剑肃然立于椅后,余下的将军们都在台下一字儿排开。金盔银甲铁剑乌靴,把这一方原本清净地变成杀气冲天。
见国公位置上还差一个人没到,梁山王带着惋惜道:“温国公还是没能赶来?”成国公面色变了变,嘴唇动几动忍住没有说话。
为什么没赶来,问你梁山王自己!
你手下的这哪里是郡王,是催命阎罗才是。成国公扫扫别的国公,见他们目光凝重都不轻松,成国公心中顿起悲凉。
先帝创业时,边境十大重镇,十位国公。为梁山王支应军粮的国公本是八位,在梁山王三十岁那年,钱国公府陨落。而今天温国公又在闹家务,这和当年的钱国公府没有两样。而成国公看看自己,我也快了。
别说是他自己,就是辅国公府,成国公也知道愈加艰难。
现任辅国公正妻出自项城郡王一枝,嫡长女又嫁给陈留郡王,他还有几个女儿长大就要议亲,项城郡王早就放出话又要到他家。项城郡王试图一而再和辅国公府联姻,以便把辅国公府拿下,但陈留郡王与嫡长女成亲,成了项城郡王的恨事。
项城郡王恼怒陈留郡王妃的原因在这,但项城郡王并不是贪图美色。
国公们在圣意不明,郡王挤兑的情况下,都是摇摇欲坠。又有当地官员势力也来分割,他们再没有好的对策,将是一个接一个的玩完。
国公们各有恨意中,梁山王已转入正题。他带着众人先往南叩谢皇帝,再把今年所征兵马表述:“共五万一千零四十三人,四万的精壮汉子,分属各家郡王,”
说是精壮汉子,不过是没打过仗而且没有正规的学过功夫,但有一把子蛮力的人。
“一万零八百四十三人弓马骑射都上佳,分属各家郡王。”这是来投军时就试过,有功夫的人。
余下还有两百人,郡王们本就挺直的身子更是笔直,耳朵不用看也都尖起来。
梁山王缓缓而笑:“剩下还有两百人,分属各处总兵指挥司送来,上马能弓箭,下马能步战,念过兵书,家学也渊源。列位,我们还是用旧年的规矩来分派?”
别的郡王们还在沉吟,陈留郡王头一个起身,大声道:“我同意!”
项城郡王在亲事上输给陈留郡王,虽然他带兵的名次离陈留郡王远而又远,但遇事从来不肯服气他。
项城郡王随后一跃而起,反驳道:“我们是来点兵的,不是来打架!两百人分成八份,这也是旧规矩!”
陈留郡王瞪在他面上:“谁要先挑人谁就赢,比试才是旧规矩!”
“均分!”
“你胡扯!”
这两位又争起来,定边郡王对靖和郡王低语道:“怎么,他们去御前官司没打清爽,这每一次会议都骂,真耽误事!”
靖和郡王坏坏地低笑:“还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两个人窃笑起来。
梁山王面带微笑听着争执有盏茶时分,微分开双手。陈留郡王和项城郡王这就噤声,梁山小王爷见父亲威严如此,把胸脯高高的挺起面有骄傲。
梁山王抚须注视两边:“这事儿又不好办了,本王又从来不是独断的人,”英国公庄国公在肚子里骂,你这老匹夫就是太不独断了,所以我们受挤兑你一推二六五,不论从哪条根上寻都跟你这老混蛋没关系。
“呵呵,我们还是表决吧。”梁山王话才说过,项城郡王迫不及待地抢先:“均分!”陈留郡王不甘示弱:“比试!”
陈留郡王对着项城郡王冷笑:“你不敢和我比是吗?”
听到的人都愕然,大家虽然不对,但这类自高自大似街上市井汉子吵架的话,会议上一般不说。
军营里对着粗汉子,倒从不少说。
会议上都是体面尊贵的皇族一脉,说这话像是没品德,仗着你会打几仗就说嘴,也让别的人笑话。
而听话的人不如他,就要恼羞成怒。这样的话出口,没有怨仇也结下怨仇,而原本有怨仇的就更深。
项城郡王果然猫踩到尾巴一样的蹦了起来,手指陈留郡王鼻子人开始怒目:“你说什么!”陈留郡王摊开手满面无辜:“我说你不敢比试!”
郡王们都不是冲动人,项城郡王很快冷静。想我打仗不如你也不是今天的事情,你一提再提必有原因。
项城郡王狡猾地道:“比试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这里大家说了算!”这话中意思,把梁山王也否了一把,梁山王聪明的装没听到,和他们计较,就像国公们对自己的怨气一样,都是有出处没去处,装听不出来最好。横竖打起仗来,你们都得听我的。
这就大家表决。
国公们早十年前就表示不参与,随便你们自己去争。
八位郡王一举手,一半儿赞成比试的旧规,谁赢谁先挑。一半儿赞成项城郡王说的,两百人正好均分。
鉴于陈留郡王在这里犯骄傲,排名在他前面的定边郡王阴冷冷地讽刺道:“战场上打还没个够,回来这太平地方是让大家修整的,还打什么!”
在定边郡王前面的靖和郡王也道:“再说好兵将是自己练出来的,不是挑出来的!”陈留郡王毫不客气还击:“两位说得是,可换成你是我,你也这样做!”
项城郡王见缝插针地问道:“那你说说你的缘由?”陈留郡王斜斜睨他一眼:“换成是你的妻弟在里面,你比我还着急!”
“哦,”大家释然。
释然过,可没有人因此对陈留郡王示好。定边郡王相反更加阴阳怪气:“是你的妻弟你怎么不早纳你帐下?”
“就是,自家人自然归自家人,你就是收了,也没有人会说什么。”项城郡王也坏笑,最好你妻弟到我帐下,看我好好“照顾”他。
辅国公身后,八个儿子来了七个,七个儿子里三、四个变脸色。龙怀城和龙怀朴窥视兄弟们大惊失色,龙怀城是看笑话的,看看你们都怕了吧?
而龙怀朴则暗自想,小弟最先收拾的会是哪一个呢?不是二哥就是六哥。
再看台中央,让郡王们七嘴八舌一通调侃的陈留郡王不慌不忙地道:“我也想直接到我帐下,这自家人归自家人,难道我不知道?”说到这里,陈留郡王给项城郡王一个嘲弄的笑,气得项城郡王牙咬得格格一声。
陈留郡王说这话是有原因的,项城郡王总想让辅国公的八个儿子全到他帐下去,他和辅国公府也是亲戚不是。但辅国公至今不肯答应,他到哪里,他的儿子们就到哪里。辅国公疼爱他的过继长女,因为嫡长女而跟着陈留郡王,这又是项城郡王的一件恨事。
天下名将数第一的东安郡王也来了兴致,问陈留郡王:“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把内弟纳到帐下,也免得我们又要会议,又要等着你们两个争上来。”
陈留郡王装腔作势的叹气:“唉,我有什么办法!我内弟是太子府下出来的,大约你也听过他的名字,他的履历直接从兵部和吏部发出,公文直接发给王爷。说起来,都察院至今还在怪我,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倒情愿他还在当他的大人,还在太子门下效力。”
所有的人吃了一惊!
辅国公府的公子们,包括见过袁训的龙怀城和龙怀朴都不知道这几年他的动向,听陈留郡王这样一说,公子们更是如滚油中注上水,心哗地就乱了。
他们在说的是小弟吗?
而东安郡王谨慎起来,面带笑容对梁山王欠欠身子:“陈留的一番话倒勾起我兴致,久闻太子府上藏龙卧虎,来以前我还在想,听说京里出来好些人,太子殿下忧国忧民,理当有太子府中人才是。来的是哪些人,王爷想来是知道的,请出来给我们看看如何?”
定边郡王也跟着开口,对着梁山王,又是说太子,定边郡王把阴阳怪气去掉,但讽刺的意味犹在:“久闻太子府上三近臣,苏先、柳至和袁训,不知道这三位可来了没有?要是一位都没有来,那可真的是近臣。”
看台上一片嘻哈声。
太子府上养无数门客的事,郡王们在外也知道。他们血里刀里杀着,太子府上小曲儿近臣陪着,也难怪定边郡王取笑。
定边郡王也不是今年才取笑。以前取笑的是苏先和柳至,今年探花郎太有名气,就把袁训一块儿也加进来。
台下有人朗朗回话:“袁训在此,见过王爷,见过郡王,见过大人们!”
看台下面士兵们排着整齐的方队,其中一个方队中走出一个人。他昂首大步,身高体拔。他带着笑容,猛地走出来时,像一轮日头到校场。再看他的精神饱满,气宇轩昂,肩头宽厚,虎背下一把子小细腰,是俗称的蜂腰。
男人蜂腰是练出来的。伪娘和天生瘦例外。
郡王们全是识货的,相即把嘴闭上。定边郡王也收起取笑,把袁训上下一一打量,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这个人,倒还有点儿意思。
不是那戏台上白面敷粉近臣郎。
武将中气足,他们又在高台上说话,四面空旷音传十里。而袁训等人方队就在看台最近的地方,这就听得一清二楚。
探花郎毫不忍耐,就此出列。
他正对着台上拱手行礼:“我是袁训!”
小王爷萧观嘿嘿笑了两声,觉得袁训这个出场挺出彩,这金子像是贴在他脸上。看看小爷我没有白相中他。
梁山王是只闻太子近臣的名没见过,而且和儿子日常通信中,听儿子说最会和稀泥,当时认为最坏最阴的那个,就是这个袁训,梁山王就认真的看了看。
见他大方展样,梁山王也点头。
陈留郡王满面含笑,他和小王爷一样,认为袁训出来的光彩。这光彩嘛,当然贴在姐丈脸上。
辅国公也是笑容满面,他的儿子们可就面色不一,有阴沉的有微笑,还有受惊吓的。
回想当年事情,再想想小弟如今是太子近臣。再有一个想法贯穿公子们心中,这生得英俊的人,还真的是小弟。
隔了这么些年再见到,姐丈陈留郡王并没有认错人。
几年没听过他和姑母的消息,有的公子们是当姑母母子俱已身亡。
袁训先对台上行礼,再拱手四面环抱,团团的行了一个礼。随即大步往旁边走开,在三步外站定。
别人还不知道他在闹什么玄虚时,又一个人走出,也在台下行礼:“太子府上沈谓,见过王爷郡王大人们。”
沈谓身后,少年们一个接一个的走出。
“太子府上连渊。”
“太子府上葛通。”
……
一字儿排开二十来人,笔直挺立,不卑不亢直视看台之上。
郡王们由吃惊到诧异,再就平静下来。他们面色开始阴晴不定,而陈留郡王放声长笑:“哈哈,我们按哪个旧规矩来分人?”
东安郡王头一个回话,口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比试,谁赢了谁挑!”他对着这二十来个太子党也流口水,东安郡王甚至不介意告诉陈留郡王:“你没能耐的话,内弟也保不住。”
梁山王不用猜就知道东安郡王的心思,东安郡王军功第一,早就想取梁山王而代之。梁山王更精明,把更多的仗给他打,造就他名将的名声以外,还绊着东安郡王没功夫在京里钻营。这一会儿面前掉下太子党,东安郡王他能不动心吗?
不动心的是傻子。
梁山王就道:“那老规矩,三招定输赢!”东安郡王脸色寒了寒,你这不是欺负老夫吗?
这老夫虽是第一名将,却上了年纪,脸上有一道破了相的刀疤,身上更是伤病无数。他气力体力都不足,三招内不会是年青郡王们的对手。
打仗与主将的功夫不成正比。诸葛亮坐木椅上摇扇子,一样打赢仗。
东安郡王暗骂梁山王老混蛋大坏蛋时,梁山王目视袁训又说出一番话:“袁训!今科的文探花,本朝最年青的监查御史,”
说到这里,东安郡王先吃了一惊。
监查御史?
他马上就转回心思,还是不要和陈留郡王争的好,让他自己把这御史收了吧。
不光是东安郡王吃惊,郡王国公将军士兵都在吃惊。
无数眼光打在袁训身上,本朝最年青的御史大人?御史多威风?将军威风是要流血的,御史威风是到处抓人的,你不当大人跑这送命的地方来,是不是书念得太多念的犯糊涂?
“袁御史,你为什么到这儿来?”梁山王像是一样的心思,就此喝问。
袁训躬身笑回:“回王爷,读书为的是明理,知道立身做人处事。读书求功名,是寒窗下梦。我已梦成,再无遗憾。武艺为保国,我蒙舅父辅国公、姐丈陈留郡王教导,又受太子殿下教诲,不敢不来!”
一干子目光又转向辅国公,原来是你的外甥。想想也是,辅国公嫡长女是过继他妹妹的,陈留郡王的内弟自然是叫国公舅舅。
龙怀城悄悄关注父亲面容,见他在此时笑得面上开花,竟然觉得小弟出风头对他是件大得意的事情。
龙怀城心中沮丧,父亲还是最疼小弟,他拿小弟当亲儿子看待。这里面不仅有父亲关心姑母的一片心意,还有小弟聪明好学,比兄弟几个都用功。
龙怀城就没有想想,袁训的用功与他们兄弟几个都分不开。
袁训明白表述他的履历,他的履历由兵部吏部发出,也是隐瞒不了的。探花加年青御史,听的人就都明白。这个人灸手可热。
文采是有的,所以他探花。圣眷上一定倍儿棒,所以他是最年青的御史。热,就是有点儿烫手。
能收伏拉拢他固然是件好事,可万一他御史并没交卸,收他到帐下,让他参了一本又一本,这就是多出一个家贼。
东安郡王犹豫不定,定边郡王不再插口,明白着他知趣收手。趁别的郡王们还没有表达心思,陈留郡王快嘴快舌地只看项城郡王:“那就只有你和我争!”
知趣不要的,陈留郡王表示此人不错。但他也怕再出来几个和他拼命争的,到底小弟名头儿太大,太子党中不说第一,也跑不出第三。
项城郡王从来不对陈留郡王退缩,争也过他也争,紧紧腰带,项城郡王应道:“好!”手往后面一伸,就去接自己兵器。
“慢着!”有一个人提高声音道:“我也要袁训!”大家看过去,见出来的是小王爷本人。萧观眸子发亮,走到陈留郡王对面,坚定地道:“袁训我要定了!”再往台下大笑:“姓袁的,早告诉过你,你有落我手里的一天!”
小王爷用力对袁训挥了挥拳头,像是说你不服气也不行。然后再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出个“六”,袁训气得鼻子一歪,你这是说我只值六百两银子吗?
项城郡王尴尬,怎么小王爷也上来了?
陈留郡王而面色也亮了,笑声更大起来:“听说小王爷家传铜锤胜似王爷,今天能讨教,有幸有幸。”
这一会儿,是梁山王得意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儿子长大成人,这个袁训以梁山王的了解,的确不是凡人。
梁山王眯着眼大笑告诫萧观:“你不是郡王对手!”萧观一抖肩头,告诉他的爹:“在您眼里,谁的对手我都不是,在京里我就不服气,现在我来了,比比才知道!”
巴掌对着陈留郡王一挥:“步战不痛快,我们下去马上去打!”当先走下看台。陈留郡王一笑跟着下去。在看台下面等人带马过来,袁训走过来笑道:“姐夫,你可别把我给输了,”输给小王爷我从此只值六百两。
陈留郡王又要拿他开玩笑:“冲你晚上睡觉占我的床,我还真想把你输了。”见马过来认镫上去,对袁训再取笑道:“要不是怕你媳妇对着我哭说我不管事儿,我才不管你去哪里。哎,这自家人,真麻烦!”
一催战马,就手摘下马上大刀,对着梁山小王爷驰去。
梁山小王爷先于他上的马,好整以暇,手握双锤候着过来,为壮声势,哇呀呀大叫一声:“陈留郡王,别说我今天不……”不给面子才说出上半句,刀光一闪,陈留郡王一刀砸在他手腕上,先挑飞他一把锤,梁山小王爷还在诧异中,陈留郡王马擦身而过,反手又是一刀,打在他后背上,再回马轻松一摘,用手把他的另一锤取走。
校场内轰然鼓噪,笑声喝彩声叫骂声什么都有。
小王爷涨得脸成紫茄子色:“不算!你这是偷袭,我还没说完话,你……”不讲理这不是吗?你要不是一家人,我也早就下手。
梁山王哈哈大笑,他的儿子吃了个狡诈的亏,这王爷开心得跟什么似的。他大笑道:“大倌儿你太实在了,上马就是比试,你还同他废什么话!”
“我!我这不是没经验吗!”梁山王磨磨牙,忽然发现京里的泼皮都比这郡王要长脸面,人家话还没有说完,你就上来了?
而且你那是什么马,跑得贼快贼快的,再一加速跟龙驹子似的。小王爷萧观眼馋起来,这马,是不是比袁训值钱?
他一挺腰,尴尬用手掌一抹就没了,对陈留郡王神气活现地道:“要我出让姓袁的也行,把你的马送我!不然就这场不算,咱们再比一场。”
袁训咬牙白眼他,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见匹马就把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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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有言:不是洗白龙怀文,老天让谁灭亡,先让谁疯狂,长坏了根子变不过来的没药医,也许早死。
也不是把辅国公写的没有主意。对于辅国公的判断先不要下,且看再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