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仲盛虽百般的想对抗爷爷,让他放弃对孙子们的“期望”或者说管教,继续过随意花钱而不付出的日子,却无奈只有他一个男孙作对,他已有败相出来。
姜大采与他合计过,兄妹更恨天上掉下来的老太爷一家人。没有他们,就没有兄叛妹离心这一出。
找一找可以出气的人,这个也不成,那个也冰寒三千里,独有安书兰言语柔和,让招惹时,回的话虽不客气,口吻也和和气气,笑容也半点不走,那还是只恨她吧。
安书兰因此成了姜大采心中的软柿子,换一个说法叫眼中钉。
姜仲盛沮丧的回他的马车里,积蓄力气对抗爷爷,姜大采就在车里盘算怎么和书兰小鬼过不去。
这个时候,老太爷让请过姜继财:“老哥,我曾问过,你原定的虽不算有行程,但也没打算往南边去。我们却要再回江南。咱们只怕要分手了。”
姜继财不答应,说了一车的好话:“我们还跟着行不行。”小采刚上进,伯昌刚愿意和“小鬼”坐在一起听书,叔满刚早起三天,和“小鬼们”比着练功夫,姜继财不肯分开。
老太爷再点明一层:“孩子们都是好孩子,上进不上进,全在一个想头上面。我看他们已往正道上走。要说还有两个拧着,这得慢慢的来。让那三个拧过来的带一带他们也就行了。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我们天马行空到处行走,你却真的能丢下家吗?”
姜继财知道瞬间中,他就得下最重要的决定。
他虽大富,却远不及太上皇。
他的长孙姜伯昌嫖院,一个晚上花近两千银子,姜继财大怒不已。送给老太爷的“规劝孙子”钱,初次出手五千两,再加又是个五千。他的五个孙子一平分,如果这事情能平分的话,每个人只占两千两。
从这些数字来看,他在出游中钱虽不少,却也有限。余下的,他还有八十个人的车马费用等等,走一天,是一天的使用。
太上皇觉得有个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了。孙子们上进,也得家里人下点功夫。再说也觉得为这五个花的不少。再花下去,怕姜继财后悔出来倒不好。
使用超过当事人的承受时,后悔是必然的。
眼前得到姜家的感激,太上皇也有个见好就收的意思。
姜继财电光火石般脑中一转,即刻回了话:“老太爷您费心,不瞒你说,我带的使用确实有些不足,我已着人回家取银子,不出一个月就给您再送来。”
他没有小瞧老太爷伸手要钱的意思,他要继续跟着,说这再给钱的话显出来恭敬。
太上皇哈哈一笑,他不贪钱,也犯不着多心。说声:“不必取去,你不足时,有我照顾你,横竖,我是出门游玩,不尽兴我不回家。”
姜继财恭维老太爷家中子孙孝敬,把太上皇说的心情极好,当下打算,既然这个人有眼力见儿,认得出来自己的好处,岂有不照顾的。姜继财说使用不足,不是指今天,是指跟着老太爷再逛一年半载可能不足,但他也说过,有人回家取了。但中午做饭时,太上皇吩咐一句:“把姜家的一起收拾了吧。”
在太上皇来说,不过一句话而已。多花了钱?他几时在乎过。
姜继财也不是个眼皮子浅的人,取出自己带的东西送过来,让伙计们过去帮忙。
姜大采又得了机会,与软柿子小鬼时常碰面。很快,就连安白氏也听出来这姑娘和女儿不对,寻到机会就嘲笑般说话。白大帅这等机灵鬼儿,早就听出来,小火气往上冒腾,把袁征都交待一遍。
安书兰在路上也学当媳妇,比如量米,比如看着肉烤几分熟。有人爱生些的,有嚼劲。有人爱熟透的软烂。几天里有一天,她在火堆边照料。
今天恰好姜大采也让爷爷逼着帮忙,说人家小姑娘都在,你要么做饭,要么和小采一起学绣花。
姜大采就到了火堆边。
看过牡丹花的日子,在春末夏初上面,对着火不仅烤肉,把人也一起烤了。
本就满心火气的姜大采,对着安书兰就更来气。
几天里不时有个不痛快话,安书兰打算避开她,见到她过来,就去别的火堆边上看汤水。
汤和粥这样的饮食,因人多用大锅煮,怕孩子们烫到,说照看,其实只是离开的有距离望上一眼。有时候有解释:“书兰姑娘,闻闻这个味儿没到十分,”
好厨子用鼻子闻就能知道菜,这话原本不虚。
安书兰就离开的有好几步,看上一看翻滚的锅,再一嗅,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准备去看另一个火上的面饼。
姜大采跟来,见到没好气:“原来你就是这样看饮食,你可真能耐啊。”
安书兰的奶妈跟在后面,她得到过交待。有话,交给书兰姑娘自己回。袁征也好,白大帅也好,都是自己应付话。奶妈就忍气不理。
安书兰还是不想惹事儿,没事人儿一般的笑眯眯:“是啊,这就算我当的值。”迈小腿儿走开。
姜大采又跟来,阴阳怪气地道:“那你可真出息啊,这就能哄长辈开心了?装模作样的。”
安书兰板起小脸儿,认真地在她面上瞅一瞅。确实这个人安心要和自己过不去,响亮地回答道:“是啊,我这就叫当媳妇。我很会当媳妇呢,你呢,你会吗?”
撇撇小嘴儿,又要走开。
奶妈面上的笑,和这骤然迸出的话语,让姜大采面上无光。这位本无度量,即刻气急败坏:“我会不会当媳妇不要你说……。”
“乖宝舅母也不要你说。”小黑脸儿俏丽面容出现,后面是清一色小白面孔。白大帅带着弟弟们到了。
白大帅小冷笑分外扎眼:“我们都喜欢乖宝舅母,你婆家喜欢你吗?”
萧银帮人吵架也笑容不改:“大姐问你话呢,说一个来听听。”
“就是嘛,你算老几?”
“她排老四。”沈晖一本正经的回。
袁律捧腹状:“不上不下,没有人疼。”
再一起扮个鬼脸儿:“哪像我们,个个有人疼。”
本是无心话,姜大采让扎中痛脚。她和妹妹小采一样,不喜欢家里定的亲事。姜继财并不亏待孙子,孙女儿许的是老实本分能挣钱的生意子弟。
但太老实了,不符合少女憧憬之心,更和靡费少女合不上拍。
小采因此对加喜动心,不过是加喜生得俏,举止好。若加喜这模样儿是个少年,又肯勾引,是个少女都会动动心吧。
安书兰招大采姑娘不喜欢,这也是一个原因。既有乖宝舅母,是不是找找乖宝舅舅。大采姑娘已看过袁乖宝好几回,少年生得一朵白牡丹似的,好肤色好举止,让人无端看出几分妖娆。
这是姑娘的心推敲出这意思,其实袁乖宝有了机会,妖娆是没有,作怪倒有好些。
这是第一个让大采恼怒,第二个就是“个个有人疼”。大采近来烦恼的,不就是爷爷不疼她。
“你们怎么知道我不会当媳妇,我婆家的人很喜欢我,最喜欢我!”大采姑娘急了。
嗓门儿过大,传的整个营地都听得到。
姜伯昌正听赵夫子说书上的名人典故。
赵夫子把胖队长、韩正经教出来,经验那是相当丰富。老太爷收了别人家“一万上进银子”,赵夫子出力的欣然。上来就让背书,那多枯燥。书上有好些有趣古记儿,赵夫子一天一个的平白当说书先生,拘着姜伯昌的心在书上。
闻听妹妹叫嚷,姜伯昌大皱眉头,嫌她打扰人。他刚上进,还没有帮手足的心。
袁征等跑来帮忙,和小鬼们对峙着扎马的姜叔满难道不过来?他面前还有一个小鬼,萧镇纹风不动,小马步蹲的中规中矩,姜叔满不能输啊,又正累着,也嫌大采闹的慌。
这也是一个不高兴理会。
姜小采忙着和四喜姑娘说话,听也没听到。
姜继财倒是听到,扭头要看,太上皇在他身边,笑道:“孩子们拌嘴,随他们去。”
姜继财见过无数回白大帅姐弟吵架,吵的翻天覆地,旁边围观的也只嘻嘻一笑,有时候还助威喝彩,生怕吵的不足够。倒不是太上皇让他不去帮孙女儿。姜继财也不去管,只说出担心:“怕冲撞你家的孩子。”
太上皇乐了:“不是我夸口,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冲撞他们。”
这倒也是。姜继财这样想着,继续和老太爷谈天说地。
“妹妹,我来帮你。”姜仲盛大跑小跑的来了,让人截住。
肌肤如玉的少年,天生贵气的气势,袁乖宝不是一个人过来,和太子、齐王世子、萧烨萧炫说话的他,全带了来。
容姐儿也就在这里。
太子等人愿意和道边儿老农请教,也轻易不愿和打上纨绔烙印的姜仲盛对嘴。容姐儿细声细气地道:“姜二公子,他们小呢,你也小?”
姜仲盛错愕,随即省悟:“你骂我妹妹?”姜大采比任何一个孩子都高出一头。
袁乖宝横跨一步,和他面对上面,虽笑容满面,唇齿间似有冷风嗖嗖:“我说的实话。我外甥侄子难道不年纪小?你难道不叫年纪不小?我提醒你别和孩子一般见识,有骂人吗?”
姜仲盛也就过不去,灰溜溜的转回。
安书兰见到这一幕,一只小蝴蝶般盈盈到小夫婿身边,给姜大采狠狠一击:“这是我的乖宝哥哥,他很喜欢我呢。”
太子等人刚才不愿意和姜仲盛多一个字,这会儿踊跃发言,齐齐笑道:“对啊,说的有理。”
安书兰更得了意。
她过了年八周岁,不收敛也不能全怪她,又正在气头上。对着太子等比划下:“这是我婆家的人,他们都喜欢书兰。”
“对呀。说的有理。”白大帅等纷纷叫好。
镇南王和小十、柳云若在说接下来行程上的防卫,说话,不妨碍他们分心听热闹,听到这里,也一起笑了笑。
瑞庆长公主最爱凑趣,叫一声:“书兰,我也喜欢你啊,你把我忘记说。”
太上皇也就笑了:“就你最淘气。”长公主这么大的人,晃晃脑袋还要扮个不依。
安书兰小面庞兴奋的通红,又一回对姜大采介绍:“这是姑母,也喜欢我。”
再来一句:“我很会当媳妇呢。”
陈留郡王妃也笑:“这话很是。”这位姑太太笑的时候,也带着不苟言笑。她也肯帮腔,安白氏夫妻这就受宠若惊。
“呜……”大采姑娘掩面哭的回到马车里,饭也不肯吃。加喜提醒小采去哄她,小采去过比没去还严重:“姐姐,你没事儿找事,这会儿舒服了吧?”
让大采轰走。
又上路,没出两天,姜叔满觉得自己只剩下一口气。他不习惯起早练功,又要和小鬼逞能。他不知道小鬼有逞能的本钱,是小鬼五岁时就练功,已是两三年的功夫在身上。
“出来了出来了,”
呼声里姜叔满睁开眼,又是早上了,他动动身子,没有一处不是痛的让人想呻吟,他真的不想再逞能了。
但小鬼们哪能放过他,或者说姜叔满刚上进,小鬼们还不能放松。
袁征在车外道:“认怂要说一声。”
“谁怂了,就出来!”姜叔满脑袋伸出去吼一声。
袁征耸耸小肩头:“我对弟弟说话。”
“那别在我车旁!”姜叔满咆哮。
不情愿的下了车,见那个祖父辈的龙家小子和人说话,他们背着身子:“我小的时候最不喜欢练功,”
“是啊,全身痛。”
“过去也就能好,全凭一口气撑着。”
柳云若好笑:“你为什么撑着?”
小十笑道:“说到这句,咱们是一伙儿的。那年胖队长到我家,看他百般不顺眼,他能撑多久,我就撑多久。”
柳云若大乐:“十叔,你果然是我的知己。”
小十问道:“那么你呢,你和胖队长不在一个年纪上,你为谁撑?”
“为加喜啊。”柳云若回的俏皮。
小十大笑:“油腔滑调,当时哪有加喜。重回。”
“为你的胖大侄子,为你的黑三侄女婿。”柳云若如实相告。
在他们的说话里,姜叔满镇定不少。他虽不懂什么叫胖大侄子,什么叫黑三侄女婿,但这一天早上,又坚持下来。
五月里,重回杭州。太上皇来过,但袁征等初次来。钱塘大潮看得小手拍得通红,西湖上泛舟吃醋鱼。转到太湖弃车登船。
“姜老丈,请。”尹君悦奉命请他。
姜继财涨红脸:“等我家的船办来,我追你们去。”
镇南王把他扯上船:“放心车,和我们的车队到约定地点等我们。”
太上皇开始他的五湖生涯。
船到扬州,张学带着两大船的秀才来拜谒,问一问,都准备进京春闱。赵夫人用心用意的给他们勾出重点,而姜伯昌原本是贪恋典故好听,此时动了真心肠。
原来真的是个有名先生。
姜继财看出来,晚上与长孙长谈:“你若愿意念书,再多的钱,家里也供得起。”
姜伯昌糊涂在一条上面:“听说当官要打点。”
“家里给你准备打点钱。”
第二天,姜继财当正经话请太上皇拿主张:“咱们一天比一天熟悉,看得出来您是高门第,我孙子若是当官,准备多少打点钱合适?”
“你算问对了人,问别人,他说的全是假话。”太上皇正色地道:“当官一要科举,二要心地,打点,只能掉脑袋。”
姜继财学话给孙子听,姜伯昌不信,私下里又问赵先生:“你家老太爷犯呆气,他说官场不打点。凡我听到的,不打点当不了官。”
“你才犯呆气,”赵先生把他教训一番:“你下科场不写一个字,贴一堆银票在上面,让我看看你中也不中。”
姜伯昌苦笑:“科场贿赂,杀头的罪名。”
“所以老太爷说打点只能掉脑袋,说的可对?”赵夫子沉下面容:“大公子,不是我泼你冷水,你这般年纪看书,只好认几个字,来往账目上不让人哄。科举?你还是算了吧,这得毅力。”
姜伯昌怒指这会儿又“找补”书,在船头上摇头晃脑袋的白大帅和安书兰:“小姑娘都会看,我倒只能账目不让人哄。”
赵夫子嗤之以鼻:“小姑娘会说话,就教认字。小爷们会走路就抡兵器。你以为他们年纪小,放到任何一个村里,都可以当老学究。”
姜伯昌踉跄而去。
姜继财已熟悉老太爷一行的套路,老太爷他们说好,他应该泼冷水降温。老太爷他们说这事儿不行,正当的,应该鼓动。
对孙子怂恿道:“姜子牙多少岁拜相来者,伯昌,你莫非比爷爷还要年长?”
姜伯昌第二天又出现在赵先生的课堂里,赵先生也依然用心教他。
夏天到了,湖面上每每停驻之处,总有荷花盛开。戏水,成了头等大事。
姜大采真的羡慕上来。
自从吃瘪而轻易不和人见面的她,在船舱里不错眼睛看着孩子们游来游去。
同时羡慕的,还有他们身上的水靠。
安书兰已游的很好,说着静姝静姝,就能追上去。两条小鱼儿般在水中嬉戏,不时剥个莲子吃吃。
安白氏不敢下水,却能坐在船头摆好吃喝,等小姑娘随时来拿。
两船这一天并在一处,安白氏把大采姑娘的神色看在眼里,隔着船舱道:“姜大姑娘,你若玩,大大方方请人教你,这不难。只别自己憋着,除了气到你自己,你还能气到谁?”
荷风下的水光很好,姜大采慢慢的走出来。垂着脑袋在自家船头,几乎和安白氏并肩。
低声道:“她们瞧不起我。”
“没有的事情。静姝姑娘从来惜老怜贫,我女儿更不会。”安白氏送一盏酸梅汤给她:“喝吧,天天闷着,我都为你嫌热。”
“我也要。”水里冒出白大帅。
“我也喝。”安书兰也趴上船头,嘻嘻道:“母亲,我们刚才追一条好大的鱼,”
接过梅汤,还要望一望:“加冰了吗?”
安白氏笑容满面:“加了。”她的语气里不经意间也流露自得:“看看你们多享福,水里戏着,梅汤还要加冰。一个人只加一个,可不许喝的太凉。”
姜大采怎么听,都觉得炫耀,闷闷愈发上来。
她不转变,白大帅不可能喜欢她。远处,萧镇又道:“大姐去哪儿了?刚才搅和我的大鱼,鱼跑了,她也走了。快来还我的大鱼。”
“来了。”白大帅至始至终没看姜大采一记眼光。
安书兰随后要去,走以前,小心翼翼地问:“姜大姑娘,你要来玩吗?”
姜大采忧伤:“我没有戏水的衣服。”姜大采长的见识是,戏水原来不是打赤膊下水:“这衣裳没处儿买。”
“是啊,这是我公婆给我做的,街上没有铺面卖。”
姜大采垂面庞。
不是有心刺伤她的安书兰吐吐小舌头:“那我去了。”扑腾几下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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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今天晚了。仔尽快把石头搞定,免得没事就折腾人。石头啊,赶快从仔身头里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