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夜郎鸩羽,慧眼如炬
赵毓宸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可八宝糯米鸭一上来还是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这个时候有些明白为什么聚福楼里这道菜每日只有一百份,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周伯彦一边派贴身小厮去楼上谢过对方,一边让人准备新的雅间,赵毓宸却不要,非得坐在在一楼窗子边上,更是叫人卷起雨帘,说是要边赏雨边用膳。对于赵毓宸的行为,周伯彦只能说自己服了,南堂六七月的雨可是说来就来,风更是吹的噼里啪啦的,坐窗子边赏雨,意境是不错,可这风一吹雨水就飘了进来,还吃什么饭。纵使周伯彦心中腹诽万千,可还是按赵毓宸说的做了。
五人坐下,窗边冷雨飞到脸上,凉飕飕,通体凉爽。周伯彦点了聚福楼最好的雪花梨,斟满,“在下先干为敬。”
雪花梨是选用百花城上好的雪梨酿造,开封后有一股特有的梨香味,清雅适度,在湿润的空气里勾勒出一种梦幻的香甜。许是因为美酒在手,佳人在怀,赵毓宸格外放松,十分给面子的喝了周伯彦倒满的酒。这一幕刺激了周海脆弱的神经,他就不明白了,同样是周家子孙,他周伯彦凭什么就能掌握周家,而他就只能龟缩在一角看着他洋洋得意,难道就因为他是嫡子?周海心中种种不平,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面色扭曲而狰狞。
楚云暖就坐在不远处,垂下的帘子恰好挡住她的身影,她摇晃着茶杯,颇有兴趣的欣赏周海变幻莫测的脸色。
周海这人有点意思。
唐梦瑶殷勤的服侍着赵毓宸,媚眼如丝,她侧身坐在赵毓宸身上,酥胸半露,娇娇的弯腰,以口渡酒,赵毓宸颇为享受,可这就苦了坐在两人对面的三个男子,其中尤以白霖脸色最为难看。若赵毓宸是个平常人也就罢了,可他是太子,是储君,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实在是丢人现眼!还有这个女人,明明就入了陛下后宫,竟然还恬不知耻的勾引太子!白霖心中愤慨不平,真想大声斥责这个表弟,就像教诲家中兄弟那样,可他不能,他是臣,要本分。白霖呼吸了好几下,才劝诫道,“公子,这里是聚福楼。”
聚福楼背后的主子谁也不清楚,据说是比楚家还要富可敌国的隐世家族,否则也不会在世家林立的南堂占据一席之地。白霖这一句提醒本来是想告诉赵毓宸注意自己的形象,可偏偏赵毓宸就能听出另外的意思来,他面上格外不悦,“聚福楼聚福楼,这说到底也就是个商人而已,白霖你一个伯恩侯小侯爷还怕他,哼,要是出了什么事有孤,有我兜着。”
周海两人连忙称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捧着赵毓宸,唐梦瑶更是妙语连珠哄得赵毓宸心花怒放,见状,白霖格外无奈,只能愤愤坐下。
他原以为太子不过三两日的兴趣,过了也就过了,那里想到这个唐梦瑶如此有心机,竟然把他太子牢牢的抓在手心里,太子沉迷美色,且那美色是陛下的女人,他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丑闻,若是远在天京的陛下知道,这件事又该如何处理?且不说到时候太子会怎样,单一个劝诫不严的罪名就够他受的,想到这里白霖格外的头疼,他几乎能想到回天京以后他回面对永乐帝怎样的雷霆怒火,到时候太子自身难保,谁又可以保得住他?
白霖心里真是愁啊,做太子的伴读,的确是无上的荣耀,可做赵毓宸的伴读那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计。太子之位本就被众皇子觊觎,可偏偏他这位太子殿下时不时的自己作死,非得给人家递把柄,这么些年以来,他都不知道在背后给太子收拾过多少烂摊子。可这些都算了,明明他每次计划的好好的,总能让太子给弄失败了。别的不说,就说上次红河府太守草菅人命的事,当时明摆着可以一举拿下,后来偏偏被太子给搅和了,白白放过九皇子手底下一个人,还被九皇子反咬一口,实在叫人扼腕叹息。
可无论白霖如何愁眉苦脸,赵毓宸该享受的还在继续享受,推杯换盏之间楼外的雨也渐渐听了,雨水冲刷过后,湿漉漉的青石板上露出原本的颜色,空气微湿,檐角雨水滴答。
唐梦瑶伏在赵毓宸膝头,笑语嫣然,目光不经意间一扫,突然浑身一震,青色纱帘背后的那个人影不正是楚云暖?
益阳郡太子宴请南堂诸多世家,楚云暖来的未免也太早了些,唐梦瑶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如蹁跹的蝶翅,遮住她眼底翻滚的情绪,还是楚云暖来得这样早是为了在太子面前露脸,又或者是为了揭露自己已经失贞的事?唐梦瑶心里头乱七八糟的想着,千波湖她贞洁全被毁,后来更是被家中祖母逼着入宫为妃,永乐帝的年纪足够当她的父亲,哪里愿意以妙龄侍奉永乐帝,故而在后来唐家易主之后跑出乌蒙城,在益阳郡亲手设计了与太子的一场邂逅,太子果然被她迷住,她本可以高枕无忧,可楚云暖提前到来让她心里头有了那么一丝丝忐忑。
唐梦瑶的异常没有任何人发现,席上依旧觥筹交错,益阳郡首张衮家的公子阿谀奉承着,周海说着逗趣儿的话,只有白霖和周伯彦两人格格不入。
楚云暖抬头略略一看,赵毓宸喝的两边脸颊绯红,好在眼神还比较清醒。楚云暖懒得再看赵毓宸的蠢样,非宴非席的,堂堂一国太子喝成这样,丝毫不注意仪态,简直丢人,说起来她曾经还觉得宁王赵毓筠愚蠢,可比起这位顺风顺水的太子殿下来,赵毓筠也算是个聪明人。楚云暖侧着头,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剥着个橘子,一楼大堂之中加上她这一桌,不过才三两桌人,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就算在大堂用膳也不能有太多闲杂人等,故而聚福掌柜早就悄无声息的打发了很多客人。
就在楚云暖观察周围的时候,赵毓筠口中竟然吟着“益府云姿多秀饶,红蕉绿蜡且多情。飞熊入梦扶摇起,十郡九府怀中揽。”的诗。周海和张衮家的公子拍手称好,白霖看了惊讶的周伯彦一眼,脸色煞白一片,“公子不可妄言!”
楚云暖剥橘子的动作一顿,很是惊讶的抬起头,传言商周时期,商纣王昏庸无道,有周文王梦飞熊而得太公望,从此推倒了商王朝统治,故而飞熊是圣主得贤臣的征兆,当今陛下虽说为政时过于狠辣,可到底也算是一个无功无过的帝王,根本扯不上什么飞熊入梦另择新帝的事。赵毓宸实在是大胆,飞熊入梦、十郡九府抱入怀中,简直就是刺拉拉的要造反的意思。
几人分外惊惧,皆是四处张望,生怕赵毓宸的诗被人听到,而赵毓宸确是满不在乎,气的白霖脸色发白,连话也说不出来。恰在这个时候,隔壁桌子上的人叫了声好,那是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容貌深邃,鼻眼高挺,那人端着一杯酒上前来,“在下听这位公子一首诗,果真是气势磅礴,顿时让人觉得有气吞山河的大气之色,真是让在下佩服!”
赵毓宸沾沾自喜,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掌拍在那人肩上,“还是你有见识,哪儿像他,畏首畏尾的。”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白霖,白霖本来是想阻止赵毓宸和那人搭讪的,可听到这话的时候,所有的动作就是一顿,他撑在桌上的手臂僵硬了好半天才默默垂下,低头灌了一大口酒。周伯彦依旧摇着扇子,撑着脑袋找了一个好位置默默看戏,方才几句交谈他就知道虽然是出生于乌烟瘴气的伯恩侯府,可白霖这人极其有主见,也算是个少见的人才,但是那蠢太子终究是拖累了他,就像自己和周家……顿时周伯彦心中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几句吹捧以后,赵毓宸恨不得和对方称兄道弟,他一杯又一杯冷酒下肚,面颊越发的红了。周海站起来,端着酒杯,看似不经过意思,实际上是言语激了赵毓宸一下,“我家公子的诗自然是气势磅礴,这不用你说我们也都知道。”那是一个十分粗狂的男人,身材高大,他端着酒杯用一种豪迈的语气说着恭维赵毓宸的话。楚云暖食指轻轻在桌上敲了一下,极富节奏,那人自称来自蜀山毒地,翻山越岭来到大齐,十分仰慕大齐文化,又听得赵毓宸吟的一首好诗才忍不住上山攀谈。
几句话就恭维的赵毓宸有些飘飘然了,就差摆出自己的身份。听着对方看似恭维,实际缺是在诱哄太子继续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语的时候,白霖忍不住三番两次站起来组织,可没有用,他所有的动作不仅没有落在赵毓宸眼中,还被周海明里暗里的给拦了下来,他毫无办法的看着太子继续作死,脸色格外不好。
周伯彦事不关己,一杯又一杯浅啄着上好的雪花梨,好似没有看到周海于对面那男人的眼神互动。
只见那个男人从随身带着的酒囊里满满的倒出一碗酒,豪迈的举起碗,“这位兄弟,我再敬你一杯,这可是我们蜀地祭祀天地才能用的酒,干了这杯酒,大兄弟你定可以和我们的神灵一样寿与天齐!”
寿与天齐。赵毓宸瞬间就咧开嘴巴笑了,喝的绯红的脸上出现一抹得意的深情,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还是你有眼光。”
春熙满脸惊奇,“太子殿下莫不是有病吧?”寿与天齐,大齐认为天乃至高无上,只有当今天子才配得上这四个字。
“谁说不是呢。太子,不过是个被宠坏的皇子罢了,翻不起大浪。”楚云暖笑了一声。她曾经研究过皇帝儿子们,本是想从里面找出各个皇子的弱点,然后逐个击破,让赵毓璟能够顺利登基,到时候楚家还是南堂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可是后来她发现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就是雍王和赵毓璟的关系,这两人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她一时间还找不到词语来形容,那是一种亦敌亦友却又相辅相成的状态。当年她死之前,大齐内部由雍王一手掌控,外部则由赵毓璟掌握,所以她现在也不知道最后大齐天下是谁当家做主,故而她现在迟迟没有插手朝堂上的任何动作,只是在南堂翻手为云。
赵毓宸豪情万丈的就要去喝那一碗酒,白霖不放心,绕过周海扶住赵毓宸,“公子,您要注意身体。”赵毓宸是太子,哪里能喝外面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尤其是蜀山毒地出来的,谁不知道蜀山毒地出毒物,若是酒中有毒,他改如何向陛下交代。白霖的担心不无道理,可赵毓宸嚣张惯了,你越是不同意,他越要去做,这下子白霖没办法了,只能拿出银针来试毒,银针下去后没有任何反应,他跟对方道了一声“对不住”后默默的退下了。那人好似全然不在意,哈哈的笑了一声,“你们中原人就是规矩多!”
白霖一笑,拱手坐下。
这时候却见那人拿了一片漆黑的羽毛丢进了碗里,然后神神叨叨的念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据旁边人解释这是他们家乡一种对待尊贵客人的礼仪。在场几人毕竟谁也没有去过蜀山毒地,所以这一番解释很快取得了大家的认同。
楚云暖在看到紫色的羽毛的时候,几乎是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她精致的面孔有一瞬间的冷凝,然后又放松下来,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在北堂的时候,这东西曾经害她至深,她死都不敢忘记。
鸩羽,全天下最毒的东西。
赵毓宸,他只要喝下那碗酒他就会肠穿肚烂而死,到时候她计划好的一切就可以顺利实行,周家保住了,雍王的人情也有了,可一旦赵毓宸死在聚福楼里,永乐帝定然雷霆大怒,到时候聚福背后的主子一定会被查出来,谋害太子的罪名也一定会背在赵毓璟的身上。这件事情利弊参半,楚云暖心里头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然而还没等她想好,赵毓宸就作死的想干了那碗酒,他接过酒碗,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豪迈一些,故而错过了周海和那人诡异的笑容。
楚云暖看的分明,身体行动比脑子还要快,脱口而出的一声“等等”就落在几人耳中,话说的太快叫楚云暖暗自懊恼,可他们目光都转了过来,也容不得她不出去。秋芷秋桂两人掀开隔断的幔布,楚云暖慢慢从里面走出来,她容颜极盛,瑰丽的如同一株雍容华贵的牡丹,眉眼轻抬,竟有一种傲慢和尊贵流泻而出,一时间叫几人看呆了眼。
众人只知南堂有三姝,莲花仙子孟莲,玉美人唐梦瑶,书乐美人宋茜雪,竟然不知道还有比她们三人容貌更甚一筹的美人。看着身旁几人一副惊艳的模样,周伯彦很不留情的嗤笑了一声,楚云暖容貌的确妍丽,可因为她的家世太盛,往昔又在南堂纨绔成性,故而导致很多人都忘了其实她才是南堂最美丽的女人。周伯彦稳坐不动,根本不介绍楚云暖的身份,甚至是有些坏心眼想知道他们知晓这人是楚云暖后如何震惊。
周伯彦是不想说,而唐梦瑶却是不愿意说,一个家世容貌都胜过她的女人,谁不嫉妒,尤其是看到赵毓宸眼中的痴迷之色。好在赵毓宸还要些脸面,并未出言调戏,只是一双眼睛眼也不眨的看着慢慢靠近的楚云暖,老天,他是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冷傲得跟雪山头上盛开的雪莲一样,高不可攀,他瞬间单纯的想知道对方的名字。
“在下田家二公子,敢问小姐芳名?”素来爱美人的赵毓宸也不去管身边等着敬酒的蜀地人,反而理了理袖子跑到楚云暖跟前。
当赵毓宸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堂里另外几桌客人几乎是逃也似得走了,他们都是见过楚家那位姑奶奶的,这姑奶奶脾气可不好,上上次有人看了她的热闹,第二日她可就把人给打残了,热闹好看,可也要看看对象是谁?!
若是忽略了赵毓宸满身酒气和绯红的面颊后,的确不失一个风度翩翩贵公子的形象,可坏就坏在这里。楚云暖格外嫌弃的后退了几步,把目光落向一直端着酒的蜀地人身上,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心头都发毛的时候才问道,“你是蜀地哪里人?”
这个问题叫大汉为难了许久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郁邬。”
楚云暖呵了一声。
闻言,素来稳重的春熙自己都惊的咳嗽了一声,秋芷秋桂不明所以,询问似的看了春熙一眼,春熙正了正嗓子,“二十年前郁邬人入南堂求取血人参,闹得南堂鸡犬不宁,甚至强闯了楚宋两家,后来还是这两家大度,送了两支人参才解决这件事,郁邬大祭司得知此事后,亲自赔罪,并向神明发誓,郁邬人永不入南堂半步。”
当年那件事说沸沸扬扬其实也没有,故而知道的人也不算多,也是因为这件事,楚家商队才慢慢和蜀地有了联系,虽说郁邬人不能来到南堂,可两边互通贸易,也省了他们不少事。
大汉明显不知道这件事,只是觉得郁邬顺口就说了出来,这下子他可真是有口难言,好在他反应快,立刻又道,“哎,我记错了,我是夜郎人,对夜郎!”
楚云暖的笑容更讥讽了一些,白霖凉凉提醒道,“前汉时期夜郎早就灭国了。”
赵毓宸就算再蠢也应该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可还没等他反应唐梦瑶就猛的挡在他身前,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满是戒备的看着对方,生怕他伤害了赵毓宸一样,“你是什么人?”
纵使她浑身因害怕而抖做一团,还是坚定不移的挡在他身前的模样,顿时让赵毓宸对她生出了更多好感。白霖简直无力叹息,难道只有他看出唐梦瑶这是故意做样子给太子看的?这女人,心机太重。
紧接着两人就开始互诉衷肠起来,全然不顾旁边还有一个对他不利的人在哪里,不去审问甚至就像没看见一样。有时候楚云暖真不明白,明明是同一个父亲养出来的儿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赵毓宸,太子殿下,他完完全全跟一个傻子似的,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还安安稳稳的坐在诸君的位置上?
这件事情一直到她和周伯彦去了三楼的时候她还是没能够缓过来,周伯彦坐下,问道,“你发现了什么?”楚云暖一开始并不打算出现在他们面前,而后来她偏偏站出来不得不让周伯彦警惕。
秋桂端了方才飘荡着紫色羽毛的酒上来,放在两人跟前,周伯彦看了楚云暖一眼,就看了托盘里的银针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试探一样的把银针往里头一放,银针很快就变黑了,而且黑如墨汁,这是剧毒!周伯彦猛的抬头,“有毒!”
楚云暖补充道,“鸩毒。”
周伯彦显然很惊讶,“哪儿来的鸩毒,夜郎不是已经亡国几百年了!可白霖试过,根本没毒。”
楚云暖用银针挑起里头的羽毛来,“夜郎有一种鸟,名字教训鸩鸟,它比鹰略大一些,羽毛大都是紫色的,只有腹部和翅膀尖则是绿色的。夜郎多蛇,鸩鸟最爱的食物也是蛇,尤其是毒蛇,而在所有毒蛇中,鸩鸟最喜欢耳蝮;在所有耳蝮中,鸩鸟最喜欢剧毒无比的蝮头蛇。鸩鸟食用毒蛇以后,毒液会在翅膀上堆积,水中轻点便是剧毒,洗手骨肉尽碎,饮用后肠穿肚烂而死,而且越是新鲜的鸩羽毒性越强。”
“有人在饲养鸩鸟。”这是周伯彦听完楚云暖一番话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中原人才会饲养鸩鸟,取其羽毛杀人,在夜郎,鸩鸟如红宝石一样的的眼睛才是最珍贵的,故此周伯彦相信那人绝不是蜀山毒地的人。“你是怎么发现那人有问题的?”
楚云暖伸手托着脑袋,“从他说他是蜀地人的时候。蜀地人信奉神灵、图腾,你看他身上可有一点点图腾存在的痕迹,他那一身衣服,估计都是在南堂买的,样式太新,而且他行为也不像蜀地人,反正是向个训练有素,细作。”
周伯彦反驳道,“可他难道就不能是在进南堂以后换的衣服?”
“他是蜀地人!”
周伯彦顿时说不出话来,看楚云暖鄙视的眼神他都恨不得自己方才的话没有说过,对于蜀地人来说,要他们换一件不属于自己部落的衣服就跟背叛他们的神灵一样,决不允许。“你觉的他会是谁派来的?皇子们,还是――”
楚云暖不想回答周伯彦的猜测,于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周伯彦道,“北堂。”北堂高寒,只有北堂人才有这么粗狂的身材,而朝中皇子,就算想要赵毓宸死,也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楚云暖没有反对也没有承认,“给你一个忠告,看着周海一些。”
“什么意思?”
“他么,估计和那个细作串通过。”
周伯彦瞳孔一缩,他想再仔细问的时候,楚云暖却摆摆手,施施然的走了出去,“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去查呗。”
周伯彦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周家牵涉贪污案件在前,本就是岌岌可危的局面,而周海偏偏参与谋害太子,他这是把周家全族的性命放在火上烤。周伯彦几乎是脚步沉重的回到周家别院,别院里朱岫烟依旧不高兴,看到周伯彦来立刻阴阳怪气的呛了几句,“大少爷不去捧着人家楚家主,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可没有楚云暖。”
周伯彦沉声问道,“朱老在哪里?”
朱岫烟微笑,“爷爷在和二少爷说话,没功夫见你。”
周海,他跑的倒是快。周伯彦盯着紧闭的书房门,桃花眼向上挑起,突然笑道,“朱岫烟,你们祖孙两恐怕是忘了我周伯彦是什么人,想捧周海当家,也不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朱岫烟道,“大少爷,别以为外人说你一句以周家大少爷的管理周家你就得意,你别忘了,家主从来没有选定过!可能是你,更有可能是二哥哥!”
周伯彦定定的的看了朱岫烟好半天,直到朱岫烟不自觉的后退几步才冷声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朱老的?”
朱岫烟真的是怕极了周伯彦锐利如刀的目光,她想到家族中他的所作所为,周伯彦从来都不是心软的人,纵使他每日笑得风流高雅,如同清流雅士一般,可也不能掩饰他执掌周家之后手里头沾了染鲜血无数。朱岫烟畏惧的退后几步后,可她突然又想到百花城中瑞亲王对她的无视,以及后来在聚福楼中楚云暖的对她的声声嘲讽,他们同出一族,可那时候周伯彦从来就不愿意帮她半分,既然如此她凭什么怕他,如果他没有执掌了周家,又凭什么让她怕!想到这里,朱岫烟梗着脖子道,“这是家主的意思,大少爷你要是有自知之明,还请你早点交出手里的权利。”
然而还不等周伯彦做出反应,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房间里传了出来,“岫烟说的对!”紧接着书房门从里面打开,朱老并周海两人站在石阶上,周海是得意,而朱老却是满脸严肃,他手里拿着一个青铜禽鸟纹的令牌,看令牌上浑然一体的绿锈是有些年头了,这正是周家家主的信物。朱老端正而严肃,朗声说道,“大少爷,家主有令,择日起由二少爷接管周家。”
周伯彦目光先是落到手持令牌的朱老身上,然后是周海,目光慢悠悠的从几人身上扫过,最后留下一个极其讽刺的笑容,薄唇轻动,一个“好”字脱口而出。这一瞬间周伯彦是心寒的,他为周家鞍前马后做了这么多事情,最好居然落得这样一个结局,被亲生父亲联合族老庶子罢免了手里头所有的权利,此时此刻,他根本想不起来他来找朱老是为了什么,只是平静的转身,没有发怒,也没有吵闹,而是用一种冷静到诡异的状态接受了这样一个结局,然后挥一挥衣袖,毫不留恋的转身而去。
他这一走,周家是死是活他就撒手不管了。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想到周伯彦这一走对周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在庆祝,周家主庆祝没了一个能力比自己强的儿子处处掣肘着他,周海在庆祝自己终于可以大展拳脚,族老在庆祝自己不被压制……
楚家别院,索老才命人整理好别院后楚云暖就回来了,只是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他识趣儿的没有多问,只是在晚饭时候不见她出来的时候让人送了一碗滋补的汤药过去,汤楚云暖是喝了,可房门依旧没有打开,里头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索老问了春熙几句,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春熙自己也说不出什么让家主不高兴的理由,只能摇头,这下子索老更愁了,楚云暖得性格比起夫人也就是前家主楚明玥来,那怪的不是一点半点,从来是想疯就疯,说句心里话,他实在是怀念那个夫人还在世时候南堂小霸王的大小姐,那样的爱憎分明如同火焰一样耀眼,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哪里像如今身为楚家家主……
索老叹息一声,他承认楚云暖做的很好,可有时候又忍不住在想是不是他们几个老头子逼她逼的太狠了,夫人去世之时,大小姐也不过还是个小姑娘,是他们非得逼着她扛起楚家重任,才让她性格变得如此阴晴不定。
索老在外头自责,楚云暖却是坐在屋子里黯然失魂,她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恍惚惚的梳妆台上是一片紫色的鸩羽。
其实她不仅仅只有雅儿一个孩子,在生雅儿之前她怀过两次孕。只是北堂何等排外,妻妾斗争又是何等惨烈,哪怕当时她背后有楚家富可敌国的财产,更是世子妃也挨不住背后波涛汹涌的算计。定边王府,除了她以外,还有多少北堂贵女虎视眈眈,她的第一个孩子,还未满月就被溺死,不论是定边王,还是司徒衍都不曾给她一个交代,她的第二个孩子,六个月就因中毒而胎死腹中,她当时中的毒正是臭名昭著的鸩毒,她九死一生才勉强捡回一条命来,只是被大夫告知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可司徒衍没有任何表示!
从那一天起她变了,既然定边王府给不了她交代她就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卧病一月后,她勉强打起精神,活生生灌了几个司徒衍的妾室鸩毒,看着这一群高高在上的北堂贵女七窍流血的模样,她心里头痛快极了,也是那一天她真正知道,在北堂不心狠是活不下来的,她因为心狠手辣在北堂妻妾斗争中存活,辅佐了司徒衍称帝,同样也因为太过于心狠而被北国抛弃……可是她不曾后悔,唯一觉得遗憾的只有没能给雅儿一个未来。
“鸩羽,北堂,定边王。”楚云暖嘴唇微动,吐出这几个看似毫不相关的词语来,可只有她心里清楚三者之间的联系,当年她怀的第二胎是一个男胎,定边王一边想要楚家富可敌国的财产,一边不想要她这个南堂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成为世子嫡长子,故而才会暗示后宅女人毒害她,试想一下,一个关在后宅的女人如果没人帮助,怎么可能得到千金难买的鸩毒?
她想清楚了,可惜却明白的太晚。是呀,有谁能想到,那个慈爱和善的公公背地里居然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不过没关系,既然定边王如此没有人性,那么定边王府就一直没人性下去吧。楚云暖暗自下定决心,对于皇室来说北堂南堂都是肺腑毒瘤,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北堂佣兵自重,南堂富可敌国,皇室若是有脑子两者之间,必定要处理北堂,毕竟南堂再有钱,也是皇室的钱袋子。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气了,太子益阳郡险些中毒,北堂,定边王府你们等着吧。
楚云暖脑子里一时间千回百转。
梳妆台上是一片紫色的鸩羽。
其实她不仅仅只有雅儿一个孩子,在生雅儿之前她怀过两次孕。只是北堂何等排外,妻妾斗争又是何等惨烈,哪怕当时她背后有楚家富可敌国的财产,更是世子妃也挨不住背后波涛汹涌的算计。定边王府,除了她以外,还有多少北堂贵女虎视眈眈,她的第一个孩子,还未满月就被溺死,不论是定边王,还是司徒衍都不曾给她一个交代,她的第二个孩子,六个月就因中毒而胎死腹中,她当时中的毒正是臭名昭著的鸩毒,她九死一生才勉强捡回一条命来,只是被大夫告知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可司徒衍没有任何表示!
从那一天起她变了,既然定边王府给不了她交代她就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卧病一月后,她勉强打起精神,活生生灌了几个司徒衍的妾室鸩毒,看着这一群高高在上的北堂贵女七窍流血的模样,她心里头痛快极了,也是那一天她真正知道,在北堂不心狠是活不下来的,她因为心狠手辣在北堂妻妾斗争中存活,辅佐了司徒衍称帝,同样也因为太过于心狠而被北国抛弃……可是她不曾后悔,唯一觉得遗憾的只有没能给雅儿一个未来。
“鸩羽,北堂,定边王。”楚云暖嘴唇微动,吐出这几个看似毫不相关的词语来,可只有她心里清楚三者之间的联系,当年她怀的第二胎是一个男胎,定边王一边想要楚家富可敌国的财产,一边不想要她这个南堂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成为世子嫡长子,故而才会暗示后宅女人毒害她,试想一下,一个关在后宅的女人如果没人帮助,怎么可能得到千金难买的鸩毒?
她想清楚了,可惜却明白的太晚。是呀,有谁能想到,那个慈爱和善的公公背地里居然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不过没关系,既然定边王如此没有人性,那么定边王府就一直没人性下去吧。楚云暖暗自下定决心,对于皇室来说北堂南堂都是肺腑毒瘤,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北堂佣兵自重,南堂富可敌国,皇室若是有脑子两者之间,必定要处理北堂,毕竟南堂再有钱,也是皇室的钱袋子。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气了,太子益阳郡险些中毒,北堂,定边王府你们等着吧。
楚云暖脑子里一时间千回百转。下过一场雨,窗外芭蕉绿油油的,略略低头,便有一串儿的水珠顺着叶子滑下,哗啦啦的落到地上,砸出一地圆润的水珠。看着垂头泡茶的楚云暖,赵毓璟心里头突然间烦躁起来,“北堂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
从她见过司徒衍开始,他就一直觉得楚云暖不对劲儿,活像跟北堂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尤其是看司徒衍的目光,冷锐的如同露着獠牙的毒蛇一样,让他惊讶之于又不明白,楚云暖明明从来没有出过南堂,又怎么可能和北堂结仇?现在听楚云暖说要借赵毓宸险些中毒的事情给北堂一个好看,他第一反应就是司徒衍,阿暖是为了司徒衍。这个念头一出现,久久不散,他看楚云暖的目光也就格外的复杂。阿暖是南堂耀眼的太阳,何曾把目光落到不相干的人身上,而司徒衍,他已经得到了阿暖太多的关注。
没有人知道他的自卑,阿暖她是前汉皇室嫡系血脉,而他不过是一个出生卑微的皇子,她是九天之上的凤凰,而他就是地上泥巴,赵毓璟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许久他方才开口,“阿暖,你和司徒衍到底有什么仇恨?”
赵毓璟说的是司徒衍而不是北堂,楚云暖手上动作一顿,她抬头定定的看了赵毓璟半天,赵毓璟眼底深藏的不安落到她心底,如同轻飘飘的羽毛挠过心头,她放下茶壶,双手交叠,轻飘飘的说道,“如果我说是灭族之仇呢?”
“灭族?”这下子赵毓璟更不明白了,北堂南堂一南一北,相距千里,哪里来的灭族?
楚云暖知道死后重生是一件极其荒唐的事情,她只能编了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天下财富尽归南堂,楚家又是南堂之最,天下三分之一的财富都是楚家的。却说北堂,拥兵自重,五万雄狮虎视眈眈,北堂割裂是迟早的事情,一个手上有兵权的北堂,一个手上握着钱财的家族,任何一方都虎视眈眈。大齐皇室不会放任财富外流,北堂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金银无数而不动心,两方相争,等待楚家的不只有灭族一条路。”
楚云暖说的有些道理,赵毓璟心中也有些认同,“你想怎么做?”
“逼北堂造反!”
这不是一件小事,赵毓璟没有说同意却也没有反对半句,只是道,“阿暖,北堂此时造反,皇室没有镇压的能力,对你们南堂来说弊大于利。”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一旦开战,南堂势必加重赋税。
“就算北堂晚点造反,大齐也没有镇压的能力!”楚云暖不是看不起皇室,永乐帝自诩文人雅士,为了迎合他的爱好,朝廷上也是重文轻武,何况唯一可以打仗的平南王府只剩下一个年老的平南王和一个静娴郡主,这种情况下,朝廷哪里能镇压叛乱?她现在要做的一切,就是把北堂造反的时间提前,让皇室,或者说是赵毓璟有一个准备,只要是投靠了赵毓璟的平南王府出征,她就愿意出资相助,好让赵毓璟手里有兵权。
赵毓璟顿时无话可说,皇子夺嫡,朝堂四分五裂,父皇疑心平南王府,又有谁能够挂帅出征?他心里叹息阵阵,“阿暖,这件事情我们先不说,你还是先把蔡桓和周家从九原河贪污案里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