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路还不是最让尹蘅不能接受的,薛庞延派来接手边境割让城池的将领名叫潘培,乃丞相潘大人的亲侄子,在朝中是个出了名的草包,军功还是跟着别的将军一起混的。
也不知道这潘将军和他叔父两人给薛庞延灌了什么药,居然得了这份差事,然后就将梁国的颜面,彻底丢到了家。
车队绕行,本是打算从泸关和沽城之间的平原穿过,行至半途尹蘅突然要求改道,暂不回梁国,直接去了沽城。
尹蘅沿路也听说了潘培将沽城占领的消息,料那汴元信必然在沽城附近,之所以沽城还没丢,绝不是那位潘将军守的好,而是汴元信在等着天气回暖。毕竟燕国与麒麟国气候相异,习惯了温暖气候的麒麟国士兵不一定能在冰天雪地中长时间勇猛作战。
虽然外面天寒地冻,马车内却很暖,李诺抱着个暖手的小铜炉,腿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头上还围着条织了兽毛的小头带,就连羊皮水袋里的米浆也是暖呼呼的。
“沽城可有什么好吃的?”李诺最关心的还是这个,最近她真的是胃口大开,感觉不管什么时候吃东西都不会撑,饭量已经从之前的一天三顿加到一天五顿了。
“为夫并未去过,但等到了安顿好,我便带你去四处逛逛。”尹蘅觉得能吃能睡的李诺特别可爱,养起来也简单,她很容易满足,有吃有喝能睡饱就好了。
沽城是燕国边陲重镇。与泸关之间隔着一大片平原,只不过沽城更靠近戎河山山脉,海拔较高,颇有俯瞰平原之势,也正是因为如此,它才易守难攻。
一路爬山,马车明显比在平原上颠簸了许多,李诺被晃的难受,几乎是躺在尹蘅怀里过来的,如今沽城已经没有燕军把守了,偌大一个城门卡在两座山之间,山势陡峭,若要进城必须过这城门。
也正因为如此,城门修的无比结实,攻城梯都不一定架的上去,只不过……尹蘅在进城前看了看城门和城墙的状况,燕国倒是下过血本的,不论是攻防设施都相当齐全,只是潘培那个傻子,该守人的地方没有人,不该守的地方堆着一群兵。
进城没受什么阻拦,说了一句我是燕国百姓,给守备官塞了几两银子便被放行了,这也是梁国的“优秀传统”,腐败盛行,有钱能叫鬼推磨。
沽城内只有一家比较正规的客栈,尹蘅去瞧了瞧觉得环境不好,索性在城东租了一套宅子,又雇佣了几个有经验的婆子,毕竟李诺现在的身体状况只由一个小襄伺候着不行。
闲逛了一天,买了些当地吃食回到宅院,刚进门就听得街上锣声大震,吓得李诺赶紧捂肚子,尹蘅则去帮她捂住了耳朵。
“这是要干嘛?”李诺看着从院门口匆忙跑过的梁国士兵,问尹蘅。
尹蘅说:“通知百姓闭门,防止被战争误伤。”
“要打仗了?”李诺其实有点怕,往尹蘅怀里缩了缩,不过他现在身体也恢复好了,就是真打起来,她肯定受不了什么伤害。
“静观其变吧。”尹蘅将李诺带进屋,让人锁闭了院门。
再说沽城城中心的空场上,囤了一千来号人,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那个虎背熊腰的胖子便是潘培,他手里执着一把巨型板斧,若不是穿着铠甲,定会被人看成是一名杀猪的。
“那汴贼抢走燕国送于我梁国的城池,探子来报,说那汴贼就躲在距离沽城五十里的地方,如今沽城寒冷,天师也说了即将降雪,那些麒麟的杂种们最畏严寒,此正是尔等建功立业的最佳时刻,今日,尔等便随我出城将那麒麟杂种们杀个干净,手刃汴贼,提着他的头回舜天领赏!”
潘培倒是会煽动,这一番嚷嚷惹得一众人像打了鸡血,就好像现在只要冲出去就能将汴元信砍了似的。
未及傍晚,浩浩荡荡的梁国士兵便从沽城出发了,李诺睡了之后尹蘅便出了门,悄然静立于城中最高的建筑上看着远去的大军,粗略一算也有一万左右,带了这么多的人来还被汴元信抢走了三座城,潘培也是脓包的没法形容了。
尹蘅决定来沽城之时便暗中给莫夜送了消息,算着时间最晚今夜也该到了。
天明时分,本来雄赳赳气昂昂出去的大军便回来了,还抬着三具尸体,能有此等待遇的绝不是小兵,至少也是从四品以上。
城内百姓自然是对这些无感的,反正死的不是燕国人,他们现在到底算燕国还是梁国人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潘培却是急了眼,望着被砍了首级的部下,板斧一挥,将木台子边上的柱子直接给砍成了渣。
而此时尹蘅正坐在屋内听着莫夜的汇报,莫夜是昨夜深夜到的。也不敢深睡,大早醒来便赶紧来见尹蘅。
说了些一路的见闻,以及打探来的麒麟国占领情况,莫夜隔了一会儿又说:“……属下来之时,舜天宫内似乎也发生了一些事。”
尹蘅一身纯白便服,头发也只是松散的束于脑后,哪儿有战神将军的气势,此时更拎着把扇子煽着面前的小火炉,炉上的砂锅里炖着一只乌骨鸡,药香味儿扑鼻。
莫夜以为尹蘅身子还没恢复好,虽然看起来他气色好了很多,人也没之前那么消瘦了,不过之前那一盆一盆的吐血他也是亲眼看了的,亲自炖鸡补一补也好,只是将军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没个夫人伺候生活,总觉得孤家寡人的。
“将军,您这又是何必呢,以前夫人在的时候,虽然不能对将军的生活亲力亲为,可将军看起来至少还是容光焕发的……”莫夜其实也是有些唠叨的毛病的。
“你的意思是,我此时不容光焕发么?”尹蘅说罢还将头发故意往耳朵后面拢了拢,目的让莫夜看的清楚些,阳光映在他侧脸,莫夜愣了愣,将军这突然出现的自恋感,是他的错觉么?
将军这又是演的哪出戏,不回梁国出现在这沽城不说,看样子也不是来协助潘培的,反而一身居家过日子的气息?
莫不是……又娶了?
正说着,院外进来两个胖乎乎的婆子,对尹蘅行了礼说:“夫人起了,正问老爷您去哪儿了呢。”
尹蘅继续扇着面前的鸡汤说:“嗯,这鸡汤一会儿就好,我给她端过去,你们先去伺候夫人梳洗吧。”
婆子们走了,莫夜在原地直接石化了。
将军真的是又娶了?他家曾经那个可怜的夫人啊……真的是彻底没希望了。
“你刚说,舜天出了什么事?”尹蘅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问,莫夜一愣,赶忙回答:“是陛下身边的那个男宠,突然被关起来了,毕竟以前他惹了再大的事都不会受惩罚,这一折腾,流言四起。”
尹蘅手里动作一滞,抬眼看向莫夜问:“可是那个局妖?”
“正是。”
尹蘅看回砂锅,平静的说:“你继续说。”
“现在都传,陛下好男风,所以后宫无所出,对这个局妖也是放纵的很,只是……宫里的内官说,其实这个局妖八年前入宫时就做了一件极大胆的事,在陛下醉酒之时将几个女人塞上了龙床,其中一个还真的受了孕生了孩子,据说都已经快六岁了。”
按理说这样大的事儿,尹蘅听起来却一点儿也不惊慌,拿起砂锅盖放在一边,用一只木筷子扎了扎鸡肉看看熟没熟,又将盖子盖了回去,然后用布巾垫着锅柄,将它端离了炉火。
尹蘅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一边搅动鸡汤一边问:“城外麒麟驻军有多少?”
“探了探,大约五千。”
五千人就这般自信的来占沽城么?这是一点儿都没将潘培放在眼里了。
尹蘅点点头说:“潘培昨日手里折了几个人,他捅出这样的篓子本来就不好收场,如此看来更不好收场了,舜天这样的情况,谁碰谁死,潘培定然立功心切,想来个将功补过,但他那个草包也想不出什么招数,不日肯定会全军压向汴元信的驻军,他除了人海战术也不会别的了。”
莫夜听着,尹蘅也终于严肃了不少,站起身威仪的望向莫夜:“你这次带了多少人来?”
“五百亲信。”
尹蘅微一点头说:“够用了,你待那潘培出城就一起跟上,等他自大的被汴元信砍了之后。就去将杀了他的将领砍了。”
“属下领命!”
尹蘅刚准备躬身去倒鸡汤,就听莫夜有些犹豫的又说了句:“只不过,若是那邓岚……”
尹蘅微微一笑,望着莫夜说:“你是被那邓岚打怕了?”
“属下……”莫夜脸都快绿了,他之前和邓岚交手过不下五次,次次都是将军解围,不然他早就折在邓岚手里了。
那个邓岚,就是他的克星。
尹蘅平淡的挥挥手说:“你便去吧,若真的是邓岚,我自有别的安排,你旨在收服涣散的军心,潘培带出来的这些兵并不是我麾下将士,很多都是不服气你我的,无赖流氓居多,你便让他们见识一番。什么才是真正的军威。”
莫夜走后,尹蘅一扫方才的严肃,将鸡汤倒在碗里,生怕凉了,端着托盘赶忙朝着卧房去了。
元和三十六年一月初六,潘培得探子回报,麒麟国已经在着手调更多的兵力来围沽城,为了能够争得一些战功,潘培当即决定,在麒麟国兵力大到不可控之前,给于他们致命一击。
出兵那天雪后放晴,下了整一夜的大雪没了马蹄,折射着兵士们手中寒光闪闪的武器,潘培也没打算搞突袭,大张旗鼓的全副武装着就去了,得到探报的麒麟国军队在他们到达之前就严阵以待,可能是根本看不起他,领兵的非但没有汴元信,就连邓岚都没出现。
潘培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怒之下提出单挑,他倒是勇猛,连斩麒麟两员大将,将身后那群脑残士兵勾的嗷嗷乱叫,直呼将军威武。
听着这漫天吼声的邓岚刚如厕出来,本想着那边随便打打就算了,看样子他还是得去看看情况。
装好铠甲翻身上马,邓岚手提长戟便冲进了阵营。
两名将军倒在血泊中,潘培一脸傲慢的提着缰绳,让马在那二人的尸首上来回践踏,此举一下子就惹怒了邓岚。拿起士兵手里的弓箭,嗖嗖嗖连发三箭,箭箭直逼潘培马腿,潘培不得不拎着马后退十余步。
“去将将军们抬回来!”邓岚说罢也已翻身上马,一声喝,马疾驰而去,直奔潘培。
潘培自然知道邓岚的厉害,见他出战,便挥了挥手,身后三位四品将军也杀了出来,这不公平的人数比惹的麒麟国将士们一顿怒吼,但邓岚没叫人去帮忙,谁也不敢去。
邓岚人马合一,冲的极快,未等那三名将军和潘培呼应,他便一戳一刺,将一个打下了马,回手又是一阵猛攻,来支援的另外两个也给戳成了筛子,独留潘培一个立于场中。
邓岚将马勒停,和潘培面对面的站着,望着明显紧张的都快吓尿了的潘培,邓岚将手里的长戟一扔,对潘培做了个特别挑衅的手势说:“听说你要斩我陛下首级?我便让你先尝尝被人徒手撕烂的滋味。”
潘培哇呀呀呀的挥着大斧头就朝邓岚去了,邓岚看准时机将潘培肘子一扭,啪嚓一声,潘培握着大斧的胳膊直接断了。
他虽然没有落下马去,但是已经疼的嗷嗷大叫,邓岚更是飞身一跃,落在了潘培身后。接着就是一套轮招,咔嚓咔嚓的将潘培的胳膊全给拆脱臼了。
“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碎……”潘培只能骂人,根本还不了手,邓岚一个心情不好,拧着潘培的脖子又是一咔,潘培瞪大了眼睛,终是从马上跌了下去,脸都快被邓岚拧到脖子后面去了。
“可惜了你坐下这匹好马。”邓岚拍了拍潘培的坐骑,拉着它的缰绳便要回阵营去,麒麟国的将士们虽然心里爽的不行,但军纪严明,不能在这样的时刻高声乱吼,越发肃静,只是看着邓岚的眼神各个充满了崇拜。
再看梁国,主帅都被人拧死了,阵前剩下的只有几个督卫,他们到底是投降还是逃跑?这是一个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就在梁国军队产生骚乱时,破空嗖嗖几声,空中炸裂了烟花,但毕竟是白天,看不清楚花火,可……这分明就是尹蘅带兵出征的习惯。
两军对峙,南北相向,从正西方起了烟尘,马蹄破空而来,为首的将军穿着黑色战衣,带着的那群人也没个扛旗的,不知来头就这样突突的冲过来,也很是让人奇怪。
邓岚本来都快回到阵营中了,此时仔细盯着飞速奔来的那群人,最前面那个不是尹蘅,看起来倒像是尹蘅常带着的那个被他打了好多次的莫将军。
“你们两个,去会会他。”邓岚示意麾下两名战将迎战,他得了陛下的令,将梁国将领杀了便是,接下来就是等着梁国降军自己来投靠,没想到会杀出这么个人。
他还是得去请示请示陛下。
莫夜立于阵前,吸引了已经想逃走的梁国士兵的注意,他们其实也没跟着尹蘅打过仗,但听说尹蘅手下的将军大多喜穿黑色战袍,所到之处不是战场,而是修罗场。
他们想亲眼见见尹蘅手下这员大将到底有多厉害,看热闹的心思一上来,主帅刚被人给砍了这件大事都显得不重要了。
莫夜独身一人迎战两位将军,打的虽然稍微有些费力。倒也是没什么悬念,将军二人一个腰上中了一刀,一个干脆被砍了一条手臂,这惊险刺激让梁国那群乌合之众又开始了欢呼。
莫夜觉得,有这样一群猪狗队伍在身后当背景,可能是他战斗史上最败笔的画面了。
“莫夜来了?可见尹蘅?”汴元信本来在营帐内喝茶,听得邓岚的汇报,来了点精神。
邓岚摇头:“未见到,只有莫夜一人带了四五百人前来,陛下请明示。”
汴元信浅浅一笑说:“你不是最喜欢和他打么?去把他抓回来,羞辱一番再还给尹蘅。”
“臣领命!”
邓岚又一次出战了,莫夜虽立于阵前,可看到邓岚骑着马幽幽的出来,内心还是有些发怵。
“莫夜小儿!你这般不听话,又来爸爸这里讨打!”邓岚说罢身边几位将军也哈哈大笑。他们都知道,莫夜再厉害,就是打不过邓岚,被打了几次估计也有心理阴影了,越打不过就越来越打不过。
莫夜扬起手中长剑,冷静的指向邓岚,气归气,紧张确实是紧张的。
邓岚一夹马肚子,拎着长戟就奔了过来,头几个回合他明显就没用全力,倒像是猫逗老鼠一般的耍着莫夜玩,就在梁国兵士们觉得事情不妙,又开始决定到底要不要跑的时候,对面的麒麟国军阵突然发生了骚动。
本来在场中打的胶着的邓岚也被身后的骚动分了心,将莫夜挑开回头看了看,一道黑影,从东方迅疾的穿插入了军阵,眨眼间就跃出十余丈,被他掠过的位置,本来站着的士兵全部突然哀嚎一声,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
那黑影接着就将身边一将军一脚踹下马,抢了马之后调转马头又是一阵踩踏,期间他不停挥动手中长剑,身边十几个人突然又脖颈冒了血……
“尹蘅!!!”邓岚发出震天怒吼,策马就朝尹蘅方向奔了过去。
他大意了,谁也没想过尹蘅会只身一人闯敌阵,就连麒麟国的士兵也没想到,还都纷纷看着自家邓将军猫戏老鼠呢,却没想着就这一晃神便被尹蘅夺了命。
察觉骚动的汴元信也从营帐内出来,看到的便是一身黑色战甲的尹蘅已经坐上马。直冲邓岚而去。
汴元信凝了眉头,之前他和尹蘅交手时,尹蘅明明是受了伤的,难不成他又用什么逆天的办法催动了自己,否则这怎么可能呢?
“将我的弓箭拿来!”汴元信说罢接了身边人递来的金弓,开弓满弦,三只坚硬的铁箭射出,直逼尹蘅后心。
汴元信的箭法若称第二,这天下恐怕没人敢称第一了。
邓岚红了眼,想着要一招就结束了尹蘅的性命,长戟直朝尹蘅脖颈刺来,却不想尹蘅又是一招长剑缠绕,扎进了长戟的空隙中,一拖一拧便将邓岚的长戟缴械了。
没了武器的邓岚微一愣,下意识的向后一仰。一股非常快的剑气已经从他上方划过,他胸口的战甲都被震碎了。
“将军小心!”邓岚身后的莫夜则看到了汴元信射的箭,大吼一声,尹恒闻声踏马背向上一跃,打断了对邓岚出的杀招,也将那三支箭躲了过去。
邓岚松了一口气,若不是这三支箭,尹蘅这一招刺过来,他估计已经被割断喉咙了。
他杀心太切,这尹蘅今日的战力和在燕国时候的完全不是一个水平,他也不恋战,骑马就向阵营狂奔,尹蘅又跃出几步竟然直接抓住了汴元信射出的箭,回神目光狠厉的用长剑一击,愣是将那三支箭又全部射了回去。
箭心直逼汴元信眉心而去。被迅速当上来的盾兵将其挡了。
“放箭!放箭!!杀了他们!”邓岚一边往回奔一边怒吼,弓箭兵迅速持弓放箭,莫夜也已骑马向梁国阵营狂奔,尹蘅几个跃步,比马匹速度都快的已经回到了阵营中。
“愣着做什么!挡!”尹蘅一身杀气的看着自己周围那群猪队友,一个个呆傻的看着他,连大量弓箭射过来都忘记挡了。
被尹蘅这么一骂,盾兵才想起来招架,但还是给射死了不少。
“莫夜,命部队回城!”尹蘅吩咐罢,莫夜便去安排撤退了,尹蘅站在阵中,偶尔挥剑挡开射来的弓箭,与远处一脸凝重同样望着他的汴元信对视着。
看来,打一架不够。注定了他们没几天就要打一仗。
汴元信没想着上阵,还穿着宽松的朝服,隐在阔袖中的手被尹蘅气的直抖,想他一位皇帝御驾亲征,居然让一个敌国将军在阵中来去自如,说杀他人就杀他人,杀了还一根毫毛都没损伤的走了!
更气人的是,本来明日就能收入囊中的沽城,居然就这样被半路杀来的尹蘅给抢了,不但抢,尹蘅还相当于隔空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打的他颜面尽失,毕竟,尹蘅退都退的那么潇洒!
就连邓岚都险些折在尹蘅手里!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收兵。”汴元信声音都在抖,可他也不能追,谁知道尹蘅是不是故意引着他去攻城,尹蘅不在时这沽城都没那么好攻,他现在来了,就更不能轻易攻了。
李诺一觉醒来发现尹蘅又不见了,问屋里伺候的婆子们也都说不知道,这几日她总是睡不好,梦里总能见到尹蘅一身血的站在她面前,动不动就一盆一盆的吐血,如此被空空的床铺一晃,李诺心里一阵不安。
刚想起床,床帐就被人拉开了,一双大手将她牢牢的箍住,李诺刚想生气,唇就被吻住了。
尹蘅身上有股淡然的清冷气息。看这样是出门去了,关键就是,他身上还有一股难以挥去的血腥味儿。
李诺就怕这个味,一个没忍住就干呕了起来。
“夫人,对不起……”尹蘅猛的松开李诺,他方才进来时已经很用心的洗过手了,铠甲除了衣服却来不及换,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杀人之后他最想做的就是将李诺抱在怀里,便直接闯了进来,却一时忘记了李诺怀孕了就怕血腥味的情况。
李诺抓住尹蘅的手腕,吐的有些吃力的抬眼看去,微微一愣,尹蘅发丝有几缕凌乱的垂下,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她的样子。身上的黑色劲衣还没来及换,他这是……杀人了。
“你……去哪儿了?”李诺还是止不住呕吐的感觉,尹蘅直接将身上的劲衣脱了,坐在李诺身边将她护在怀里,略有些急切的说:“夫人勿要惊慌,我……就是出城去了一会儿。”
李诺又是一阵难受,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酸水出来,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胃又翻腾的厉害。
“夫人!”尹蘅急了,李诺紧紧抓住尹蘅的手摁在自己肚子上,一边吐一边说:“夫君,夫君……他好像动了。”
说罢李诺又是一阵呕吐。
尹蘅愣住了,他感觉到了,李诺肚子里的那只小家伙,刚才的的确确朝着他的手心狠狠瞪了一下,这样微小的震动却带着十足的力量,生命的力量。
“你是不是杀人了……”李诺终于缓过来了一些,靠在尹蘅身上,拧着眉头看着地上的劲衣,轻声问尹蘅。
尹蘅沉默片刻应了一声:“嗯,对不起,应该告知夫人的。”
李诺又问:“你可是要守这沽城?”
尹蘅知道瞒不过李诺便很严肃的说道:“嗯,要守,不但要守还要继续攻,将汴元信抢走的城抢回来。”
李诺坐起来看着尹蘅,眉眼间尽是担忧的说:“可是你伤才刚好……”
尹蘅温润一笑:“要有战功,回去才能堂堂正正受封,成为一品镇国将军之后,我就能有自己的府邸了。到时候娶你也娶的更隆重。”
李诺眼抽了几抽,转回身略显愕然的望着尹蘅道:“你就为了这个所以来的沽城?要和汴元信打仗?”
“嗯。”尹蘅点了点头。
李诺恨不得翻个白眼倒过去,早知道尹蘅是这样的心思,她就是撒娇耍赖也要将他弄回梁国去,打仗又不是闹着玩,万一他再受伤了怎么办?就算不受伤,她还怀着孩子,孩子爹就出去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孩子刚才确实踢了我一脚,很有力气。”尹蘅将手重新轻轻放在李诺的肚子上,特别小心的摸了摸,墨色的眼眸柔出水来的看着李诺说:“夫人现在还能感觉到么?”
李诺靠在尹蘅怀中说:“夫君,你毕竟要做父亲了,总是杀人,对孩子不好。”
李诺其实是想起苍山谷了。当时尹蘅将苍山谷内的居民全都杀光了,不管那些人是对是错,屠杀生灵的做法总归是损德的。
“夫人放心,我自有分寸。”尹蘅说罢将李诺的小手握住,其实他今日已经手下留情了,换了以往,但凡被他剑碰过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今日的那些麒麟国兵,若是救的及时,是死不了的。
他并没有出全力,也是因为知道李诺怀着孩子,他不想造太多杀孽。
为了不让李诺过度担忧,尹蘅还是打算将目前的状况简略说说:“夫人若是不喜欢打打杀杀,就在这里静养几日,最多十日。我们就离开沽城,夫人现在怀孕月份还小,尚能活动,两月内我们就回梁国,到时夫人也能安心生产。”
李诺点点头,问道:“夫君,那汴元信亲自来攻城了么?”
尹蘅眼中略有闪烁,其实是经历了一番挣扎的,但他很快便告知自己不可如此醋意浓重,点点头说:“嗯。”
李诺知道尹蘅一提起汴元信就不爽,拉着他的手撒娇着将这个话题岔过去:“夫君带我去街上走走吧,昨天我就在屋里闷了一天,无聊的紧。”
李诺说罢起身打算去翻衣柜,被尹蘅拦住,她便也不推脱。让尹蘅帮自己拿了要穿的衣裳过来。
虽然李诺肚子凸起了一些,可身段还是很好的,套上不算很紧身的浅蓝色缎袄,下面配一条祥云纹的月白色长裙,看起来还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没有太明显的臃感。
坐去妆台边,李诺拿着木梳打算摆弄一番发型,尹蘅是想帮她梳头,可奈何女子的发式实在有些复杂,他也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
孕期的李诺并不着浓妆,整个人看起来都柔柔的,有股说不出的秀美,扫了淡淡的烟眉,点了淡淡的樱唇,就是她不笑的时候,那双眉眼和小嘴都是弯弯的。
毕竟外面冷,尹蘅为李诺多披了一件兽皮做内衬丝绸做主面的大红色斗篷,将兜帽戴起来,这才放心的领着她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