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龙沉吟片刻,答道:“属下希望是深蓝联邦成立的时候。”
我微一错愕,正色道:“这种愿望很好,但世事无常,若入京之行出现变故,建邦的事可能会无限期延迟,所以我希望你们快成亲。噢,反正常胜军要赶到天赐南路的五关一线尚需时日,我特准你假,可期间衣锦还乡择日完婚!”
孔龙想不到我会这么说,欲言又止。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悠长地道:“不要让心爱的女人等太久,其实她们很渴望得到一份稳定的生活和恒久的关系呢!”接着摸了摸鼻子,自嘲道:“若非你的嫂子数量……嘿,那个有点多,哥哥我恨不得早成亲哩!嗯,彼此情况不同,这一点万勿学我。”
孔龙哑然失笑,旋又陷入沉思,不久神情严肃地道:“是,小弟遵命!”
我欣慰地点了点头,忽道:“小雪是孤儿,亲戚都不了,我收她做义妹吧,权充娘家人!呵呵,你可不许欺负她啊,否则嫂嫂们要帮小姨子出头,我可拦都拦不住呢!”
孔龙感激无限,嗓音蓦地哽咽了,半晌才道:“阿雪知道一定开心死了,她钦佩的人就是您。”
我啊了一声,老脸微红,从怀里掏出一只精美绝伦的小方锦盒,岔开话题道:“这是‘暗夜女王阿卡莎的眼泪’,我让德宗从大陆级拍卖会弄到的,算做给义妹的改口礼吧!”
孔龙接过,我示意下打开一看,见黑绒布上静静躺着一颗纯净透明、带有淡蓝色调的高品级金刚石,不由倍加感动。
我看眼里,暗忖道:“呵呵,若他知道这颗金刚石花掉了我整整一千五百万金币的话,会不会要可就难说啦!”念罢赶紧转移孔龙的注意力道:“对了,你返乡成亲后。回来还要骑士城再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届时所有人都将参加,我亲自为你们主持!”
孔龙恭声应是,只道是主公器重,哪晓得我是想偷师,以防日后自己亲身上阵当郎时手足无措,要知道我的娘数量可比他多十几倍呢!
又闲聊了几句,两人皆大欢喜地离开了回廊。不过,孔龙是回营房找宇文雪谈婚论嫁,我却是暂时压下回天寿宫的念头,准备连夜去天尊殿找燕憔悴聊天。因为是时候跟恺撒道宗谈判了。
●●●
天尊殿位于九座高大的山峰围成的一个半圆形的山谷里,殿宇巍峨,庭院清幽,厅、堂、坛、室各具特色,楼、阁、亭、斋景色超凡,古树名木、红梅翠竹遍布四周,假山叠翠,曲水流筋相映成趣。红墙碧瓦、飞檐翘角掩映青松翠拍之中。殿堂整齐,庄严宏伟。
我走到殿前时,正值晚课结束。但见眼前每座厅堂前的铁焚炉、铜香炉内,成炷成把的高香燃一层又一层,烟雾升腾,弥漫天地。透过青烟,钟馨声悠,幡幢微荡。至此,我仿佛置身于仙界的祥云慈雾之中,颇有一种出凡入圣之感。
相隔顿饭工夫,引路道幢带我转到了殿后的鹤影亭止步,恭声道:“请稍等。贫道这就去通知天尊她老人家。”
我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走到亭边闲坐,欣赏周围夜景。
鹤营亭的地面用巨大地汉白玉铺砌而成,上面刻有蜿蜒曲折的水槽,巧妙地构成了一幅南龙北虎的图案。泉水从亭东北角的石雕龙口中吐出,顺石槽水道流入亭内,前后回旋,左盘右转,缓缓流过。给人一种悠哉乐哉的心情。
我不禁暗忖道:“燕憔悴好会享受啊!”
这时烟雾散,钟声已渺,群山沉寂,只有殿堂内神金前的香火烛光透过窗门,星星点点地闪烁。我遥望天际,只见宛如波涛起伏,高低错落的峰峦映星光点点的天幕上。一轮明月漂浮由峰峦组成的波涛之上,秀美的群峰托着宛如银盆地明月,不愿让她坠落下去,分外令人神驰心醉。
不知不觉间,我忽感若有所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升起一种无以名状的奇特感觉。
一把温柔娴雅的女声背后响起道:“轻侯为何叹气?”
我没有回头,淡淡道:“因为生活总是让人有得有失,不能兼收并蓄。”
燕憔悴微笑道:“你很向往这种平静的生活吗?”
我慢慢转身,望向燕憔悴,正想答话,触目却觉一呆。
眼前地燕憔悴穿着一袭淡青长袍,身长玉立,风华绝代,容姿优雅至无以复加的地步。令人动容的是她那双清澈的秀眸,闪动着深不可测的光芒,像每刻都透露某种难以言喻的玄机。
我深吸一口气道:“前辈准备远行吗?”
燕憔悴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芳容露出一抹讶色,奇道:“你怎么知道?”接着恍然道:“哦,明白了!海上初次见面时,我也没穿道服,对吧!”
我点头称是。
燕憔悴深深望了我一眼后,哑然失笑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一年多了。你也从偏安一地诸侯,变成了雄踞天下的霸主。”说着顿了顿,才道:“我准备去印第安纳。”
我愕了一愕道:“为什么?”
燕憔悴没有马上回答,沉吟片刻,罕见地用迟疑不决的口气道:“因为……天魔舜极可能会去那里,而目前只我有把握一路尾随他,不至跟丢。”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劝阻道:“那太危险了!此獠盗得龙象铡后,已融合了第三枚天魔碎片。虽然局限于肉身潜质,无法发挥天魔功的全部威力,但是天知道他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秘法,您一个人实是……”
燕憔悴看我吃惊焦急的模样,淡然一笑道:“这些我都清楚,所以才说跟踪,而不是消灭嘛!要杀掉他非你不可,我多够资格帮忙做点辅助性质的工作哩!”
我沉声道:“好!轻侯一定不遗余力铲除此獠。”言罢蓦然想起一事,问道:“届时前辈如何通知轻侯呢?”
燕憔悴欣然道:“这一点不用担心。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我都能轻易找到你吗?那是运用了阴阳神算的缘故。确定天魔舜的藏匿地点后,我也会使用阴阳神算获悉你的位置,再纸鹤传书给你的。”
这一刻,我忽觉非常惭愧,皆因燕憔悴的心思放天魔舜身上,自己却算计怎样量限制道宗恺撒的影响力。
燕憔悴嫣然一笑,仿佛洞悉了我的思想般,淡淡道:“你没做错什么。为了深蓝的长治久安,任何可能出现负面影响的势力,都需你警惕、限制和打击的行列,那是完全正确的。”
我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半晌,问道:“前辈对道宗恺撒的地位有何要求?”
燕憔悴悠闲地看着苍莽虚茫的松林月色和那耸入云端的群山,无欲无求地道:“世间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任何人任何势力都要经历自然和社会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法则的筛选,道宗也概莫能外。所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不用考虑任何人的意见,包括我。”
我欣然受教,并生平首次对眼前这位绝代大宗师的豁达胸怀感到由衷钦佩。因为,若换作自己,恐怕万难看着月盟受到哪怕半点损害。
两人没有说话,保持着这宁静安详的气氛,只是偶然交换一下眼神,去表达无深意。
那是我从未试过的一种动人感受,让人觉得格外自由惬意,可以专心去思和默想以前忽略的事情。自晋升十阶黑暗魔君以来,我的心第一次被外力触动,进入一个玄之又玄的奇妙境界。下一刻,黑暗能量淹没了我的意识海,只留下灵台一点清明,使人置身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一切都距离我无限远又好像无限近。转眼间,我彻底迷失了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但觉金光刺目。
我许多地方都看过日出,但无疑今天天尊殿的日出令人陶醉。举目望去,雄伟的群峰身影晨光白霭中逐渐清晰。须叟,东方渐明,一轮红日从山桠处冉冉而起,仿佛是群峰用合拢的巨手将红红的太阳缓缓地托起,这种雄浑壮丽的景观,我相信只有这里才能一饱眼福。
冬季白昼的天尊殿景色跟夜晚相比又别具一格。瑞雪初霁,层峦重岭,茫茫一片,红妆素裹,分外妖娆。尤其是南面的屏风状高峰是秀美,恰如一幅锦绣玉雕的美丽图画。起伏的山峦宛如玉龙盘绕,又像蜡雕银铸。皑皑的白雪好似满山梨花,又像海上银波,我身处此情此景之中,忍不住由内心里赞叹道:“江山如画,好一派雪域风光!”
这时,我才恍然发觉燕憔悴芳踪已渺,身前地上只留有两只浅浅的鞋印。
“她伫立终宵,一直帮我护法啊!不然凭她的功力岂会留下半点痕迹。”这个念头倏然掠过,我不禁有些痴了。
●●●
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晨,御书房。
我看着案上连夜批完的奏折,长吁了一口气道:“总算走前搞定,可把人累坏啦!”
半个月以来,恺撒区各项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如今已初见成效。
首先是军事上:傅霜笙领导的义军,南疆第五十六集团军配合下,于日尔曼府橘郡漂亮地围歼了雷恩公爵为首的贵族联军,彻底解放了西部地区;不久,乔梦符指挥的义军,南疆第五十七集团军和恺撒区内河舰队增援下,顺利攻克了位于亚马逊河下游的翡翠城,“白虎”
帕赫萨率军突围时力战而死,贵族联军冰消瓦解,至此完全解放了南部地区。军事统一整个恺撒区后,部队立即着手裁军、训练和整编,八大军团的组建有条不紊地进行。其次是政治上:实施“灭贵族、分田地、均贫富、无卑贱”政策,宣布永久消灭奴隶制度,这极大增强了平民势力、削弱了贵族势力,而且很好地防范了恺撒帝国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后是经济上:努力发展农林牧渔,积极鼓励工商贸易,把恺撒区纳入了月盟经济体系内。
做完军政经三方面的基础工作,再加上南疆第五十六、第五十七、第五十八集团军驻守,恺撒区可谓固若金汤,我也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正思忖间,门外月卫恭声提醒道:“主公,时间到了!”
我嗯了一声,起身走出御书房,两百名月卫簇拥下,直奔宫内改建的机库行去。期间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包括完颜?和秀儿,此行凶险莫测,徒增伤感又何必呢?
下一刻,“深蓝”号魔将机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垂直升空。然后机头向上昂起,一刹那飞上蔚蓝色的天际,接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倏地钻入了白色的云朵之中。起飞的瞬间,我隐隐约约地好像看见了完颜?和秀儿天寿宫屋脊上,热泪盈眶地向我挥手告别。
我的第一站是风云帝国高唐府凌云城。出于保密的需要,前来迎接的只有卡尔?麦哲伦一个人。两人就“血腥玫瑰”酒吧下面的地底迷宫小密室里进行短暂的会面。
卡尔?麦哲伦乍一见我。就喜不自胜地狠狠擂了一拳过来,大叫道:“好小子,整个恺撒都被你兼并了,果然不愧为我卡尔?麦哲伦的结拜兄弟!”
我欣然硬受了这饱含激情与振奋的一击,微笑道:“朝廷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柳轻侯也做不到。可惜迄今仍未抓到勒?路西法,算是唯一的美中不足!”
卡尔?麦哲伦哈哈一笑,道:“小丑跳梁,螳臂当车,他麾下雄兵百万的时候。尚要吃败仗。如今树倒猢狲散,就无足轻重了。我看你需关注风云和印第安纳的局势。”
我正色道:“不错,这正是我回来的原因。嗯,让你集的情报可准备妥当?”
卡尔?麦哲伦取出一封牛皮纸袋,胸有成竹道:“都这里,包括格米亚商会、摩纳德商会和我的关系网调查得到的资料,保证确凿无误。”
我长长舒出一口气,发呆片晌,目光迎向卡尔?麦哲伦询问的眼神,苦笑道:“万事具备,此行顺利与否,却只有天知晓了。我真不愿见一位绝代名将回京受辱屈死!”
卡尔?麦哲伦劝慰道:“放心吧,他素来英明果断。绝不会做傻事的。”
我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如此!不知是否惺惺相惜的缘故,我实不愿与他为敌,不愿见他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和一丝伤害。”言罢像要赶走所有不快似地大力挥了挥手,再跟卡尔?麦哲伦紧紧拥抱了一下权充告别,而后毅然决然地转身返回机库,登上“深蓝”号魔将机赶奔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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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午后,风云帝国京北运河独乐川段。
“深蓝”号魔将机平稳降落“龙神”级战列舰“黑暗魔君”号的甲板上,旋即沉入了下一层机库里。舰表又恢复原状。
我跳出机舱,等候多时的佩罗和卫昌黎立时上前施礼,久别重逢下,双方倍感亲切。
三人来到舰长室,一边享用着精心准备的美味佳肴,一边讨论着眼下的局势。
当我问到佩罗风云区内河舰队的现状时,他喜形于色地道:“目前编的有一艘‘龙神’级战列舰、两艘‘黑鲸’级巡洋舰、两艘‘黑鲨’级驱逐舰、一艘‘黑鳄’级潜艇、一艘‘巨灵’级运输舰,以及一百艘‘黑蟹’级重型歼击舰。此外还有一倍规模的各型号舰艇正日以继夜地赶工建造之中。嘿,魔血动力系统的式铁甲舰太厉害了!火力猛、装甲厚、速度快,相信无论赞高江或南北运河上,都能把风云舰队的那些木质战船打得稀里哗啦。”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向卫昌黎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卫昌黎肃容道:“一切正常,目标始终我方密探监控之下,没有惊扰他的亲卫队。预计今晚掌灯时分,他们会抵达独乐川西二十里的鱼沼镇过夜,并于明日黎明时分离开。过去的五十二天里,他们一直都按照这种朝离暮息的规律安排行程。”
我凝望着舷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缓缓喝光手中酒,把杯子放回桌面,微笑道:“很好!赶早不赶晚,趁着雪还没下,我们现就出发吧!”
卫昌黎恭声应是,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公,您打算带多少人去?”
我哑然失笑道:“咱们是去请人入伙,又不是上门寻仇,你我两人足矣!不过为避免泄漏行踪,倒是需要好好乔装改扮一番。”
登岸后,我与卫昌黎策马西行,沿官道疾驰不到十里,狂风就卷着雪花,呼啸翻滚着铺天盖洒下。飞舞的雪粉横冲直撞,锐利的风哨见缝就钻,雪暴倏忽揭地而起,倏忽倾天而降,视野内地一切混混沌沌皑皑茫茫,被风雪混成了一体,再分不清东南西北。
马儿疾走这么一段路,早已劳累不堪。两人不得不放缓骑速,来到一座小丘后背风处下马暂歇。
卫昌黎嘿然道:“好久没下这么大雪了,真他娘的够劲。”
我苦笑道:“可惜对赶路的人却糟糕之极。”说着望了望天色,见毫无短时间内转晴的迹象,向卫昌黎道:“可记牢地图了吗?现需要弃马步行前往鱼沼镇,你是唯一的向导哦,万万不能出错!”
卫昌黎点头道:“主公放心!属下从密探处得悉情报后,曾亲身去过鱼沼镇。嘿,凭俺二十多年踩盘子的经验,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哩!”
我见他三句不离本行,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那就烦劳大王头前带路吧!”
卫昌黎也觉有趣,感慨道:“被主公一说,属下真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嗯,走吧!”说完伸手虚按马头,两匹良驹哼也不哼一声颓然瘫倒地,遂被踢入我轰开的大坑里,掩埋妥当。稍顷大片积雪覆盖其上,再不留一丝痕迹。
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充满无奈。怪只怪暴风雪来得太急,它们又是两匹精挑细选的优质战马,若放任此地不管,定会被有心人察觉,进而影响到行动成败。为了接下来地计划,说不得只好牺牲它们的性命了,希望它们莫要怪主人心狠手辣才好。
我暗感内疚,卫昌黎却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头也不回地冲入了暴风雪中,显黑道枭雄的冷血本色。
我强忍住回头再看一眼的想法,紧跟他身后,也冲进了遮天蔽日的狂暴世界里。
天黑前,我和卫昌黎终于赶到了鱼沼镇。结果,暴风雪也悄然停息,端得气煞人也。
鱼沼镇地处丘陵,呈东北高,西南低之势,因镇北处有一河沼盛产鱼虾,故尔得名。该镇是通往帝都官道上的一座商业重镇,因此富贾云集,市贸繁荣,名播北方。不过,其街道、建筑、民风仍然保留着古朴、优雅的风貌。
古镇依山傍水,极目远望,可见幢幢木屋砖舍分布得重重叠叠,错落有致。一条蜿蜒曲折的滩河紧紧环抱着古镇,河岸高大粗壮的苍松疏密相间。古镇正街街道,用青石铺筑而成,顺滩河外延数里。街道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建筑多为木石结构,坚固结实,红瓦素墙,简陋中透出清、素朴的气息。
卫昌黎领着我,轻车熟路地敲开一幢临街而筑的小楼门户走了进去。
小楼底层空间开敞,摆满桌椅,貌似客栈店堂,此时大雪封路,几乎人人躲热被窝里,因此空无一人。
开门的伙计重落下铁闩后,没有停留,带着我们径直走到后院,上了三层宅楼。
木楼的花窗与栏杆均雕饰古雅,极富情趣。花窗装饰或为几何纹样,或为花卉、果实图案,一览无余;凭栏远眺,四周高山雪原,收眼底。
伙计躬身施礼后告退,去请掌柜了。
我和卫昌黎趁此间隙,不约而同地运功烘衣,顷刻室内水雾蒸腾,身上积雪迅速融消失,变得干爽无比。
相隔盏茶功夫,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走上楼来,向卫昌黎请安,却极为识趣地连眼角也未瞥我一下,未出言询问我的来历。
卫昌黎化了妆,不过经常用这副扮相往返各地接见情报站长,所以中年人能认得他很正常。但是,我易容成一名相貌粗豪的红脸大汉后,还能认出的人天下寥寥无几。若中年人晓得身前卓立者就是高领袖,相信表情一定十分精彩,可惜为保密需要,无缘见识了。
时间紧迫,卫昌黎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道:“你介绍一下目标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中年人恭声道:“启禀总管大人,目标现已入住九合栈,包括随从共计十三人。根据可汗府摩纳德商会发来的协查通报证实,其中十人为北疆军精锐的‘鬼脸营’军官,另外两人均乃目标麾下骁勇的猛将,一个是‘毒眼’霍冀亨,另一个是‘铁甲’巴别塔。他们抵达鱼沼镇的时间是……报告完毕!”
卫昌黎投来问询的眼神,见我微微摇头,吩咐道:“没别的事儿了,你下去吧!”
中年人离开后,我扫视着镇外的雪原,暗自苦笑道:“他倒放心得很,只带了十二人进京,也不怕被政敌沿途刺杀。或许他知道摆眼前的是死路一条,所以不想连累太多人吧!”
正思忖间。卫昌黎目光投往镇中心,问道:“主公,我们现就去拜访目标吗?”
我摇头道:“不,我一个人去见他。”接着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帮我外面警戒,碰到可疑人等,一律做掉。这次会晤非常重要,我不希望任何外部势力知晓。”
卫昌黎一呆道:“可是。万一他们翻脸动手呢?”
我淡淡道:“没有万一!目标不是傻子,不会伤害伸来橄榄枝的朋友。何况天下间能伤到我的人还未诞生。”
卫昌黎赧然道:“对不起,属下一时心急,忘记您老是谁啦!”
我笑骂道:“少拍马屁!给我睁大眼睛盯好了。不知为何我总预感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这个节骨眼儿可千万不能出错。”
卫昌黎恭声应是,随后嘴里嘟囔道:“希望您预感成真,不然俺这‘霸天斧’还得锈着,啥时候能开张啊!”
我懒得教训这个战争狂,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后,打开后窗纵身跳了下去。
●●●
鱼沼镇正街中部。那幢名为“九合栈”的木造楼宇格外引人注目。此楼拔地而起。古镇房屋中似鹤立鸡群。楼高三层,底层大堂开敞,中有楼梯引向天井般的中堂。中堂前部为回廊楼阁,左右各有扶梯通达上一层楼阁。楼阁花窗与栏杆层层均有木雕装饰,装饰图案精巧别致,华丽富贵。
我佯装寻友的外地客商,缓缓拾级而上,凭着感觉走向天字四号房。
眼下正值掌灯时分,一楼大堂用餐的周围乡邻与来往客商云集于此,热闹非凡。不过他们再喧嚣,也阻碍不了我无孔不入的精神能侦测。下一刻,我听到了三个人悠游绵长的呼吸声。那是顶尖高手独有的特征。
确定目标后,我正要走近天字四号房敲门,旁边的天字三号房和天字五号房不约而同开启,倏然窜出两条人影拦住去路,同时背后传来细微的衣袂破空声和清脆的机簧上弦声,显是亦有两个身手矫健之辈,袖中暗藏伺机而射的冲锋弩截断了我的退路。
我不禁暗赞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这‘鬼脸营’的小家伙们倒机警得很!”念罢又摇了摇头,心道:“可惜眼力太差。难道他们以为凭借四只冲锋弩,就能逼得高手就范吗?真是太天真了。”
这时,身前左侧的鬼脸卫低喝道:“你找谁?”言下颇有一语不合血溅当堂的意思。
我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故人来访,夏侯兄就如此待客吗?”
此言一出,天字四号房内某人顿时呼吸一窒,接着沉默片刻,才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请进!”随着话音房门嘎然开启。
天字四号房是普通套房,外设客厅,内置卧室,陈设非常简单。
客厅内,夏侯一贯和我对坐正中圆桌。他身后立着两人:一个眉心竖纹恍如人眼,看上去诡异绝伦:另一个身高过丈,浑身包裹黝黑甲胄里,外罩枣红战袍,威猛如天神相仿。我知道他们就是“毒眼”霍冀亨和“铁甲”巴别塔了,乃夏侯一贯得力的心腹大将。
倏地夏侯一贯伸出右手,我连忙握住,双方眼神交流,没有只言片语,但是包括霍冀亨和巴别塔均露出感动的神色。
相隔良久,夏侯一贯终于开腔,感慨万千道:“唉,想不到我沦落至这步田地,柳兄还第一个赶来探望,此情一贯铭感五内。嗯,还有米洛斯大草原临危出手相救之恩,小弟也……大恩不言谢了!今后但凡柳兄差遣,只要不违反军纪国法,一贯莫不遵从。”
我忍不住哑然失笑,心道:“他***熊,这小子真会说话,一下子就把路堵死了。嘿嘿,可若不违反军纪国法,我要你干什么?”
其实接触过卡尔?麦哲伦和铁烧等驸马爷后,我颇为了解他们的心态。不管怎么说,拔刀砍向娘家人的心理障碍都很严重,毕竟要面对老婆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也是帝国东西两府一直安于现状未曾造反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秦皇室运道未,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合适。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南征搞得天怒人怨不说,帝国东南二府领地也落我手,而且四方隐成合围之势,大军直迫帝都风云城下,秦皇室内部还为皇位勾心斗角,恐怕没有比这适合拨乱反正的时机了吧?
我放开夏侯一贯的手,双目精芒电闪,毫不眨眼地盯着他,沉声道:“我的来意,夏侯兄心中该有个谱儿吧?”
夏侯一贯颓然道:“大约猜到点儿,请柳兄直说。”
我恳切地道:“轻侯想请夏侯兄抛除不必要的顾虑,为天下百姓做点有意义的事。”
夏侯一贯勉强振作精神,回敬我锐利的目光,道:“比如说?”
我肃容道:“夏侯兄久处北疆边陲之地,该比我明白百姓疾苦。如今是个什么世道啊?乱世!烽火连天,饿殍遍野,战事频仍,民不聊生。我想请夏侯兄一道结束乱世,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霍冀亨和巴别塔脸上均现出震骇的神色,怎都想不到我居然会向夏侯一贯提议造反。
夏侯一贯神色数变,后道:“一贯恕难从命!柳兄这番言论讲错地方了,应该向朝廷建言才是。”
我冷哼道:“朝廷?那帮贵族官僚何时关心过百姓死活?他们只会帮皇室门阀兼并土地,聚敛财富,让百姓居无定所,妻离子散。仅今年就发生过多少次农民起义?红莲军、黑烧军……动辄数十万人揭竿而起,难道他们都活腻歪了吗?不,当然不,他们也怕死,可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不愤然反抗,难道要束手待毙吗?风云帝国已病入膏肓了,被这帮蛀虫从上到下啃噬殆。我不能让此等人间惨事发生眼前却置之不理,不能让亿万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也不管不顾,所以准备彻底结束它!请夏侯兄助我一臂之力!”
虽明知这些事句句属实,但听我亲口娓娓道来,仍令夏侯一贯和手下二将同时色变。
夏侯一贯露出矛盾异常的眼神,逃避似的往窗外瞧去。
我诚恳地道:“也许夏侯兄会以为我表面说得冠冕堂皇,实际却是私心作祟,自己想当皇帝。此轻侯敢对天发誓绝无此心。这世道就是皇帝一人掌权乾纲独断搞坏的,我万万不会重蹈覆辙。将来一统大陆后,月盟将被深蓝联邦取代,各成员区领袖都可以加入权力核心,商议处理一切内外事务。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相信至少比现强,凡是深蓝人都可以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不用担心剥削与战乱。”
夏侯一贯垂首沉吟不语,轻颤地手指显出内心的激烈挣扎。
我趁热打铁道:“轻侯选择此时见你,撇开民族大义不论,还想告诉夏侯兄一句话。京师乃是非之地,你绝对不能回去。一天皇位未定,苏家与独孤家的争斗就不会结束,手握北疆大权,却嫌北伐惜败,唯恐有心人借此大做文章,置你于死地啊!如今秦九派遣第三、第九、第十六集团军北上,名为增援,实乃夺权,方便侵占你和上官家的领地,来势汹汹不可阻挡。若你信我,可到高唐府暂避,再转道回苍狼城,家眷我可遣专人护送至安全地点跟你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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