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魂初定,长嘘了一口气道:“好险啊!”言罢忽又想起刚刚那个问题,愕然道:“属下从未吃过狼肉,也不知是否美味!”话音才落,他猛然迎风抽抽鼻子,惊讶道:“前面好像有人烤肉啊?难道那就是您说的……狼肉?”
我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不置可否道:“想知道答案的话,去问问主人不就行了嘛!”说完再次催动银翼龙王急速前行,迅猛无俦地冲上了那座遮挡视线的巨大沙丘顶点。
两人伫立丘顶遥观坡下风景,但见一堆熊熊篝火上正架着一条健硕肥狼。篝火旁盘膝端坐一名雄伟如山的黑袍男子斜斜地背对沙丘方向,正专心致志地用左手连续转动支架上的横杆,不停翻转炙烤着狼肉。油脂滴滴答答地坠落火中,不时窜起一道暗蓝焰苗和袅袅青烟,诱人的肉脂香气也不断随风飘来。
令人瞩目的是,他右手外测一寸三分处的黄沙中,笔直插着一柄黑黝黝的畸形连鞘弯刀,刀旁并排摆放着三只密封未启的酒坛,似乎是耐性十足地等待着什么人。
安德鲁瞅见那尊崇山峻岭般不可逾越的伟岸背影后,立刻失声惊呼道:“原来是他!”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废话,当然是他啦!除了他还有谁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
火光掩映下,三人脸上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猛狞。谁都没有说话,目标均是烧烤架上的猎物,终于一只重达百斤的肥狼三柄锋利匕首连续半个时辰的切割下,很快只剩下一堆枯骨。酒坛也快空了,明月却随雾气的淡薄变得加明亮,倒映酒坛中月影随碧波荡漾,飘忽不定。
龙之息哈哈一笑,长身而起道:“痛快啊痛快,很久没这么开怀畅饮啦!”
“锵!”他掣出圆月弯刀,用左掌轻轻抚摸着刀身,高声吟唱道:“我有一宝刀,出自明月溪,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锷边霜凛凛,匣上风凄凄,寄语逐鹿侯,何当来见携。”
一曲歌罢,龙之息神情专注于刀锋之上,一字一字缓缓地道:“此刀名曰‘金狼’,是爹爹以吾族世代相传的独门秘法炼制,并于我十二岁生日时赠送的玄铁宝刀。它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灵性,可吸收明月光华而威力大增,月圆之夜为凄厉。”
正篝火旁捧起酒坛准备牛饮的安德鲁酒意上涌,戟指怪笑道:“那不成了妖精吗?”
龙之息也不反驳,只是迎向明月悠然扬起宝刀。
眨眼间,金狼刀身魔幻般褪去一层金光,紧接着锋芒骤然大盛化作一轮皎洁明月,像霜,像白玉,像明镜,像珠玑一样明亮、透彻,银辉四射。可怕的是,刀锋恍若拥有生命般一寸一寸自动成长,慢慢形成一道完美无瑕的圆弧方才停止。
安德鲁看到如此古怪的情景,不由得瞠目结舌,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我也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啸月刀?”
根据哥舒嫩残的讲述,若有人能把金狼族啸月魔功练至第十三层境界,月圆之夜即可衍生出一种极度强悍且极度变态的神秘武功――“啸月刀”。其典型特征就是,刀锋将自动进化至刀客心目中的完美境界,并且可以战斗中大限额透支月能。
当年哥舒嫩残就非常“幸运”的,月圆之夜的戈壁滩里,遇上了啸月魔功刚刚大成的龙荒楼,结果一场恶战下来让人家修理得惨不忍睹,被他引为生平奇耻大辱。
一念及此,我不由瞟了龙之息一眼,暗暗揣测道:“他奶奶的熊,莫非你小子今天还要称称哥哥我的斤两不成?嘿嘿,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啊!”
月色洒照下,龙之息脸容不见半点情绪波动,有如一头高傲的金狼王般庄严威武,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从容,合而形成奇特的魅力极其震慑人心,让人生出陌生而又熟悉的怪异感觉。
他身躯岿然不动,金狼刀却似缓实疾地遥指向我,豪迈不羁道:“当日仅舍弟有缘领教主公不世剑法,之息一直引为生平憾事。今日相请不如偶遇,之息抖胆请主公赐教几招,让属下开开眼界!”
我慢慢站起身来,伸手解下“十方”郑重插入银翼龙王背囊内,眼神却毫不避让地迎上龙之息似可洞穿肺腑的目光,哈哈大笑道:“赐教两字我倒是不敢当,但做为一名武者,若有幸能亲眼目睹盖世奇功‘啸月刀’,怎也告慰平生了。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只用这双手掌做武器,领教那柄名震天下的金狼刀呢?”
今趟轮到龙之息勃然变色,冷笑道:“空手对狼刀?好胆识,好气魄!主公果然不愧是曾经挑战三大宗师的顶尖高手,之息敢不从命?”
说话间,他双目神光电闪形如实质般紧紧锁定我,同时一股无比坚凝的气势扑面而至。
我立刻生出感应,浑身骤然散发出一股莫测高深如高山大海的气势,不但铜墙铁壁般无懈可击,可怕的是让对方产生一种错觉我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名擎天柱地的盖世魔君。
刹时间,两人不断催发气势,方圆数丈顿时涌起汹涌澎湃的气浪不断交撞冲击,衣袂激扬,须发狂舞,情景诡异到了极点。
安德鲁下意识地默运“镜花水月”化做一枚庞大水球护体,高速退往战场远处,期间愣是被排山倒海的气势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眼中,龙之息宛若一柄所向披靡的神兵利器,锋芒毕露中隐透桀骜不逊的狂放气魄;柳轻侯侧仿如一座坚不可摧的战争堡垒,固若金汤中暗含睥睨天下的雄浑气势。两人都是那么教人胆颤心寒,令人感到他们之间的争斗誓必惊心动魄。
放任对方气势蓄至巅峰状态后,我漫不经心道:“三刀为限,若不能打败你,就算我输哩!”
龙之息听到如此猖狂的叫嚣居然毫不动气,仅仅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幽凉道:“之息得罪啦,看刀!”话音未落,金狼刀骤化一道雷霆万钧的璀璨银弧,闪电般拦腰扫来。
安德鲁看得呆若木鸡,两人明明相距足有两丈至三丈,可龙之息刀芒一展,锋刃却货真价实地直抵柳轻侯腰眼,速度简直快至不可思议的地步。
我眼中,龙之息则是利用挥刀之势,把十三层啸月魔功数注入刀身,故距离再非问题,若被形如实质的刀芒扫中,下场绝对比被刀锋扫中还要凄惨十倍。可怕的是,身周空气中隐藏多时的螺旋劲气亦同时启动,倏地形成千百股纵横交错、纠缠不清的龙卷风,让人如陷泥潭般动弹不得,唯有乖乖待宰的份儿。
如此刀法,我尚是初次得睹,不过远不足惧。
我身躯纹丝不动,左手撮掌成刀,看也不看全凭直觉迎向刀芒盛处。
“噗!”这一掌匪夷所思地正好劈中刀脊,发出一记如击败革的怪异声响。霎时间,沛莫能御的刀劲就被无数诡异莫名的真气紧紧缠住,瞬息吸噬得空空如也。
安德鲁不禁瞧得莫名其妙,不但臆想中惊天动地的交击声没有出现,见龙之息触电般浑身剧震,狼狈不堪地收刀急退三丈,直至回归方才站稳阵脚。
我并未乘胜追击,只是默默观察着“葵花”吸来的神奇月能,看它们迅速转化成灭世魔气的全过程。勿庸置疑随着“灭世魔体”大成,“葵花”也臻达从前梦寐以求的境界了,否则断难连第十三层啸月魔功吸附的月能都“拿”了就走。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这种月能似乎虚有其表,经过转化后对灭世魔气的补益简直是沧海一粟。
我不由得紧锁眉头,心中暗忖道:“毛病究竟出哪里呢?莫非是灭世魔体太强大了,非光暗之翼级数的超级能量不能补充吗?晕啊,不要这么变态吧!”
正寻思间,龙之息双目眯成两线,精芒烁烁地狠狠瞪着我,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才施展的是什么妖术,为何能够不知不觉间卸去我的刀劲?”
我哑然失笑道:“什么他娘的妖术,老子用的是正经八百的上乘武功。若你怕了现认输还来得及,不然待会儿可就要颜面扫地喽!”
龙之息豪情万丈地嗤之以鼻,马上一扫颓废之气,双手缓缓举刀直至头顶,一股龙卷风立即以他为中心升起,地上的沙砾碎石也均环绕着他盘旋飞舞。不一会儿,整座战场都融入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中,双目再不能见物,两耳也塞满尖锐无比的风哨子。
安德鲁紧张得双手攥满冷汗,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变化。其实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双目聚焦不过是潜意识的动作,真正派上用场的是精神能量。
只见四周风势越来越猛烈、越来越集中,逐渐将龙之息包裹内形成一团高逾五丈的巨大风茧。月光辉映下,它不断散发出璀璨夺目的银光,遵循着某种特定规律始终摇曳不定。不知不觉间,战场倏地安静下来,只剩下明月、风茧、柳轻侯三者泾渭分明地默然对峙,构成一幅诡异绝伦的风景。
“凄惶斩!”三个字瞬间打破了沉寂,那枚风茧蓦然腾空而起,飞临柳轻侯斜上方,刺出一团硕大无朋的精芒铺天盖地地往下罩去。
这一刀令人胆寒的是,精芒每坠落一寸,体积就壮大一倍,速度也迅猛一倍,而风茧亦随之缩小一圈。若听任这种状况发展下去,刀锋临头恰是风茧全部转化为精芒的一刻,届时融会风月能量并被蓄至巅峰的一刀,恐有开天辟地之威。
我忍不住惊叹道:“好刀法!”说着一拳柔如棉絮般轻飘飘击出。
“轰!”拳刀交击,宛如晴天霹雳般声震四野,龙之息给震得凌空两个筋斗,翻回原处。
安德鲁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因为刚刚柳轻侯那一拳不带半点拳风,也没半分劲道,恐怕八旬老妪都要比它打得强劲有力。反观龙之息那一刀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威势,至简至拙中隐含千变万化,且能借风茧使外力内气生生不息,来而复往,若天道之循环不休,大幅增强了真气的凝聚力和持久力。但是结果却大相径庭,狼狈不堪的反倒是龙之息,柳轻侯却气定神闲地站原地,连靴印都不曾下陷一寸。
龙之息把刀收到眼前,另一手抚刀叹道:“好拳法!想不到主公已臻达禅宗至高无上的‘真如’境界,竟能一瞬间以芥子纳须弥的原理卸去刀劲,今晚此战着实让之息大开眼界啦!请接我后一刀吧!”
“封神斩!”金狼刀疾劈而出,像一轮支离破碎的明月残片,划破虚空,穿梭岁月,直取我的眉心。那积蓄至巅峰的劲力杀气像火山熔岩般爆发,沛然有莫可抗御之势。可怕的是,刀锋每前进一寸,残片间的距离就近一分,甚至可以大胆预测,当刀锋劈至眉心的刹那,所有碎片定可凑成一轮完美无缺的明月启用超级必杀。
这一刀绝非侥幸,若不是经过第一刀“弧月斩”和第二刀“凄惶斩”中暗留一手奠定了坚实基础,绝不能达此成果。厉害处是此刀不到发劲时敌人完全生不出任何感应,拿捏时间是精准得无懈可击,恰好是趁我惊讶于对方能够一语道破那一拳来历的时候,劈出这集中全部精气神无坚不摧的一刀。
电光石火间,刀锋已经迫眉睫,我此时才生出感应。虽是事起突然和毫无征兆,但识别危险的本能这一关键时刻,让我几乎是完全下意识的,悍然启动了“本相”境界。
天地万物倏地陷入了绝对静止状态,龙之息也瞬间石化,犹然保持双手握刀疾劈而下的姿势。那柄犀利无匹的金狼刀嘎然停距离我眉心仅剩一寸三分处,刀尖冒着幽幽寒光,显出一种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这一幕吓得我魂飞魄散,内外重衣都被瞬间冒出的冷汗湿个通透,心脏是不争气地扑通扑通狂跳不已。我恶狠狠地盯着龙之息,真恨不得马上一掌劈了这混蛋,可转念一想我又改变了主意,决定给他一个悔过自的机会。
“蓬!”金狼刀劈中目标,第十三层啸月魔功立如长江大河般倾泻过去,岂知竟是毫不着力的虚虚荡荡,以龙之息坚如磐石的心境,亦要暗吃一惊,但想收回这一往无回的狂霸刀势,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地松手弃刀,倏然掠向左侧敌人无法攻击的死角。哪曾想眼前一花,一只巨掌迎面抓来,乍看似乎没有任何招式花巧,甚至没带起半分劲气狂飚,可是龙之息想遍所有招数,无论作何闪躲退避,仍逃不出那一掌的笼罩。后他干脆放弃了顽抗,乖乖地被我用右手铁箍般扣住咽喉,双脚离地的提半空之中。
一直旁观的安德鲁此时心中泛起难以形容的感觉。他只觉龙之息的攻击固是神妙无边,令人难以抗御,但柳轻侯的反击是妙到毫巅,处处透出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武道至理,一时间傻傻地愣原地,聚精会神地揣摩着刚刚领悟的心得,浑然不知三刀之约已经结束了。
我双目杀机大盛,死死地盯着龙之息,一字一字问道:“你为何要杀我?”
龙之息毫不避让地回瞪过来,却哑子般不言不语,眼中充满了慷慨赴死的决绝意味。可惜他全部功力皆被灭世魔气控制得服服帖帖,除了肌肉偶尔会轻微颤抖外,全身皆软绵绵的连一丝多余的力气都没有了,顿时让他的烈士风范变得严重底气不足。
我哑然失笑道:“我猜应该是因为龙之吻和龙克缍之死吧?”
闻听此言,龙之息瞳孔骤然放大一倍,鼻端呼吸也粗重起来。霎时间,他眼中闪过一抹深入骨髓的憎恨和一段魂牵梦系的思念之情,弟弟和叔叔的身影一幕幕轮番浮现脑海,狠狠地敲打着他那脆弱不堪的心灵。
“你杀了我吧!”龙之息嗓音沙哑地缓缓说出这句话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等死。
我饶有兴趣地瞅着他,却忽然丢垃圾般一把将他扔到地上,轻蔑地摇头道:“我不会杀你的,因为我怕弄脏了自己的手掌。如果你觉得真有必死的理由,那么就用它自杀好了。”说完左腕一抖,金狼刀化作一道银虹“锵!”地一声插龙之息面前。
做完这件事后我再不理会他,头也不回地走向远处休憩中的银翼龙王。
安德鲁匆匆忙忙地跟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摆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继续前行。其实生命就是一场豪赌,这一次我赌的是,龙之息绝不会用老爹亲手为他打造的宝刀自刎。三步两步一步,当我后跨上银翼龙王雄阔背脊上的时候,耳畔蓦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龙吟,那正是金狼刀归鞘的悦耳声响。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赌赢了,与命运的无数轮豪赌中再次险胜了一局。
夕阳的半个脸孔已经没入地平线,黄昏挟着习习凉风飘然而至。一股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漫来,流入西天辉煌的落霞中,山色被映得一刻儿深赭,一刻儿淡青地转换着颜色。到日头落,云影无光时,温柔的暮色笼罩原野,远山近树的轮廓都模糊了。
袍哥州旧址望,我却愕然发现一幕奇景。那日与萧晚携手炮制的巨坑,居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赫然出现一片百花争艳的大型园圃。
我过去从未遇见过这种姿态如此繁茂,芳香如此浓郁的鲜花,它们鲜艳夺目的花朵如同光焰闪烁的红灯,它们茂密参差的绿叶宛若绿色的蛟龙盘绕着花茎。朵朵盛开的鲜花与那片片温柔的绿叶互相辉映,鲜艳如锦,嫣然可爱。阵风吹来,浓香四散,飘拂于空中,闻后使人酣然陶醉。
那花轻叶润的秀丽和那清馥诱人的芳馨,均让我不可抑止地想起一个人来。“明娜――”我呢喃地自言自语着,就那么圃外负手伫立良久,浑然不觉时光的流逝。
“主公!”安德鲁轻声提醒了一下,我有如大梦初醒般一震,思绪瞬间从悲欢离合的轮回中剥离出来,耳畔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旋风般转过身来,恰见莫琼瑶数十名“九曜卫”簇拥下,翩然而至。
她乌黑闪亮的秀发头上结成云状发髻,身穿高唐时下流行的绚烂盛装,香肩如削,腰若绢束,脖颈白天鹅般长秀柔美,衬托得那修长挺拔的傲人身材,浸透出一股灵秀隽永之气教人呼吸顿止,生出自惭形秽之心。
刹那间,我看得目瞪口呆,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一句话:“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想不到一别数日,她除了清减几分外,依旧是人比花娇,媚艳无匹的俏模样。
我正胡思乱想,莫琼瑶已姗姗走近,梨涡浅笑道:“人家就知道你会明园流连忘返,所以特地从码头赶来恭请大驾哩!”
“明园?”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立刻幡然醒悟到名字背后的深刻含义,一时间心中悲喜交织,再次说不出话来。
莫琼瑶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人家拜托你的事情办到没有?”
我微微一怔,强颜欢笑道:“青冥剑已送交欧鹭忘机了,她很喜欢呢!”
岂料莫琼瑶蹙起黛眉,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道:“谁问你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啦!人家问的是,魔血矿井的探测、挖掘、还有开采工作进行得如何了?”
我苦笑道:“此事交由南疆户部司主管,其余五部司协办,应该很快会有消息的,但绝不会是近几天。”
莫琼瑶秀眸中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叹道:“唉,看来此去高唐,我们只能乘坐‘纵横号’喽!本来人家还想利用‘海神号’给那帮胆小如鼠的笨蛋郡守们施压呢!”
我这才恍然道:“‘海神号’燃料告竭了?”
莫琼瑶轻摇螓首道:“情况尚未那么糟糕,目前它只是暂处于半休憩状态,关键是‘地狱火’式炮弹快要用光了,这才是重中之重。虽然用‘魔鬼鱼’式重型弩炮替代也算差强人意,但始终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啊!一旦碰上大规模海战的话,它攻击力偏弱的缺点将尤为突出。”
我暗暗咋舌不下,心中惊骇欲绝地想:“他奶奶的熊,‘魔鬼鱼”还弱啊?那可是工部司研制出的64管齐射炮,普通战舰根本经不起它一轮攻击,就变成蜂窝煤了。”
不过想归想,话却不能那么说,我连忙安慰道:“不要着急,困难仅是暂时的,只要度过这一段难熬辰光,军火你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况风云恺撒正打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我们,而余下的势力,就算给他们天做胆也不敢侵犯袍哥海域的。”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从被安慰者变成了安慰者。当我终于醒悟到被她戏弄于股掌之间的时候,两人已经登上了马车,疾速驶向袍哥州码头。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这艘“纵横号”已经海上航行了六天六夜。
它从袍哥州临时码头,途经盗盟控制下素有“高唐粮仓”之称的赫扎尔群岛,再穿越怒涛汹涌的高唐海峡,后准备顺着洋流直放至此行目的地,即高唐领土南端的乾罗岛清州深水港码头。
我站四层舰桥护栏前,极目远眺地平线头的一片阴影,估计那或许就是高唐海岸线的轮廓,又或许仅仅是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岛,反正凭我现的航海术是根本预测不出的。
这个想法让我懊恼了一会儿,随即释然道:“嘿嘿,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若我柳轻侯陆战海战样样精通,那诸如佩罗那帮家伙,非要郁闷得一起撞墙自杀不可!唉,就当是哥哥我做善事,放他们一马吧!”
发现我嘴里念念有词,脸上还得意非凡的模样,安德鲁凑来问道:“主公,您有何喜事啊?”
我不动声色道:“没什么,倒是你近没事的时候频频失踪,都干什么去啦?”
安德鲁显然想不到我会反问一句,顿时吓了一跳,做贼心虚道:“这……这个……我……我没干什么啊!”
我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绝伦的笑意,淡淡道:“不是吧?那我怎么今早听琼瑶说,总有一个体形酷似你的胖子,整天去骚扰她的贴身侍女玲珑呢?”
“玲――珑?”安德鲁像被火烧屁股的猴子似的一跳三丈,嗓音刹时提高八度,哭腔道:“我的娘啊,殿下怎么乱说话呢!那个小辣椒太厉害了,简直就是一只超级母老虎,送给我都不敢要啊!我找的是小――”下面的话嘎然截止,瞅他那副模样好像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似的,因为随随便便被我一诈,就把心底秘密说漏嘴了。
我哑然失笑道:“小蝶!你要找的是小蝶对不对呀?”
安德鲁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脸红耳赤道:“您……您怎么知道的?”
我尚是初次看见安德鲁忸怩不安的窘状,不由得开怀大笑道:“这件事现整艘‘纵横号’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啊,不是吧?”安德鲁惨叫一声,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这下子全让我搞砸啦!”
我瞅他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忽然心生不忍,收起嘻笑表情,正容道:“安德鲁,做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应该生是豪杰死也鬼雄,焉能面对一点儿挫折就心灰意冷呢?当日‘海神号’上面对数千夜叉战士,你又何曾皱过半分眉头?”
安德鲁嗫嚅道:“这不太一样吧?敌人冲上来,我顶多一刀劈死他了事,可现人家根本就不理睬我呀!”
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模样,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后,笑骂道:“笨蛋!情场如战场,若敌人没送上门来,难道你就不会主动跑过去消灭他吗?”
安德鲁听得似懂非懂,不禁心痒难耐道:“您是说――”
“孺子不可教也!”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遂巨细无遗地对他密授机宜。
“啊――啊啊――啊啊啊!”片刻后安德鲁失声惊呼起来,而且一声比一声高亢,显非如此难以宣泄心中的震惊。到后他可怜兮兮地瞅着我,犹豫不决道:“老大,这真能行吗?”
我露出一抹情圣般的动人微笑,拍胸保证道:“行,当然行。不过你必须按照我说的要求去做,譬如……”说到这儿,我故意拉了一个长音儿,遂双手紧紧抓住安德鲁粗壮肩膀,疾风暴雨般暴喝道:“挺胸、收腹、提臀,双眼要炯炯有神电芒四射,气势要如猛虎下山勇不可档。嗯,不对不对,不是锋芒毕露的这种,而是深不可测的那种。对对对,就是现这副模样,没问题了,去吧!”
安德鲁被我一番言传身教后,喜滋滋地向四楼舱门走去。
瞅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发怵,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告诉我,安德鲁此行必将再次折戟情场。
“呜呜呜――”一串雄浑壮烈的号角声,辽阔的海面上连续不断地响起,瞬间就传遍了方圆数里内每个角落。
那赫然是“纵横号”周围负责保驾护航的“银龙”级战舰们发出的警号。不过其含义仅仅是提醒一下旗舰,外围有大量不明船只靠近罢了。若真到了交战的时刻,那一艘艘舰体狭长、迅捷如鬼的恐怖战舰,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冒犯虎威的倒霉蛋。对敌人来说,被撕成碎片都算是好的结局了。
我凭栏环顾四周,只见绚烂的阳光下,空旷的海面上,突然有二十四艘银光熠熠、色彩眩目的剑型龙头战舰奇迹般出现视野里,之前却半点征兆都没有。邪门的是,它们自动组成了三层防御阵,而且每层八艘“银龙”级战舰与“纵横号”之间的距离简直一模一样,有如事先测量好了似的。离谱的是,它们的防御阵还能随着洋流的缓急伸缩自如,俨然就是一面无懈可击的银盾,其战舰的操控技术让人叹为观止。
我正瞧得目眩神迷之际,海面上蓦然响起一阵肃杀的战鼓声,“咚咚咚!”每一锤皆重逾千斤,震动四方,而且充满了一种猖狂暴虐的味道。
隔了片刻,四面海域倏然出现五、六十艘形态各异的杂牌战舰,团团包围上来。引人瞩目的是,他们的旗杆上悬挂的竟赫然是一面面黑骷髅十字旗。
我惊呼失声道:“海盗?”话音才落,旋又忍不住捧腹狂笑。
我一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仍抑制不住那种滑稽可笑的感觉。于是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呢喃呻吟道:“这帮菜鸟实是太可爱了,居然敢以海盗的身份来打劫这行当的老祖宗七海盗盟?晕啊,难道他们事前根本就不查对象是何许人也吗?这也太业余了吧!”
我正开心地看猴儿戏,背后蓦然传来一把冷冰冰的声音道:“很好笑吗?”
霍然回头,正见莫琼瑶秀眸射出无的杀机,傲然卓立舱门前。此时,她的右手还紧紧握着剑柄,显是很想找一物体劈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
我吓得噤若寒蝉,蔫蔫的一声也不敢出,心中暗忖道:“安德鲁啊安德鲁,你应该看看现的瑶瑶,那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超级母老虎!嘿嘿,玲珑比起俺家瑶瑶来,不过就是一只只会喵喵叫的小花猫罢了。”
沉默片刻,莫琼瑶轻启秀美的樱唇,淡淡道:“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这都怪那帮混蛋太过分了!明明知道师尊就岛上闭关修炼,他们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冒名行凶,简直没把当年的七海血誓放眼里,根本就是对盗盟全体成员的公然挑衅!”
这时,我已开始心中暗暗替那帮菜鸟念诵超生咒了。莫琼瑶这顶帽子扣得绝对又大又沉,照她那么一说,那帮菜鸟们简直就是七海公敌了,不被凌迟处死已经是天大恩赐。
海面上,那面“银盾”阵愈来愈密实紧凑,而且犹继续收缩,看样子是想一直缩至能够允许运动作战的极限为止。其战术意图非常明显,那就是将敌舰全部吸引过来,近距离内凭借雄厚装甲和强大火力一举歼灭他们。
但是对敌人来说,后退即意味着害怕,令他们产生误解的是,每艘战舰上迄今仍看不到一架投石器。要知这个时代一艘战舰和一艘商船的区别只有两点:一个是防御性装甲,另一个就是攻击性武器。其中后者尤为重要,一般通常置为各类投石器和弩炮。一艘没有投石器和弩炮的船舶,不是商船还能是什么?这是敌人想当然的推测。
可惜“银龙”级战舰属于一项特例,因为它们缺乏“地狱火”式炮弹,所以刚刚拆除了甲板上的“波赛冬”式巨炮,而换装了隐蔽性极强的内舱“魔鬼鱼”式重型弩炮。因此乍看起来,纵横舰队好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乖巧地集中一起等待他们洗劫一般。
战鼓声越来越急,敌方舰艇组成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进入射程了,却不知为何忽然齐刷刷地停了下来,鼓声也嘎然而止。
整片海域一片死寂,谁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正疑惑间,猛听得一把粗豪的嗓音越过百丈海面遥遥传来:“前面的舰队给我听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乖乖束手就擒是你们唯一的活路。我们是大名鼎鼎的库州岛死神舰队,今趟只为求财,不为劫命。是战死还是苟活,我给你们六十息的考虑时间,希望你们想清楚了再回答。现起计时!”
“咚!”鼓声再起,不过这次是一个单音节,看来是充当计时器用的。
我哑然失笑道:“想不到敌酋还真有点头脑,不但知道要保持安全距离,还懂得用言语来瓦解我们的斗志。嘿嘿,总算开始有点看头哩!”
莫琼瑶嗤之以鼻道:“哼,什么有点头脑,我看是猪头狗脑。只要海上混过几年的人,谁不知道‘银龙’级战舰乃是天底下速度快、操控灵、火力强的王牌战舰?他居然能不认识。”
顿了顿,她不屑一顾地挨个儿戟指着敌舰奚落道:“你再看看他们所谓‘大名鼎鼎’的死神舰队编制:一艘老式的‘狂鲨’级大型战舰、四艘半死不活的‘海豚’式中型战舰,十三艘破烂不堪的‘龙虾’式小型战舰。喏喏喏,其余那些是无级别无格式的垃圾舰艇,都不知是从哪座无名造船小厂抢来的。他们都混到如此狼狈的地步了,还敢学人出海抢劫,真让我替他们害臊。”
我情不自禁地摸摸鼻子苦笑不已,默默承受了她的驳斥。因为莫琼瑶这番话虽尖酸刻薄至极点,却偏偏每句话都切中要害,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海面上鼓声犹咚咚咚地响个不停,弄得我加郁闷且无处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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