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分外给人以度日如年的漫长难熬之感。
蓦然间,重整旗鼓的绿环近卫再度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一柄柄枯骨弯刀烈日映照下,散发出灼人双目的炽热白芒。此时白虎侍从也堪堪凿穿绿环近卫构筑的人墙,即将杀入救人了。
铲除生蕃九妖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且时不我待。
“杀!”三魔将齐声断喝,默契之极地同时出手,刀盾爪枪排山倒海地卷向生蕃九妖。
万承勋和两名黄金龙战士立刻抢前拦截,却愕然发现那排山倒海的一击竟是虚招,只为诱惑他们来攻,微秒的气机牵引下,三人顿如扑火的飞蛾自动投往致命的陷阱里。
克罗蒂哂然冷笑道:“嘿嘿,恺撒帝国的黄金龙战士不过尔尔,怎敢厚颜冠以尊贵无比的龙战士称号,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随着话音,又是一道艳丽不可方物的七彩飞虹和一团璀璨夺目的银光凭空闪现,迅雷不及掩耳地切割向万承勋右侧的黄金龙战士句扶。
句扶眼望两股散发着流光异彩的致命袭击倏忽临至身前,只觉背脊冷汗涔涔,却想不出任何办法能够躲避。他知道现唯有以硬碰硬才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保命,遂无奈地厉啸一声,长逾丈四的长钺戟闪电横扫虹芒和银光。
“咝!嗤啦!”戟锋与虹芒银光击一起,产生出一种绝非金属相撞应有的声响,反倒像是食材掉入了滚开的油锅里被瞬间炸熟并焦糊的动静。
句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事实却已摆眼前。赖以成名的长钺戟,伸入虹芒和银光里的部分早消失不见,残余部分颜色焦黑,像煮烂的面条般软绵绵地垂向地面,断处下雨似的不断掉落暗红炭屑,顷刻仅留存掌心的尺长一截。
随即他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剧痛,全身每颗细胞都似已燃烧起来,瞬息榨干了所有水分。
弥留之际,他才愕然发现,映入眼帘者竟然不是刚刚施展雷霆手段击杀子驷和云石脱的绿环近卫,而是换成了他的另外一名同伙。
此人双手套戴的两只吞日爪金光闪闪、耀眼生辉。它们生就宽背阔刃,奇重无比,仿佛触碰即能粉碎人骨。相传此爪因为淬炼之时吸收了三昧真火,故爪刃犀利之极且霸气十足,全力施展时金芒直贯云霄,可让烈日无光。
这时北角传来了同伴处寂临死前凄厉的惨叫声,恍恍惚惚地他还看见了一颗冲天飞起的人头,心中顿生明悟。原来敌人施展了个障眼法,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互换位置,让自己与处寂判断失误再予以格杀,这些敌人实是太阴险了。
克罗蒂和沙穆诡计得逞的时候,恰植席德尔与万承勋打得热火朝天。
席德尔的失影枪身乃玄铁渗钨钢打造而成,长约一丈三尺三,枪头为狰狞龙头形,龙口吞刃是精金铸就锋锐无比。不过失影枪能获得世间快的枪,一杆连影子都看不到的枪,一杆根本无法防御的枪……等等盛誉的关键倒不宝枪本身,而用枪之人,当前的战斗就正好说明了这一点。
席德尔手中的失影枪,空中画出一道道超乎任何世俗之美的弧线,每一击都妙到毫巅匪夷所思,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可怕者枪势已臻达寓快于慢和举重若轻的大成境界,重逾百斤的失影枪他手里就像一根羽毛般轻盈飘逸、温柔舒缓,偏偏又快到让人不及反应的地步。
万承勋饶是恺撒帝国老一辈黄金龙战士中出类拔萃的顶尖高手,也不禁被神出鬼没的失影枪搞得顾此失彼,险象环生,把那柄巨灵锤舞得风雨不透,施浑身解数才堪堪不落下风,取胜却属痴心妄想了。但是席德尔要伤他性命,也绝非一时半刻间事,因为万承勋的锤法早经无数战役洗礼炉火纯青,曳、挂、砸、擂、冲、云、盖等七诀运用起来如臂使指般得心应手,仿佛永远不会有破绽存似的。
转眼间,两人已恶斗二十招开外,绿环近卫的喊杀声也近咫尺了。
万承勋情知身陷重围必无幸理,也就再也顾不得生蕃九妖了,心想先照顾好自己的小命要紧。当下他抓住时机,豁出去同归于,巨灵锤以有去无回之势砸往席德尔的天灵盖,丝毫不理同时刺向心脏的失影枪。如此悍不畏死的打法让席德尔也为之侧目,只得放弃进攻抽枪回防。
“当啷啷!”一记闷雷般的金铁交鸣声,传遍方圆数里,巨灵锤寸寸皆裂八面飘散。万承勋狂喝一声,侧身冲出甲板,硬生生地重重包围的绿环近卫和白虎侍从当中,闯出一条通道,沿途挡路者不分敌友均被他以重手法震飞,一路笔直地往船舷扑去,后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遁走了。
席德尔枪锤交击后,倒退了十多步才止住身影。他先低头观瞧失影枪,这心肝宝贝倒是无损分毫,不愧为龙神帝国大内宝库秘藏珍品之名,可是瑟瑟发抖的双手却连枪身都快要抓不住了,真气五脏六腑浑身经脉里如翻江倒海般沸腾不休。
一左一右两只手臂牢牢地扶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同时两股至精至纯的魔气输入体内,轻柔地联手抚平了杂乱狂暴的真气怒潮。光凭气机感应,席德尔就知道来人是克罗蒂和沙穆,他俩不放心自己,就暂时放弃猎取生蕃九妖性命的机会,先来助他疗伤,反正绿环近卫们乱刀剁下,变成肉泥已是他们唯一能做的选择。
席德尔用舌尖舔了舔嘴角渗出的鲜血,恶狠狠地道:“他死定了,没人能失影枪下活着离开!哈,可惜看不到他的尸体。咳咳……”嗓子眼儿一阵发甜,鲜血再次翻上溢出,止住了他下面的话。
克罗蒂正要温言安慰几句,沙穆突然指着前方,惊呼道:“我的天啊,那是怎么回事?”
只见生蕃九妖端坐疗伤之所,眼下绿环近卫死伤遍地,幸存者正仓惶逃窜,躲避着那尊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中央甲板上的骸骨巨人的追杀。而那尊身高近十丈的骸骨巨人宽大肩膀上,赫然坐着本该丧命多时的生蕃九妖,原来他们后施展的法术竟非关攻击,而是传送和驱使法术,从与四大魔怪交锋的战场里,把一名骸骨巨人叫了回来,充当坐骑和保镖。
“该死,刚才怎就没一刀一个把他们咔嚓了,现麻烦了!”三魔将一时头大如斗,不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这尊突现“亡灵”号的骸骨巨人,也给巫妖王朽木•;波德曼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我偷偷潜到五层舰楼的一处断壁下方藏身,默默关注着巫妖王朽木•;波德曼的一举一动。本来他二十四名蓝甲迦蓝武士四周守护下,沿着未损毁的舷梯迅速奔往舰艉,那里的甲板下层暗舱内藏有一艘巫妖王专用的快艇,足以搭载一行人逃到岸上。岂料骸骨巨人不经意地踩上几脚,加上它掌中五丈来长、四层门板宽厚的巨型骨剑无心斩劈下,舰艉早被弄得面目全非,也切断了他们逃生之路。
巫妖王朽木•;波德曼无奈地命令改道,转向左舷中段位置,那处河面上横竖漂浮着三两艘无人操控的敌方冲锋舟,若能顺利登船的话,就万事大吉了。于是乎由二十四名蓝甲迦蓝武士组成的车悬阵,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毫不停留地连续击毙来扰敌军,保护着巫妖王朽木•;波德曼很快到了目的地。
“飕!飕!”九名蓝甲迦蓝武士分成三组,各跳入一艘冲锋舟飞快地检查了一遍,遂把船只划到船舷下方,接应主子下船。
我轻蹙眉头,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当下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边左手闪电般掣出黑暗魔弓,右手倏地变出九支黑暗魔箭,似缓实疾地搭了弦上,瞄往三艘冲锋舟左近的河面。
《九幽神变天击地**》全力发动,千百缕精神能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地注入水中,模拟为河中各种动物和植物的模样,光速朝四面八方探开去,结果直出百丈外,也没发现半点可疑之处,那种不祥的预感反倒越来越强烈了。
“糟糕,舜没河里,他是躲船上!”我幡然醒悟的同时异变陡生。
“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两名蓝甲迦蓝武士搀扶着巫妖王朽木•;波德曼跳落时背对的后方舰壁蓦然爆炸,千万枚形状迥异的锋锐碎片呼啸盘旋着射往三人周身要害,并将可能飞身来救的上下两面援兵也阻隔外。
这一刻,天魔功被发挥到了极至,方圆十丈时空瞬间扭曲变形,连三人下坠的身形都不禁为之一顿后不降反升,被硬生生地扯向正从舰壁破洞里飘出的那团诡异绝伦的黑光。
“好手段!”我忍不住由衷地赞叹。因为抛开是非善恶不谈,单从武功和智计论,舜真不愧为深蓝三大宗师都要忌惮三分的无敌强者,难怪就连义父秦怜花和魔师拉塞尔那样不世出的人物,也会被他偷袭得手,后伤重不治郁郁而终。不过佩服归佩服,仇恨是仇恨,两者不能混为一谈,我仍紧扣着一弓九矢伺机取其小命。
“亡灵”号左舷壁外侧的虚空中,三人如被无形大力牵扯一般,飞往黑光的速度越来越快。途中铺天盖地的碎片密密麻麻地切割他们身上,两名蓝甲迦蓝武士当场毙命,遂被甩出天魔场外。奇怪的是,巫妖王朽木·波德曼身中的碎片数量比二人加起来还多一倍,偏偏浑身滴血未出,故仍被紧吸不放,继续朝黑光暴涨的破洞里飞去。
那幅情景骇人到了极点,眼瞅着双方相距不足半尺了,脑袋上至少被嵌入十来枚舰壁碎片的巫妖王朽木·波德曼,忽然睁开双目,青森森的异芒剧盛,继而扬起右手权杖,倏地点中身前黑光的中心处,并用某种艰涩难懂的古怪语言大喝了一句什么。
霎时间,天魔场猛烈摇晃了一下,紧跟着分崩离析,破洞内的黑光也为之缩小了九成有余。不过就下一刻,黑光旋又暴涨百倍,把巫妖王朽木·波德曼连人带杖巨蟒缠身般团团裹住,疯狂卷入了破洞里。
“亡灵”号上宽下窄,两舷侧壁呈圆弧状,所以此际当他们处于视野死角的时候,我就看不到了,只能凭借精神能隔空遥感,当然清晰度却是不减反增。这一刻,我发现两人紧紧搂一块,加上从刚才的闪电交锋中推断,他们已经两败俱伤,心知等待已久的良机终于来临,当下哪还客气,光速锁定目标,恶狠狠地松开了弓弦。
电光石火的刹那,九支黑暗魔箭立时融化于虚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黑暗魔弓狂颤不已的弓弦发出一阵阵仙嗡仙嗡的嘶鸣。没人能形容出它们飞行的速度,只知七层甲板和十三面舱壁上,似乎同时被凿出了各九枚大小形状相等的洞孔,黑光内的舜和朽木·波德曼则连惨叫都来不及,就相继被九支黑暗魔箭接连穿脑而过。这一击融汇了黑暗魔君境界的全部精气神,休说是二人两败俱伤且正僵持不下,就算是他俩功力完好无损也休想有命躲过。不过它的代价也极为巨大,弓弦乍一松开,我体内就贼去镂空,所有能量皆点滴无存,相隔片晌,才恢复少许精神能,艰辛地启动黑暗图腾,把里面储存的黑暗能量重导入体内,恢复全盛时期的功力水准。
待我收妥黑暗魔弓和自动返回的九支黑暗魔箭,望往刚刚击毙不久的两个目标之际,突然心生感应,大吃一惊。原来舜和朽木·波德曼的尸体内部空空如也,怎都找不见一丝魂魄的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它们已被黑暗魔箭吞噬了吗?不可能啊,我为何没有半点觉察。天啊,莫不是合伙逃跑了吧!”想到天魔魂魄碎片的吞噬融合特性,以及所谓冥神赐福的种种神秘超常异能,我顿时头大如斗,把《九幽神变天击地**》运转至极限,精神能八爪鱼般往四周方圆千丈范围散布开去,一寸寸地仔细蛛丝马迹。结果却一无所获,舜和朽木·波德曼的魂魄就那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败感涌上心头,我知道“渔翁”行动已功亏一篑,反而可能促成天魔舜变得加强大了。我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一个可怕万倍的假设,即冥神就是天魔,冥神赐福就是把天魔魂魄的碎片给予巫妖王朽木·波德曼,让他获得不死之躯。而天魔舜宁愿暂时放弃对魔女完颜?的追杀,全心全意对付朽木·波德曼,就是为了成功融合已经现世的第二块天魔魂魄的碎片的缘故,这显然比针对尚未成功召唤天魔魂魄的碎片附体的完颜?要划算得多。由此可知,舜肯定是被我连环九箭击毙的,而早已获得不死之躯的朽木·波德曼之死,却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全是舜的功劳,他临死前用天魔功,把不谙天魔功的朽木·波德曼体内的天魔魂魄碎片强行吸纳、吞噬并融合,接着以灵体无与伦比的速度遁走了。如果假设全部成立,那么……
我心胆俱寒,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因为若舜的魂魄真的已经增强一倍,那么夺舍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的舜也将很快复活且难对付。一念及此,我眼前莫名其妙地闪现出完颜?脆弱无依的身影,忍不住仰天怒啸,恨不得插翅飞回霞草村去救她,很显然没有比她适合舜去夺舍的**了,光是第十八层天魔功和马上可以召唤的第三块天魔魂魄碎片,就是他万万无法拒绝的诱惑。
正当我被愤怒和懊悔的情绪刺激得即将失去理智之际,两声清越冷洌的冲霄龙吟先后透入耳鼓,使我险险地控制住了脱缰野马般狂暴的意识恢复了平静。
这时,“亡灵”号上的战斗已呈一面倒的趋势,巫妖王朽木·波德曼一死,四大魔怪随即消失,八尊骸骨巨人失去目标后,立被生蕃九妖召唤上船,和原来那尊骸骨巨人一起,向风暴部众展开了单方面的血腥大屠杀。
三魔将中席德尔身负重伤,短时间休想与人交手,克罗蒂和沙穆既要保护他的安全,又要抗拒白虎侍从和恺撒骑士们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还要兼顾着躲避九名骸骨巨人的围追堵截,顿陷四面楚歌的危险境地,幸好风暴部众仍为数不少,能替他们略微分担一些压力。刚刚的啸声,显是求我援手的信号,我马上振作精神,今日第二次擎出黑暗魔弓,搭上九支黑暗魔箭,瞄往那尊骸骨巨人肩膀上耀武扬威的生蕃九妖,随手就射了出去。
耳畔传来一连串凄厉惨烈的叫声,早已法力耗的生蕃九妖,哪里经得起黑暗魔君五成功力的致命打击,顿时魂飞魄散,被我毫不客气地吞噬一空。随着灵魂力量些许暴涨的快感,九尊骸骨巨人也无声无息地没入虚空中不见了,三魔将立时精神大振,刀盾双爪齐飞,闪电般突出重围,随即跳离“亡灵”号,河面上的浮木和冲锋舟上点了几下,消失了密林深处。
我本欲后帮一把风暴部众再离开,哪知三魔将刚刚撤出“亡灵”号,整艘战舰就都笼罩了一片绿惨惨的光影里,紧接着一阵由弱转强的厉啸突然出现船上,鬼魅般迅捷绝伦地忽东忽西忽南忽北转悠个不停。与此同时,白虎侍从和恺撒骑士一个接一个直挺挺地倒地不起,每人脸上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配合着五官七窍中蜿蜒流下的碧绿血水,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我的娘啊,是艾绒那小子恢复功力,放出了五毒珠和金蚕王。老子再不走,恐怕……”想到这儿,我哪敢“亡灵”号上稍做停留,立刻施展毕生功力,化作一团黑光,光速遁入密林深处,寻着三魔将后尘而去。
傍晚时分,我和三魔将一起回到了离开不足一日的霞草村,眼前的景象却教人觉得分外陌生和惊悸。
月亮慢慢升起,流泻的月华照着这片死亡的战地,映着一处处凝固了的血泊,一堆堆僵硬的尸体、一副副青乌的面容和一双双瞪视着但却已不会转动的眼瞳,无声现亮着人间的惨酷。这里不止有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还有各种各样的牲畜,他们和它们的尸体,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一堆堆残尸碎骨肉泥烂酱罢了,凶手似乎把所有的仇恨和怨毒,统统撒到这座可怜的村庄以及村民身上。
我静静地伫立霞草村中心,脚踩着加愣克部民鲜血殷染的土地,久久无语。我曾经想过舜一定会来找完颜?,但是做梦也没想过,他夺舍成功后,竟然会对毫无还手之力的村民赶杀绝,甚至是鸡犬不留,以发泄对我毁掉他本体的愤怒。
“舜啊舜,你妄称一代天魔了!经此一事,柳轻侯向大魔神皇海孤舟的灵魂发誓,不论你逃到天涯海角,还是异界时空,只要我留有一口气,就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否则天诛地灭!”
三魔将也义愤填膺,奈何遍霞草村四周方圆数里,也不见完颜?的踪影,后只得回来挖掘坟墓,先让村民们入土为安再说。
整个夜晚四人都掩埋尸体中度过,谁也没说话,直到朝阳初升的刹那,我才蓦然拔剑,恶狠狠地把村头那块硕大无朋的卧牛石削成一块墓碑,立了坟场前方,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码头方向走去。
我终于还是要离开霞草村了,但是跟舜之间的斗争却才刚刚开始,而且永远没完。
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十月二十七日黄昏,我驾驶着席德尔的专机“飓风”号,恺撒帝国基达尔郡略做停留后,就马上换乘“深蓝”号,连夜直飞武卓拉大草原北部,后于将近午夜时分,降落凡登城北的一座地下秘密机库内。
没有前来迎接的将领和官员,只有一批约两百名龙姓精锐高手改扮的月卫,奉命随行护卫,因为我不想干扰前线作战指挥部的正常工作,也想借机路上暗访一番,看看上任已近四个月的麒麟和欧阳紫龙,这里究竟干得如何?
漆黑的夜里,车外淅沥的冷雨,裹挟着深秋的凉气,丝丝渗入袍袖。我坐厢内,远隔窗户,仍然感到寒气不断透壁而入,侵扑着闪烁不定的照明灯火。空寂的官道上,甚至可以听到近处水面传来细微的雨滴声。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马车忽然缓缓地停了一片坡地的下方。这里灯火通明寸草不生,正前方一箭之地外,是座依据地势建起的中型关隘。左右沿展无的坚厚石墙和四座拔地而起的高耸箭塔映入眼帘,后者呈方形排列,俩俩相隔也是一箭之地,恰好可以射杀任何欲从其间穿过的人马。
“口令!”值班小组长明明见到大批月骑士簇拥着一辆顶级军用马车行来,仍旧一丝不苟地上前盘问,神态间还不卑不亢毫无畏缩之气,让我忍不住暗竖大拇指。遂把目光转到关隘门前的那九名哨兵身上时,我又发现了一件令人叹服之事。这么冷的雨夜,他们居然没穿雨衣,但依旧站得钢浇铁铸,标枪般笔挺溜直。我趁着双方盘问口令、番号和入城目的的当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们瞅了半天,结果发现这九名哨兵只有眼皮偶尔的眨一下,其余地方竟然纹丝不动。
“他奶奶的熊,这帮小家伙都是第五十六集团军的老兵吧?老戚可真够浪费的,居然让他们来站岗放哨。”我心里嘀咕着,望往他们的左胸却发现,上面的不锈钢铭牌上赫然醒目地镌刻着五十八的字样,而且那一颗又一颗的小星星还表明,这九人统统都是当年入伍的兵蛋子,顿时为之目瞪口呆。我怎都想不出,如此寒冷的雨夜,岿然不动站得有如一尊铜像的哨兵们,竟都是些入伍不足十二个月的菜鸟,倏然间不禁对麒麟肃然起敬,心中暗忖:“得将如此,君复何求啊!”
“敬礼!”值班小组长干脆利落的口令声映入耳鼓,打断了我的思绪,只见包括他内的十名战士,整齐划一地把右掌横置胸前军服第三枚纽扣的位置,掌心向下且与地平行,行了一个漂漂亮亮的步兵礼。
这时关隘中央的万斤闸轧轧地升起,队伍也重启动,穿过黑暗阴冷的门洞,往凡登城内行去。
车厢里,我轻轻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再闭了一会儿眼,才拿起身前桌案上已批阅了一半的厚厚公文继续埋头苦读。那是近四个月来,恺撒帝国北部占领区的军政经三方面资料汇总。通过它一幕幕清晰鲜明的画面映入脑海,让我把以前摄取的零星散乱的信息重整编成一个完整的体系,这将对今后的战略构想具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渐渐地我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浑然忘记了身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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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撒战场南线指挥部以麒麟、欧阳紫龙为主,以李杜白、龙田、卓绝为辅,前者主管军事和谍报,后者主管后勤、统治及装备,他们还恺撒战场东线指挥部兼任着同样的职务。
近四个月来,这套领导班子的工作一直卓有成效,各方面都取得了良好的发展,但美中不足的是,某些问题上却未免显得太过小心谨慎,畏首畏尾。
根据近确切的情报显示,从麒麟继任以来到十月下旬为止,恺撒军队的损失达五万八千人,远程武器数量减少到三分之一以下,七月初上阵的一百五十辆“武卓拉”战车减少到四十辆以下,十月二十五日前后的第一线兵力减少到六万九千人,并全部撤出武卓拉大草原,退守到暮色森林和银月河谷一线,其中包括部署布桑河中游,防止南疆军顺流而下偷袭笑花城东北郊的恺撒第一装甲团四千人,余者分属林·路西法第四集团军的第四十一、第四十三、第四十四军,各约两万一千多人。
然而,当时的南疆军还没有查明恺撒军队的真正实力,似乎仍受初战冲击和“军神”哈·路西法无敌声誉的影响,做了过高地估计,认为开战以来的恺撒军队的损失为三万一千人。十月上旬两军实际上战斗力对比,人数上,南疆军与恺撒军队的比例为三比二,如果加上水军、炮兵、战车、补给力量特别是炮弹的数量,南疆军占绝对优势。当时,南疆军自己并没有真正感觉到这一点,但却实际战斗中逐步取得胜利。
于是恺撒军队一味地向后退,南疆军则忙于巩固“四城防御圈”,并为占领了区区一座奇纳城而沾沾自喜,根本没想过要去追击敌人。战争就是如此,一旦陷入被动地位,要扭转战局挽回主动地位决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被哈·路西法牵着鼻子走的结果就是,后南疆军只名义上得到了整个武卓拉大草原的控制权,但却失去了能够全歼敌军、结束南线战场的佳良机。不久眼前出现了固若金汤的暮色森林――银月河谷防线,战争似乎循环了一个周期,又要重演黑色四月那段惊心动魄的场景了。
不过总体来说麒麟的表现仍值得赞誉,起码他踏踏实实地完成了我赋予的战略任务,即保持现有占领区不丢失的前提下,稳步扩大地盘,耐心等待日尔曼族和亚马逊族参战,形成大包围圈后,再齐心协力收拾恺撒军队。
但是恺撒军队大举撤兵的关键,并不于南疆军队的强大,而于他们自身的孱弱。
原来恺撒军队的后勤供应线,随着战线的北上而延伸,抵达四城地区时,已长达七千五百余里。而且,当初计划的河上输送已不太可能,所以,不得不全部依赖贫乏的陆上交通。可是,恺撒帝国的交通网暮色森林――银月河谷一线遇到了大自然设置的障碍,所以,从南方诸城沿京南运河运来的补给品,笑花城卸船后,只能通过人力穿越天堑。因此,恺撒军队动员数以百万计的笑花城平民,耗时两个多月,修建了数十座桥梁和开辟了数条长逾千里的森林通道,使从笑花城成扇形北上的补给路能供养第一线的十二个师团。
另外,恺撒军队南疆军掌握绝对制河权的情况下,仍然有数艘大型补给舰和数百只小货船利用夜间航行,进行了低限度的补给,甚至补充了相当数量的战车和弩炮。这个事实表明河面封锁的效果是有限的。恺撒军队昼间将补给舰和小货船隐蔽支流和芦苇丛内,并用大量伪装物遮掩,看上去像是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夜间再把伪装物撤去恢复航行。南疆水军拼命进行夜间轰炸,但也无法阻止住它的亡命运输。
恺撒军队还动员了三十万民工担负补给运输任务。规定一个民工不管天气如何,一夜要把约四十斤重的东西运送四十~五十里。这种人海战术拥有平均每天把大约四百蛮牛补给品连续送到第一线的能力。恺撒军队一个师团每天所需的补给量是十五蛮牛,所以重量轻的物资的补给,只用这个方法就足够了。连南疆军也称赞这种补给能力“是值得钦佩的”。
遗憾的是,还有些粮食需要就地筹措,由于作战地区是草原、森林和河谷地带,断粮的农户和根本没有粮的猎户居多,搞到米很困难,后方各师团的粮食不得不减少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二的定量。他们缺乏粮食,又正值酷暑和早秋季节再加上被迫进行夜间行动,士兵的体力消耗达到了极限,这成了恺撒军队的致命弱点之一。另外恺撒军队随着伤病员的增多,军医的数量却迅速减少,其中绝大部分为战场消耗,截止到十月初,军医数仅剩不足四分之一了。这些都是迫使恺撒军队不得不退守暮色森林――银月河谷一线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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