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瞪着越来越逼近的敌人,盖骨黎横握一对浑金铸就的混元霹雳锤,仰天狂笑道:“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够胆就亮个字号给盖爷爷听听,偷偷摸摸地放火暗杀算什么本事?”说完凶睛烁烁,恶狠狠地盯向那名年约四旬的为首者。
西门渡不以为忤地淡淡一笑道:“盖兄你好,小弟西门渡这厢有礼了。”
“什么?”盖骨黎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重打量了一遍莫测高深的西门渡,后目光落了他左右上臂明显处的军团徽章上。它由明暗两组图案构成,背景是一轮鲜红月,表面则是一朵高贵圣洁的金菊,那赫然是从未出现过的标志。
看出了盖骨黎的疑问,西门渡耐心无限地解释道:“日前小弟有幸加入了由尊贵无比的莫琼瑶殿下创建的高唐帝国,并担任了第一军团军团长职务。盖兄明白了吗?”
“嗯?”盖骨黎一时搞不清西门渡话中含意,明显地愣了一下。
西门渡从容不迫地道:“现摆放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马上投降,二是立刻被杀!”
“你他妈的少罗嗦!”不知被触动了哪根敏感神经,也许一贯虐杀俘虏,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西门渡的话吧,只见盖骨黎怒吼一声,手中幻出千百锤影,横冲直撞地杀向西门渡。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西门渡幽幽叹息一声,掌中长剑猝然亮起,有如一轮骄阳跳空出世,层层包裹住了盖骨黎的身影。炽烈且惊艳的剑光里,映照出的后一幕是,盖骨黎心满意足的眼神。可能这位一代凶人认为能够死“绿林王”西门渡剑下,也算对得起自己光怪陆离的半生了吧!
“金雕传书,‘猫头鹰’行动已经顺利完成,高唐一军一师、二师将马上返城。”西门渡的声音噼噼啪啪燃烧不休的营地里,显得异常冷峻淡漠,如同空气中裸露的犀利刀锋一般。
夜深了,人却未睡,因为战争尚未结束。
一轮银盘似的满月从乌云中缓缓浮出,恰似姗姗出台的仙女般慢慢露出了绝世姿容。它淡淡地斜挂冷清清的夜空中,将水银一样的月光默默倾泻这片静谧的高唐海域上。
“哗――哗――”清州郡西北部懒龙崖附近的洋面上,蓦然传来一阵节奏分明的水响。片刻后,这种声响越来越大,让人联想起成千上万支船桨齐飞的壮观场面,过了一会儿,一切又陷入沉寂之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午夜时分,灰沉沉的海面显得格外幽深莫测,随着一团薄薄的青雾水面渐渐升起,远近景物就加扑朔迷离了。懒龙崖峭壁下的阴影里忽然有了动静,一艘两艘三艘……数百艘满载士兵的登陆艇,幽灵般滑出水面,迅捷如飞地驶向距离近的浅滩。
借着熹微的月光,人们可以朦胧地看到船上一张张凶横狰狞的面孔,可怕的要算那一双双诡异绝伦的眼眉,居然闪耀出鲜血侵浸后的殷红色泽,要多酷烈就有多酷烈,恍若厉鬼现世一般。
当他们欺近浅滩后,立刻跳下小艇拖船前行,待海水仅没足踝的时候,又动作麻利地把它举起跑步前进,远远地搁置到潮汐涨落的范围之外。一艘两艘三艘……当五百四十艘登陆艇摆满整片沙滩的时候,两万七千名全副武装的赤眉军士兵也已经休整完毕,一队接着一队井然有序地消失凄迷夜色之中,目标直指清州城。
谁也未曾注意到,此刻正有数只金雕距离地面百丈高空中不断地盘旋翱翔着,它们飞行的轨迹也恰恰与赤眉军前进的路线吻合,就好像一只只午夜幽灵般紧紧吊敌人上方不离不弃。而地面则是另一幕景象,常人难以攀登的悬崖峭壁上,灌木丛生的树林里,遍布淤泥池塘下,一道道稍纵即逝的火光,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清州城方向飞快传递着消息……
夜幕下的清州城漆黑而寂静,除城楼上每隔数十步才有一盏的微弱风灯外,根本看不到半条人影。晚风呜呜地吹拂着军旗,发出一阵阵猎猎的声响,夜色越来越深,整座城市仿佛都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没有一丝戒备和防范。
“黑风怪”高牧傲然卓立清洲城西门外两百丈许的山坡上,嘴角浮现出一抹轻蔑万分的冷笑,瓮声瓮气地道:“他们把求援信写得惊天动地,好像敌人有多么了不起似的,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一群仅懂得投机取巧的乌合之众罢了。你瞅瞅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连站岗放哨都是懒洋洋,有一搭没一搭的,就凭这些废物怎配与我们身经百战的赤眉军战士为敌啊?”
清冷的月光下,他高逾一丈横量五尺的强壮身躯,就好像一头直立的巨大?熊,有一种说不出的野蛮狂暴的气势。尤其是他狠狠戳地上的那根通体由玄铁打造,重达三百六十五斤的霸王枪,是一直默默地声援着主人,让身旁包括“白娘娘”海妍璧内的数十名头目都只能唯唯诺诺,并举双手赞同。
高牧嚣张跋扈地叫道:“嘿嘿,面对一群软脚虾你们还等什么,立刻给我发动总攻!待会儿老子要城内好好地大吃大喝一顿,这几天船上净吃海鲜了,嘴里能淡出一个鸟来!”
“是!”数十名头目轰然应诺着,纷纷脚底抹油溜走,待这位喜怒无常的暴君身边,简直就是寿星公上吊――找死啊!
海妍璧也想马上开溜,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好永远离开这头粗鲁不堪的大笨熊。岂料脚步刚刚挪动,就听高牧叫道:“三妹,你要去哪里啊?”
海妍璧嫣然一笑,趁着对方被迷得神魂颠倒之际,脑海里迅速编出一套说辞,道:“我想率领弟兄们攻打北城,万一敌人见势不妙想从海路逃走的话,也有个人能及时截断他们的后路不是!”
高牧瞅着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的海妍璧,不由得浑身燥热,满腔热血都涌到了下身的某个部位,恨不能立即将她扒得精光就地正法才好。可是一转念间,他又想到了八旗老鬼的严厉警告,以及缠她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上那条“漫雪鞭”和不知藏匿何处,用时却总能神出鬼没地浮现的“凝霜剑”,顿时冷水淋头般欲念全消了。
这些事物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白娘娘”海妍璧不但是身怀绝技的赤眉三煞之一,是赤眉军领袖八旗老鬼宠爱的女人,一旦触犯前者,就等同于惹怒后者,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一念及此,高牧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暴喝道:“走,都跟老子杀敌立功去!”言罢率领着百余名侍卫,气势汹汹地杀奔西城门而去。而海妍璧此时早已跑下山坡,绕道赶奔北城门准备攻城事宜了。
空中乌云蔽月,攻城战役一触即发。
清州城西门指挥塔内,我凝视着窗外神秘朦胧的夜色沉默无语半晌,蓦地哑然失笑道:“我真没想到一贯以老谋深算著称的八旗老鬼,居然会派一个白痴来攻城!嘿嘿,看来他们的情报应是得自清州城陷落之前,根本就不晓得如今城内驻守的是什么样的部队。也许他们还以为是那些穿戴破布烂衫,手持锈刀钝斧的奴隶兵吧!”
室内的紧张气氛顿时被冲散许多,我悠闲写意地问道:“下面准备得如何啦?”
高唐第一军团三师师长唐豫躬身道:“回禀主公,三师一万名官兵已经全部进入指定作战位置,军部配给的四百支‘蝗虫’式突击弩,八挺‘雷霆霹雳’式重机弩,二百架‘北斗七星’式连珠投石机,以及若干箭矢弹丸也已全部到位。请指示!”
我欣然点头道:“很好,命令部队继续待命,等敌人全部进入射程,并且开始攀爬城墙的时候,才可以组织进攻。嗯,四师和五师准备得如何了?”
安德鲁连忙履行副官职责,答道:“回禀主公,根据敌军的调动情况,龙之息率领四师现已赶赴北城,准备联合原有的城防部队,一起迎头痛击敌人。另外五师也已城中集结完毕,随时准备战时支援和出城阻击敌军,东门和南门亦由二军接管了全部防务。请指示!”
我莞尔一笑道:“呵呵,二军站那么远干嘛?兵兵就是指没打过仗的士兵嘛,现有大好机会让他们演习一下,焉能轻易错过?传我命令,二军每个师都要马上抽调出至少五千人参加一线战斗,让长孙鼓翼按照正规军的配给发放他们的装备。”
安德鲁愣了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让他们支援哪里啊?”
我想也不想道:“为避免无谓伤亡,就让他们做总预备队吧!战斗打响后,哪里吃紧就以团为单位填补哪里,一个不够两个,两个不够四个,总之得给我顶住敌人的进攻。若攻城战后尚有没沾过血的部队,让他们一律跟着五师出城扫荡残敌。明白了吗?”
安德鲁朗声道:“是,卑职明白!”说完转身跑下防御塔传令去了。
忽然间,室内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随手倒了杯热茶呷了一口,然后再次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但见?暗中数以万计的彪悍战士布满了整座西门城楼和街道,他们表情冷漠,眼神嗜血,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枪锋直指天穹,密密麻麻地恍若一望无垠的钢铁森林,一直延伸到视野难及的城市头。
而郊外的田野里,成千上万条黑影正悄无声息地包围上来。他们统统用灰暗的布帛裹住了兵器,身上的盔甲也刻意涂抹了污泥,避免被月亮映出反光,手法显得异常熟稔和老练,看得出他们是一批经过严格训练的职业化亡命徒。
我心中不禁对八旗老鬼产生了三分敬佩之情,他能够成功驯服这群桀骜不逊的匪徒,果然不愧是称霸乾罗的一方霸主。可惜一山不容二虎,当我登上乾罗岛的一刻,就已注定他必将被历史的洪流所淘汰。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由缓至疾的战鼓声蓦然响起,遂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震耳,转瞬即传遍了整座清州城。
“杀呀!杀呀!杀呀……”赤眉军士兵们听到鼓点后立即化暗为明,纷纷扯开喉咙呐喊着,状似疯癫地迅猛冲向西城门,与此同时北城门外也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残酷无情的攻城战终于揭开了序幕。
城上犹然静悄悄地死寂一片,可四师的官兵们却统统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呼吸也急促了数倍,那些面目丑陋的赤眉战士黑夜里显得异常狰狞可怕。眼看着一截截云梯嵌合、竖起、搭到墙沿,继而一浪浪潮水般汹涌而至的敌军奋不顾身地攀爬上来,哪个能不被吓得肝胆俱裂啊?
三师师长唐豫紧闭着双唇,咬紧牙关强忍着想要立马下令攻击的冲动,精光灼灼的双眸片刻也未曾离开过敌人的身影。
终于有一名倒霉的赤眉军士兵第一个爬上了城头。可惜他来不及欢呼一声,就被从黑暗中倏然探出的七八条刺龙枪,一齐恶狠狠地扎入了胸腹,随即又被合力挑起远远地甩向城下。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半空中波纹般向四周荡漾扩散,伤口迸裂出的鲜血有如泉水般狂喷乱涌,描绘出一幅泼墨大写意风格的悲惨图画。
趁此士气大振的间隙,唐豫舌绽春雷般一声断喝道:“进攻!”话音才落,早就攒足力气的四师官兵们也齐齐大喝一声:“杀!”遂同时高擎着刀枪剑戟,从暗影里掩杀出来。
刹时间,利箭像暴雨一般劲射,滚石如冰雹一样砸落,犹处懵懂中的赤眉军先锋部队,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就被射成了刺猬,砸成了肉饼。猝不及防下,第一道攻击浪潮几乎是一触即溃,数以千计的尸体满眼狼藉地遍布城下,无情地嘲笑着敌人的失败。
高牧难以置信地瞅着眼前这一幕,骤然仰天怒嚎一声,暴喝道:“盾牌手负责掩护,全军进击!退后者必杀无赦!”说完这句话,他一把拔出戳入土中三尺有余的霸王枪,身先士卒地冲向西城门,身后百余名精锐侍卫立刻跟上,汇入滚滚人流之中,也直奔西城门。
“轰!轰!轰!”盾牌手掩护下,数十名强壮彪悍的大力士扛着一根长逾三丈直径超逾四尺的巨木,连续不断地冲撞着城门,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种叫做“破山锥”的攻城利器,是采用至少百年树龄以上的铁杉木为原料,并把其一端制成圆锥状包裹上精钢撞角制成的。使用时,既可由车辆承载冲进,也可由人力扛着前行,“破山锥”的每一段躯体上都环绕着四~六双绳套,那就是供人们将胳膊伸入后扛起它的装置。
伴随着一次次簌簌坠落的灰尘,西城门也渐渐伤痕累累和呻吟不止,那一道道裂痕正预示着它灭亡之期已经越来越临近了。
这时候,城上城下的激战也愈演愈烈了。每个人都杀红了眼,赤眉军凭借的是武艺高强杀伐骁勇,一军凭借的是占地利武器先进,两方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伤亡数字直线上升。
慢慢地战场上呈现出一种两极分化,一是赤眉军伤亡越来越大,另一个是一军城头阵地越来越小。“黑风怪”高牧下死命令不计伤亡的疯狂进攻下,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城楼,并且稳稳地占据了数个缺口。如此一来,本来依靠先进的远程武器制敌的一军逐渐丧失了优势,近身肉搏中节节败退。
我轻轻叹息一声,苦笑道:“看来我们的战士要想成为铁血卫一样的不败雄师,尚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哩!给我传令下去,一军五师随时准备阻击攻破西城门的敌人,另外抽调总预备队中的十个团队支援北城,其余两个半团登上西城助战。还有立刻通知长孙鼓翼,要他把二军驻守东南城门的两万五千人,统统按照正规军的配备武装起来,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安德鲁飞快地记下要点,一阵旋风般卷下塔楼传令去了。
我默默地盯了一会儿城下的战斗,蓦然眼前一亮,注意到了一名非常厉害的敌人。
他身材壮硕至极点,却未穿戴任何盔甲,只套了一袭铁灰色劲装,前襟没系扣大大地敞开着,露出一丛丛黑漆漆的胸毛,差点连一点肌肤都看不见。
引人瞩目的是,他那一双粗如铁柱的手臂和一柄长逾丈二的沉重大枪。那杆枪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却没了重量,就像一根绣花针似的漫天飞舞,但凡擦到碰着者立刻毫无悬念地骨断筋折,狂喷鲜血而死。
这个人就像一辆横冲直撞的坦克,简直堪称所向无敌,就连玩命上前堵截的三师副师长常?和数十名侍卫也仅能羁绊他一小会儿,然后马上就像垃圾破烂一般被清扫出局。他的目标很明确,成一条直线状指向重重护卫中的三师师长唐豫,而其身后是百余名如狼似虎的强悍士兵,也有志一同地紧紧跟上,配合着首领构成一座三角形锋矢阵不断向前推进。若叫这帮家伙狙杀成功,对三师的士气将是一次致命性打击,甚至有可能出现全线溃退的惨剧。
我双眼缓缓地眯成了一道缝隙,右手轻轻按上了悬挂腰畔的“十方俱灭”魔剑,呢喃自语道:“难道你就是上苍提供给它的第一件祭品吗?”
“轰隆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西城门终于不堪重负地慢慢坍塌倒下。
城外等候已久的赤眉军士兵们拼命怪叫着发了疯似的冲进城来,迎面碰上了同样是生力军的一军五师士兵。两支部队就像二头奔腾驰骋至高速的公牛,恶狠狠地冲撞到了一起,溅起漫天的腥风血雨。这一刻,所有虚伪的面具被统统摘除干净、只剩下一个又一个**裸且毫无遮掩的野蛮灵魂,他们渴望着鲜血、赞美着杀戮、活下去成了唯一祷告,脑海中仅剩一个信念,杀杀杀杀杀杀杀……
当安德鲁归来的时候,恰恰是我轻飘飘地飞出窗口的一刻,我淡然道:“你到城下看看,帮助五师官兵坚持片刻,我料理完城楼上的敌人,马上就去找你!”
“是!”安德鲁不动声色地答应一声,同样是轻飘飘地飞出与我截然相反的另一扇窗口,落点正是十数丈下奋战不休的西门大街。
“蓬!”那名侍卫被一股庞大的潜劲抽离地面两尺,向前斜飞六丈,途中碰触到的人无不莫名其妙地栽倒扑跌,刹时密密麻麻的人丛中开辟出一条通道直指唐豫。高牧桀桀怪笑一声,也不见双臂如何动作,霸王枪已化作层层叠叠的枪影护体,整个人有如一只硕大无朋的刺猬加装了强力弹簧般迅雷不及掩耳地弹射向目标。
这一刻,唐豫身周恰恰空空如也,唯有他自己拎着一柄凤嘴刀目不转睛地盯着敌人来势,孤零零地等待着死亡来临。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惊惶,也没有愤怒,只有一股淡淡的无奈、默默的遗憾、以及幽幽的惆怅。他惋惜自己尚未享受幸福生活,就要远离尘世魂渺苍穹,可惜一切都已无可挽回。因为敌人太强横,两者的实力差距有天壤之别,不过放弃一向不是唐豫的风格,所以他关键时刻选择了顽抗到底。他运集毕生功力一刀刺向枪影繁盛处,就像一只蚂蚁试图阻止大象即将落下的脚步般孤注一掷和悲壮。
高牧嘴角泻出一抹轻蔑的笑意,唐豫那一刀他看来根本就是送死,从头至尾少存二十一处破绽,而任何一处破绽都足以让自己把他摆出八八六十四种随心所欲的造型。杀死他简直比捻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但要达到震撼人心的效果,却没那么简单。略做思后,高牧选择了其中残酷的一招,他要将唐豫像冰糖葫芦一样穿枪锋上,他要让每一名敌人都知道,这就是与他“黑风怪”高牧作对的下场。
一念及此,他马上试图举枪刺击,结果却发现了一件恐怖无比的事情。一股致命的麻痹倏然从指尖沿着手臂传递至腋下,继而光速蔓延到全身每寸肌体每个细胞,仅仅留下他清醒无比的大脑,眼睁睁地看着一点锋利刀芒由远至近,“噗!”地一声穿透自己的心脏,从背后钻了出去。
唐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手掌,那蹩脚的一刀居然轻而易举地杀死了赤眉三煞的老大“黑风怪”高牧,说出去谁肯相信呢?不过铁铮铮的事实就摆眼前,周遭鸦雀无声的人群脸上充满惊愕的眼神加证实了这一幕的真实性。
唐豫不禁激动万分,他恶狠狠地一脚踢倒了高牧死不瞑目的尸体,顺势抽出了血淋淋的凤嘴刀,高声断喝道:“高牧已死,兄弟们给我杀!”
“杀呀!”三师官兵的士气刹时提升至颠峰状态,个个如出柙猛虎般冲入敌群。反观赤眉军的士兵们,就高牧仰天摔倒的一刻,精神支柱瞬间粉碎无形,每个人心中都只剩下了一个“逃”字,士气点滴无存。
此长彼消下,整个战斗再无半点悬念,恐惧像瘟疫一样感染了全体赤眉军士兵,造成了恐慌性大溃退。兵败如山倒,六神无主的赤眉军士兵们跪地投降者有之,鬼哭狼嚎者有之,纵身跳下城墙者有之,局面乱成一团唯有斩瓜切菜般的杀戮犹继续。
唐豫尚处于兴奋莫名的状态中,忽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霍然回头,恰见一尊擎天柱地的雄伟身躯挡住了所有光线,将自己笼罩一片阴影之中。他惊呼一声,遂赧然道:“卑职参见主公!”
我冷哼一声,低沉地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居然能够刺出那么白痴的一刀。找死吗?”
唐豫满脸通红,顿时省悟到那一刀的成功源自我的暗中帮助,不禁冷汗涔涔加无地自容地道:“卑职知错,多谢主公救命之恩!”
我语气转缓,措辞却严厉地道:“知道错了就要改正,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决定把你们平常的训练强度提高十倍,就算是师团长级干部也要全部参加。你没有意见吧?”
唐豫连声道:“没有没有没有,卑职一切遵照主公吩咐行事。”
我满意地点点头,道:“嗯,吩咐下去,弃械投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另外马上组织一支轻骑兵衔尾追杀城外溃退的敌军,顺便也通知海上的‘鹰巢’可以收网了。”
唐豫躬身施礼道:“是,卑职明白!”说完雷厉风行地安排人手去了。
我瞅瞅城下街道上的战斗已经到了收尾阶段,遂双脚轻轻一点地,整个人有如一只乘风扶摇九万里的大鹏鸟般笔直拔升到六十丈的高空,然后略略一顿,整个人光速射向北城门。
临空鸟瞰清州城北门,顿时被残肢、断体、破刀、烂剑、军旗、血迹、痛吟、怒叱、惨叫等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和声音映入眼帘、传入耳鼓,让人不禁生出一种原来战争是如此残酷的感慨。
这里的战斗比我预想中要进行得快很多,起码街上城头已经看不到任何一名活着的敌人,甚至连我军将士也没有几个。降落城楼上,我随手召来一名打扫战场的士兵问道:“你们的人都上哪儿去了?”
那名士兵看到我紧张到了极点,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追……追……追出去了。”
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心道:“他奶奶的熊,哥哥我有那么可怕吗?看你现这副衰样,简直比遇到洪荒猛兽还心惊胆战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拍拍那人肩头道:“小子,你加倍努力吧!若下次再见到我的时候,你还是这副熊样儿,哥哥我就把你阉掉!哼,做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焉能像个娘们儿似的胆小如鼠,记住今后不管看到谁,都要挺直腰板目光正视,懂了吗?”说到后三个字的时候,我贯注了一丝魔气,声音有如晴天霹雳般他脑海中轰隆隆地炸响。
那名士兵浑身剧震,遂反射性地高呼道:“懂了。”
我看看精神面貌焕然一的他,满意地点点头道:“呵呵,懂了就从现开始做起吧!”言罢整个人倏地再次垂直拔起数十丈,然后闪电般掠向清州城西北方向,刚刚凭借精神能的侦测,我发现那里正有数以万计的人集结一起,料想除了龙之息他们再无旁人了。
明月随雾气的淡薄变得加明亮,给夜幕笼罩的乱石坡洒满了银辉。不远处水声淙淙,清澈的流水使水中的月亮显明净,白鹭皎洁的月光下自由飞翔,构成了一幅秀美清丽、淡雅迷人的画卷,显乾罗岛的月夜景色。
可惜此刻的“白娘娘”海妍璧,却连一点欣赏美景的闲情逸致都没有,她只觉得悲观绝望到了头,亦如她身边仅存的三千名赤眉军士兵一样。因为朗朗的月光,不但将撤退路线清晰无比地泄漏给了敌人,把敌人的强大实力不遗余力地展现出来了。
乱石坡前二百步外,一排排一列列披坚执锐的彪悍战士肃然林立。他们身穿清一色光可鉴人的青铜盔甲,手持锃明瓦亮的锋锐刀枪,显得特别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可怕的是,躲藏人丛中严密封锁住下坡道路的八挺造型奇特的武器。
乍看上去,它们就是一辆辆普普通通的小型四轮弩车,颜色黑漆漆的一点都不起眼,可仔细观察却发现它们又那么与众不同。不但底盘多出了三支沉重支架深深地插入土中保持着车身稳定,而且它根本没有常见弩车必备的粗大绞弦,取而代之的是两扇特别厚重的精钢装甲板,和从中间探出一截长约一尺五寸,粗约四寸二分的笔直钢管。射击的时候,重机弩手就躲装甲护板后面,喷洒出一溜溜死亡光影,轻而易举地收割敌人的性命。
看到这里,海妍璧心底泛起一股悸动人心的战栗,攻城战中起码有一千三百余名兄弟就是死这种貌不惊人的武器一击必杀之下的。它们中间随随便便拿出任何一挺,都抵得上一个营的神射手,自己麾下的这支万人队也彻底被它泄光了勇气,只能像老鼠一样窝乱石坡上,从杂草与岩石的缝隙中间偷偷窥伺敌人,祈祷他们不要太早发动冲锋,以此继续苟延残喘。
海妍璧也曾想过从坡后悄悄逃逸,可是马上又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因为不知不觉间后路竟早被堵死了。做为先头部队撤退的六个百人队,刚刚步入乱石坡后的羊肠小路上,就被一轮密密麻麻的乱箭射成了刺猬,无一能够幸免。凭借女人的直觉,海妍璧立刻醒悟到坡后的敌人要比坡前的敌人强悍可怕,甚至人数也多。
时间一分一秒地悄然流逝,坡上坡下却悄无声息,有如坟墓般寂静可怕。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昆虫鸟兽嘶鸣,世间万物都被一股浓重得化解不开的杀气抑制住了生机,所有人都默默地守候黎明,只不过坡下等待的是一场屠杀,坡上等待的是一次挣扎。
天蒙蒙亮了,深邃微白的天空中犹然散布着几颗星星,青白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交融一起,点染着山山水水,四处笼罩神秘的薄明中,视野里远近景物仍旧是一片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海妍璧芳心狂跳了一下,忍不住呢喃自语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突围良机啊,如果错过这一遭,恐怕就再也没有活路了。要不要赌一把呢?”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坡下蓦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欢呼声:“万岁!万岁!万岁!”刹时间,这股声浪从坡前席卷到坡后,淹没了整座乱石坡。本来还打算趁着敌人困倦松懈的时候突围的海妍璧,此时差点气歪了鼻子,她想破脑袋也搞不清楚那帮奴隶兵一大清早发的是什么疯,竟然彻底打乱了她的突围计划。
片刻后,欢呼声像从未有过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继而从四面八方清晰无比地传来一把重金属般铿锵有力的声音,道:“坡上的赤眉军士兵们听真,我乃尊贵无比的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领导的高唐帝国三军总指挥碧胜蓝。现我命令你们立刻走下山坡缴械投降。否则一刻钟后,我将下令火烧乱石坡,届时不会接受任何一名俘虏,请各位不要自误。”
这番话不但语气斩钉截铁,而且还充斥着一股让人不敢不信和不得不信的威严,谁都知道他说出的话绝对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甚至连一丝折扣都不存。
海妍璧感受到属下们投掷过来的火辣辣且充满生存渴望的眼神,一双蓝宝石般明亮清澈的眼睛不由微微一黯,遂马上振作精神,运足真气答道:“我是赤眉军第四万人队指挥官海妍璧,我决定向高唐帝国三军总指挥碧胜蓝阁下投降。不过请您以至高无上的神灵的名义发誓,您会保证我们坡上所有士兵的生命安全,而且您还要约束您的部下,不会以任何理由虐待被俘虏的赤眉军将士。否则我们将发誓战斗到后一刻,流光后一滴鲜血为止。”
再次动用了碧胜蓝的名义装神弄鬼的我,现忽然有种哭笑不得感觉,那个小妞居然叫我发誓保护她和她的部队,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嘛!难道她说话前没四下瞅瞅,现乱石坡下到底聚集了多少兵马吗?坡前是龙之息率领的一军四师和二军两个师,坡后是完成任务归来的西门渡、蒯桓率领的“虎豹师”和“光头师”,总兵力臻达四万余人,那是整整超逾敌人十数倍的兵力啊!他们把整个乱石破围得水泄不通,休说是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小蚂蚁也休想囫囵离去。这种绝对劣势下,她凭什么提出那个狗屁不通的条件?
于是,我想也不想就回绝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的条件。要么就是无条件投降,要么就是全部都战死,除此之外再无第三条道路供你们选择!需要提醒一下的是,你能用来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希望做为一名优秀的部队指挥官,你能够珍视和善待部下的性命!传令兵,准备点火!”
末了那句话一出,乱石坡四周猝然亮起数千支橘红色火把,同时成千上万的“夜流星”和“火霹雳”也已准备就绪,静静地等待着总攻的命令。
“大人,我们……我们投降吧!”一名千夫长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后,再也不敢去瞅海妍璧的眼睛,而环顾坡上埋伏的所有赤眉军士兵们,也莫不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态,眼神里充满了对生的眷恋。
海妍璧一朵盛放的百合花般白皙娇嫩的玉容上,浮现出一抹心力交瘁的疲倦神色,幽幽地道:“算了,我们现就投降,听天由命吧!”言罢缓缓站起身来,运足真气朗声说道:“我谨以赤眉军第四万人队指挥官的身份,代表坡上全体官兵宣布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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